上品寒士-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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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太后便对会稽王司马昱道:“王叔,未亡人亦想旁听陈、祝两位郎君清谈,不知可否?”
会稽王司马昱忙道:“太后要听清谈有何不可,这是对陈操之、祝英台的恩宠。”
陈操之躬身道:“太后、大王。臣与祝英台乃是同学友人,若此次辩难会影响其婚姻前程,臣则不敢与其辩难。
猪太后笑道:“的确太苛,这等贤才,岂能因一场辩难而老守山林。”即召祝英台来相见。
猪太后、会稽王见到梁冠儒衫、文弱秀美的谢道愠款款而来、从容行礼,都暗暗点头,觉得祝英台容止风仪皆是上品,而且这种文弱之美比之陈操之的俊朗清拔更符合晋人的审美观,《世说新语》称卫阶“风神秀逸,身体赢弱”晋人很欣赏这种病态美二嵇康打铁的阳刚之美少有人称道,陈操之二月入建康。万人争看,认为是卫蚜复生,但据后来风议,还是认为陈操之容止风度略逊卫阶。无他。只因为陈操之未被看杀,纵不被看杀,至少也的卧病数日吧待谢道愠行礼毕,会稽王司马昱便说了皇太后要旁听辩难。并由司徒府出绢三百匹嘉奖辩难之胜者,其时绢一匹约值六百钱,三百匹绢就是十八万钱,而辩难之负者不许提诸如归隐、不娶之事,因为这样有违清谈妙赏之旨。
四十五、殊途同归
儿官寺长老些法汰道:“请皇太后移驾香积院,香积院咖工并。
可供两位檀越辩难。”
猪太后便吩咐中领军桓秘:“有愿意旁听辩难的官人仕女。莫要阻拦。”
这样,来进香的尚书吏部郎王蕴等官吏。王羲之夫人郓旋、陆纳夫人张文纨。以及陆葳蕤、张彤云、部道茂、张墨、陈尚、顾怕之、徐邈、刘尚值、王献之、谢韶、袁通、诸葛曾、温琳、蔡钦诸人都来到香积院,皇太后待蒜子坐于八辆舆床上。张白纱帷帐与众人相隔。其余女眷居广堂之左、男子居右,会稽王司马昱、尚书仆射王彪之亦就座。
进香积院时,谢道辊对陈操之低声道:“子垂,今日尽情激辩一场。莫存容让之心。无论胜负。皆无撼焉。
陈操之道:“自当全力以赴。希望英台兄亦如是。”
走在后面的王羲之夫人都俊命儿子王献之叫住谢韶。问祝英台何人?谢韶自然说这是谢氏远亲,都巍虽有些疑惑,但也没猜到祝英台竟会是谢道轴,十年前王羲之任会稽内史时,那斑常与东山谢氏女眷往来。非常喜爱聪慧善辩的谢道愠。想让谢道棍嫁给其子王凝之,其后王羲之辞官离开会稽山阴,从此都斑再未见过谢道辊,如今谢道愠长身玉小立。早已不复当年慧龄幼女的模样。又是梁冠长衫,郏斑自然认不出来。
瓦官寺香积院就是长老些法汰聚众讲经之所,院后是一座小山岗,遍植松拍,苍翠幽静,松下各色野花寂寞开放,点缀着凝翠的松林,暮鼓晨钟。梵唱隐隐。
会稽王司马昱见众人安坐,广堂寂然无声。乃开口道:“陈操之、祝英台,今日你二人欲辩何题?”
