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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部分

上品寒士-第128部分

小说: 上品寒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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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操之道:“大陆尚书误会了,在下并非提这个请求,虽然我很愿意这样请求,但这样是对陆氏不敬、对那个我想与之借老的女郎不敬一座中人所想尽数落空,无不惊异,不知陈操之究竟想提什么要求?

    陆纳颇为感动,心想:“陈操之,君子也,蕤儿真可托付终身”,陆始面皮紫涨,好生惭愧,暗悔自己急躁,总得等陈操之把请求说出来再表态吧,现在这样反而气势受挫。

    不一样的阅读体验,会稽王司马昱拂动座尾,微笑问:“操之有何请求?只要不是太为难。本王可以助你达成心愿,“陈操之躬身道:“多谢会稽王,操之祖辈从颖川迁居钱唐,已历三世,陈氏一族在钱唐安居乐业、繁衍生息,操之在九耀山、明圣湖之间长大,读书习字,时时领略湖山之美,在此操之请求会稽王恩准,若我能通过此次大中正考核,敢请将明圣湖赐予我钱唐陈氏。”无人料到陈操之提出的是这样一个请求,不少人连明圣湖这名字都没听说过,应是一不知名小小湖,顾愤之大乐,心道:“子重这是想霸占明圣湖啊,哈哈,有趣有趣”,谢道猛亦面微笑,奔马消逝,迎风而立,身心俱爽,会稽王司马昱笑道:“操之有《明圣湖论玄集》两卷,看来是早有将明圣湖据为己有之念了”,眼望陆纳,问:“祖言兄,贵郡明圣湖如何。可以赐予私人否?”

    陆纳道:“明圣湖原与东海相接,两百年前泥沙淤积,遂与海相隔,此湖方圆约二十里,由于是咸水湖,鱼类甚少,并未被私家占有,据说近年湖水转淡,颇有鱼类繁殖”,司马昱征求尚书仆射王彪之的意见,王彪之人称“王白须”,与顾愤之之父顾悦之一样是少年白头,王彪之白得更彻底,二十岁时就连胡须都,白的,现在年近六旬,自然更是鹤发银须,捻须道:“待大中正考核后再议吧,赐湖应有司徒府、左民尚书部、祠部共商才行,既有黜废,那么有升赐也是常理”,司马昱点点头,厘尾一摆,朗声道:“钱唐陈操之,请到前面来,向各大中正见礼”,陈操之起身,走到会稽王司马昱座前,施礼道:“钱唐陈操之拜见会稽王”,又分别向八州大中正行礼,这就表示开始考核了,司马昱道:“就由本王先来考核陈操之一一”问:“陈操之师从何人?儒经玄典哪部最为精通?”

    他人皆坐,陈操之独立,答道:“操之幼时由先父小先兄启蒙识字,后拜葛稚川先生为师,不为炼丹修道,只为经世之学,后游学吴郡,得大儒徐藻博士教诲,学问增进,至于音律、书法和绘画,卫协先生、张安道先生、戴安道先生、小陆尚书、桓伊太守、顾长康都曾指点于我,受惠实多”,司马昱道:“操之可谓转益多师一”对堂上诸人道:“诸位随意问难吧”,德高望重的尚书仆射兼领徐州大中正王彪之捻着白须,抬眼望着身形挺拔的陈操之,说道:“毛诗大序有云‘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何解?”

    陈操之足穿布袜,缓步行到王彪之身前,作揖道:“诗是乐之心,乐为诗之声,故诗乐同其功也,初作乐者,准诗而为声,声既成u3,一一川,须依声而作诗,故后之作诗者,皆主应于乐文也,若夫叶n厂谣,播为音乐,或词是而意非,或言邪而志正,唯达乐者晓之,没有言而非志,谓之矫情;情见于声,矫亦可识”,王彪之面笑意,赞道:“妙解,非苦学深思不能至此”,转顾左右,说道:“陈操之通过考核,我无异议,诸个且再问难”,司徒府长史兼领充州大中正袁耽对王彪之所问的“情发于声”很有兴趣,说道:“《虞书》有言‘诗言志,歌咏言”然则郑、卫之风,桑间濮上,靡靡之乐、涤滥之音,此亦为诗乐配合之准诗乎?”

    陈操之走过去向朝袁耽施了一礼,又向坐于其父身边的袁通点头致意,说道:“歌乃声之咏,诗乃言之志,诗与歌亦有别焉,所谓郑声*,声自为声,歌之调也,非诗也,调之*哀,虽庄雅无益也,听其声,不闻其词,其感人如此,非其词之过也”,袁耽点头道:“此言是也”,亦不再问。八州大中正,陈操之先过了徐州、充州这一关,当即垂袖而立,静等下一位大中正问难,护军将军兼领交州大中正江思玄年过五十,以博学闻名,尤精于围棋,与范武子之父范汪俱列棋品上上品,弱冠时曾与承相王导对弈,江思玄先旁观了王导与门客的一局棋,提出让王导两子,王导知江思玄棋力高强,受让两子应该是合适的,但王导为了考校江思玄品识,故意不肯受让,王导个高权重,常人阿谀奉承还来不及,岂敢违逆,江思玄却说若不让子恐怕不好对弈,对弈亦无趣一一王导便受二子下了一局,还输给了江思玄,王导认为江思玄不卑不亢具风骨,擢江思玄入承相府为楼,很受重用,东晋官场用人大多如此,讲究的品藻和妙赏,江思玄向众人道:“诸个尽可考校陈操之经学玄论,我却异于是一司马昱问:“思玄兄有何特异的考校法?”江思玄对陈操之道:“谢幼度言汝围棋堪称土品,老夫*领教一局”,司马昱失笑道:“一局围棋少则半个时辰,多则半日,而且思玄兄棋力高强,陈操之与你对弈能有胜算乎?输虫局棋就让陈操之回钱唐做田舍翁,勿乃太无情!此非大中正考核之正道”,谢道插心想:“江思玄围棋略强于我三叔父,而我与三叔父棋力相当,子重围棋应该是比我强一些,与江思玄正堪敌手,只是子重似乎很少与人对弈,为母守孝三年自然更不可能围棋,棋艺难免生疏一一”

    却听江思玄笑道:“输棋就做田舍翁?哈哈,何至于此!我不问胜负,只下一局棋而已,待诸个考核毕,我再与陈操之对弈。”

    司马昱笑道:“思玄兄雅人也,那么诸个继续问难吧”,陆纳接替庚希兼任扬州大中正,这时开口道:“谷风有云‘宴尔新婚,如兄如弟,何解?”

    陈操之大袖轻拂、步履从容,来到陆纳身前深深一揖,答道:“兄弟,天伦也;夫妇,人伦也,新婚而如兄如弟,是结发而如连枝,人合而如天亲也”,陆纳微一点头,默然沉思,陆始看了陆纳一眼,似责怪陆纳问得太简单了,却未思及陆纳问这个问题,有深意的,江州内史兼领江州大中正王凝之见韩康伯与孙绰端坐不动,心知这二人是辩难高手,想必是要等到最后的,便道:“我有一问,《说卦》

    云“乾健者,言天之体以健为用”请试论体用之名”,陈操之略一凝思,说道:“天者,定体之名;乾者,体用之称,理事兼申,能用俱表,与“用,对称者曰质、曰形、曰能、曰力,异名同义,大用外腓,真体内充,词章、经济均可言体用”,世无陈操之,则王凝之娶谢道握矣,虽然谢道握归宁会向叔父抱怨王凝之迂腐只知迷信天师道,但日子还是照样过,然而因为有了陈操之,这些就已悄然改变,王凝之虽然依旧娶了谢氏女,但娶的却不是谢道粗这位当世大有女,当然,王凝之并不知道这些,很和气地说道:

    “陈子重说得甚是,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丹阳尹兼领豫州大中正韩康伯紧接着说道:“大中正考核,单单问难岂不是太过简略,我就以王内史体用之间再与陈操之辩难”,堂上诸人都是精神一振,陈尚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知道十六弟的真正考验到来了,十六弟在八州大中正考核中轻而易举地过了五关,而剩下的三人分别是韩康伯、孙绰和庆蕴,这三关绝不是那么容易过的,庚蕴因为其兄庆希的缘故对十六弟怀恨在心,自是要千方百计刁难十六弟,而孙绰小楼康伯是玄辩高手,孙绰的玄言诗号称江左第一,韩康伯更是当世易学和玄学大家,有《周易系辞注》、《说卦注》、《辩谦论》名世,陈尚方才听贾令史说起,孙绰、韩康伯与陆始交情不浅,想必是要全力考验十六弟的。