陈操之向谢道褪一躬身。示意悉听尊便。
谢道愠便道:“请太后、会稽王出题。”
猪太后在白纱帷帐后略一思忖。说道:“诗有六义,其三曰比其四曰兴,请两个郎君试说比兴之异同。”
谢道辊做了个请的手势,陈操之一点头,说道:“臣试为太后阐述之:郑康成曰‘比者,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类以言之;兴者。是见今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劝之,!郑康成此论仅限劝惩、过于拘束。并非达论。愚以为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比与兴,皆拟议、譬喻也。索物以托情。谓之比;触物以起情,谓之兴,比显而兴隐也。”
郑玄郑康成是经学大家,其注毛诗被后人奉为圭桌,幼学启蒙必以郑注《毛诗笺》始。陈操之现在直指郑玄之非,可谓大胆。
谢道粗眼望陈操之,续道:“兴者,起也。兴之托喻,婉而成章,触物以起情,似无心凑合,信手指起,复随手放下,与后文附丽而不相衔接。非同索物以托情之着意经营,理路顺而词脉贯。毛诗王风以‘扬之水,不流束薪,赋戌甲之劳。而郑风则以‘扬之水,不流束薪,赋兄弟之鲜,无非以此起兴也。又如‘饮马长城窟”‘日出东南隅”非真有取于马与日也。”
裆太后赞道:“善哉此论,不围于先儒之学,自有创见,此可谓好学深思者也。”
会稽王司马昱拂动厘尾笑道:“这一题并不能决出陈操之、祝英台的高下,只算是二人共同回答了太后的问难,本王有一题,请两位就《老子》第四十章‘反者,道之动,相互辩难,一较高下。”
“反者道之动”这是一个著名辩题。司徒府清谈聚会对这一论题虽已辩论过多次,但司马昱总觉得有未尽之意,今日想听听陈操之与祝英台的高论一陈操之微微躬身道:“英台兄先请。”
谢道桃略一思索,用鼻音浓重的洛阳正音说道:“王辅嗣云‘高以下为基,贵以贱为本,有以无为用。此其反也”第十六章云,夫物芸芸,各归其根,;第二十五章云‘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有道者务欲还反无为,反其真也。”
陈操之道:“反有两义,一者正反之反,违反也;二者往反(返)之反,回返也。《老子》之打反,融贯二义。观‘逝曰远,远曰反,可知也,‘反者道之动,之‘反,兼具正反之反与往返之反双意。
《中庸》有云,生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商君书》言道‘汤、武之王也,不修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必多是也。”
谢道愠辩道:“非也,老子之反非往返之意,《易》泰卦‘无往不复”《荀子》‘始则终,终则始。若环无端也”《吕氏春秋》‘天地车轮,终而复,‘加,猛则复反”此老子之反也 ”
说到这里,谢道猛猛然意识到,这是陈操之故意露的破绽,这“反”之二义,陈操之在其《老子新义》里说的很清楚,往返之反与无往不复之反是有细微差别的,并非是不断地往返重复一一谢道艳有些恼,也有些感激。恼的是陈操之露这破绽。她可不想受陈操之承让。这样胜之亦不武;感激的是陈操之看来是想辩难输给她。助她成名。
未想陈操之说道:“往返就是重复乎?昨日所涉之秦淮河与今日所涉之秦谁河相同乎?人岂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易一名而三义。易也。变易也,不易也。万物生生不息、转瞬皆非,此变易也。”
谢道轻微窘,敢情陈操之露破绽是要她入圈套,同时也是精神一振。这样的辩难才有意患,心道:“子重真吾良友!”辩道:“往返乃是去而复回,与周而复始异,《淮南子原道i》‘轮转而无废,水流而不止”此周而复始也,并非往返。”
陈操之与谢道据二人就《老子》“反”之二义各执一端,引经据典。反复辩难,会稽王司马昱手中座尾不住挥动,心里暗赞陈、祝二人之才,辩析之精已经超出往日司徒府清谈所论之义理,陈操之的学识和辩才他已见识过,没想到这个祝英台竟能与陈操之分庭抚礼,执理甚精,辞锋甚利,若不是陈操之,在场无论是谁都已败北。
王羲之夫人鄱斑悄声问儿子王献之:“阿敬,你比他二人如何?”
王献之摇头道:“不如也。
都斑颇为沮丧,自王凝之、王徽之与谢道辊辩难失利之后。心高气傲的都颍曾想让最优秀的第七子献之去与谢道辊辩难,胜了谢道猛后则扬长而去,也算是报复谢道粗一回。因部昙病逝,部斑去京口奔丧。这才作罢,现在看来,献之恐怕也是辩不过那谢道辆的陆葳蕤坐在继母张文纨身侧,凝眸看着侃侃而辩的陈操之,她对辩难不感兴趣,《老子》、《庄子》虽然都读过,却是不求甚解。只爱花艺和书画,现在听陈操之与那个祝英台辩难,不知为什么,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一陈操之与谢道抛反复辩难。渐渐的,二人各持一端之论竟呈殊途同归的意向,说不清在辩论中是谁改变了持论,这是慢慢改变的,当谢道猛意识到这一点时真是又惊又喜。注目陈操之,心想:“难道是子重对我的一切应对全部了然于胸,然后慢慢引导,终至二人持论相合?不会吧。子重岂非神人了!”
谢道抛不相信陈操之能操纵二人的辩论,认为这是二人在辩析“反者道之动”这一论题时互相启发。对这一论题有了更新的、更深的认识,从而殊途同乒。
司马昱驸掌道:“精彩之至,从《老子》反者道之动归结到《易》之三名,更妙的是二人竟然各弃本论,辨析出新义来,这可真是少有的妙事 朝白纱帷帐里的诸太后躬身道:“太后,这判定谁胜谁负倒成了一个难题了。”
猪太后笑道:“二人皆是胜者,各赐绢三百匹。”
会稽王司马昱喜道:“太后妙断,一场辩难,两个胜者,奇妾!妙哉!”
陈操之、谢道抛一齐拜谢太后恩典,瓦官寺香积院这场精彩辩难就此结束。
些法汰恭送祷太后回台城,佛寺信众各散。
大庭广众,陈操之与陆葳蕤也不便多说话,只待本月十五顾愤之与张彤云成婚时再见,而经过这次猪太后在佛寺双双赐玉帛,建康士庶更是认定江左卫阶陈操之与陆氏女郎的婚姻将成,都赞良缘佳偶。
袁通、诸葛曾、温琳、蔡钦四人出山门缓缓而行,窃窃私语。
诸葛曾挠头道:“这场辩难陈操之胜了。可祝英台也胜了,这怎么算?”
温琳笑道:“太后妙断,谁敢非议!这场辩难也的确精彩,结果更走出人意料。”
袁通道:“百万钱倒不算什么。可是既输了钱,祝英台却照样留在建康,这实在太可气了!”
蔡敌道:“祝英台如此辩才,只怕谢舟女郎也辩不过他,那他岂不是要娶谢氏女郎了。岂有此理!” 太累人了,码得艰难啊,腰酸背疼,码字绝对是拉板车那样的重体力活,小道休息半小时,继续码下一章。明天差不多要入西府了。
四十六、阿堵物
四月十一日牛后,伦巾楼衫的谢道插带着两名随从来到顾”公陈操之,送来一个颇为沉重的锦盒,置于案头,谢道楼亦不言盒中何物,先出示文搞一卷,递给陈操之道:“子重,我记忆或才差错,你看看可有漏记?”
陈操之翻开一看,却是前日在瓦官寺香积院与谢道摇的辨难记录,约六千余言,细读一遍,竟无遗漏,赞道:“英台兄真有过目不忘之能,那日辩难应该是我输”
谢道摇凝视陈操之的眼睛,徐徐道:“子重在《老子新义》中对‘反者道之动,释之甚精,前日辩难之结果,是你的巧为引导,还,顺其自然?”
陈操之微笑道:“英台兄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吗?”
陈操之此语颇鄙俗,谢道猛听了也无愠色,说道:“两个原本不共立之论,最后却能殊途同归一一”忽然神色一滞,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窗外是一架紫藤,茎蔓纯蜒攀曲,花繁叶稀,淡紫色的花一串一串,仿佛一只只紫蝶连缀,藤蔓披垂,摇曳生姿,陈操之看着谢道摇嵌侧着的背影,单薄楼衫起着层层衣裙,显出谢道楼腰肢的细,颈后腻白,耳垂晶莹,这如再让人当她是男子?
陈操之示意一边侍候的小掸先出去,然后问:“英台兄,柜大司马可曾遣使征召你入西府?”
谢道摇慢慢转过身来,腰部衣裙线条流动,敷粉的脸颊似乎有些异样,说道:“尚未”停顿了一下,说道:“若柜大司马不肯征召,那我就得去乌程了,三叔父乙有书信来,不许我留在建康”
陈捞之道:“我看过英台兄的《中兴三策》,极有见地,难得的是英台兄既精儒玄,对世情民生亦才洞见,尤以土断之策最为精到,柱大司马重实干之才,必征召英台兄入西府”
谢道楼一笑:“子重如此说,那我可放心了”起身道:“告辞了,只盼能与子重一道入西府”
“且慢”陈操之指着案头锦盒问:“英台兄,这是何物?”
谢道摇微笑道:“打开一看便知”
陈操之打开锦盒,盒内有个四四方方的白绢包裹,以指节轻叫包裹,坚硬如石,摇头笑问:“何来阿堵物?”
《世说新语》记载,晋太尉王秆王夷甫雅尚玄远,常嫉其妇贪浊爱财,王夷甫则口不言,钱,字,其妇欲试之,令稗以钱绕床,层层叠叠,王夷甫晨起,见钱阻其出路,呼稗曰“举却阿堵物”阿堵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