    谢道辊知道精彩的辩难开始了,挺直小腰,抬眼从叔父谢万的肩头望出去,看着陈操之挺拔的背影,心里为陈操之准备着答词,

十三、尴尬谢道韫

    敲木鱼,问难道:“易之功用,其体何为?”

    陈操之答道:“体之与用,犹如灯光,有灯即光,无灯即暗;又如刀之于利,有刀则利,无刀由无利。”

    韩康伯问:“六经、语、孟,不曾言体用二字,何也?”

    陈操之道:“夫子每言无非有体有用,坦直而明通之论也,辩析义理,妙在会心,何必皆先贤所曾言乎?”

    座上司马昱、谢万、郗超、竺法汰、竺道潜诸人皆点头称善,魏晋玄风,最喜突破前人窠臼,拘泥迂执之辈不为世所重。

    韩康伯微窘,他最精于易象之学,当即道:“象曰‘天行健’,象有实象假象,如何辨析之?”

    陈操之道:“易之所谓实象假象者,若地上有水、地中生木升也,皆非虚文,故言实象;假象者,若天在山中、风自火出,如此之类,实无此象,假而为义,故谓之假,并非真假之假也。昔日王弼恐读易者拘象而**于言下也,于其《易略例》申明曰‘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然则忘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

    郗超在一起助谈道:“韩尹著易象数万言,不知是得意还是得象?”

    韩康伯大窘,说易谈玄半生,未有今日这般窘迫。

    庾蕴道:“王辅嗣论易,一家之言也,并非千古不移之论,不然,周易何以流传!”

    此时陈操之转身面对庾蕴,庾蕴就坐在谢万左侧,谢道韫使垂下眼睫,只看着陈操之穿着布袜的双足,布袜雪白,可以看出足拇指棱起的线条,显得矫健有力,不禁想走陈操之一日之内可登山涉水步行百余里的脚力,旋即回忆起那次陈操之登九曜山时她差点滑一跤,是陈操之搀了她一把。

    只听陈操之说道:“说理陈义者取譬于近,假象于实,以为研几探微之津逮,圣人立言,启蒙后学也,穷理析义,须资象喻,然而慎思明辩者有戒心焉,游词足以埋理,绮文足以夺义,不能得意忘言,则将以词害意,假喻也而认作真质,斯亦学道致之者之常弊。是故《易》之象,义理寄宿之蘧庐也,药饵以止过客之旅亭也;《诗》之喻,文情之所归宿也,倘视易之象如诗之喻,妄言觅词外之意,超象揣形上之旨,丧所怀来,而亦无所得返。”

    座中人皆叹妙,郗超、范宁却知陈操之此言另有深意,“游词足以埋理、绮文足以夺义”,此非讥讽玄辩乎?理并非越辩越明,往往越辩越糊涂,终日清谈,何如默学深思?夸夸玄辩,何如躬为实事?

    韩康伯、庾蕴俱无言,孙绰孙兴公叹道:“听陈操之此言,但觉往日所作之玄言诗俱废,正所谓丧所怀来,无所得而返。”

    孙绰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孙绰这简直是对陈操之甘拜下风了,诸葛曾、袁通这些年轻一辈这才对陈操之刮目相看,孙兴公善辩是出了名的,未交一言就已令孙兴公折服,陈操之辩才实在惊人。

    司马昱对陈操之在玄辩中表现出的才华和风度极为赏识,手中尘尾在案上一击,笑吟吟道:“诸位,陈操之可算通过考核否?”

    八州大中正俱无异议,那庾蕴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这个陈操之的确有过人的才华,边韩康伯、孙绰都自认不敌,他若再不识进退,硬要刁难,只象兄长庾希那样损及自身清誉,对付陈操之,只有徐图后计。

    只有陆始不肯让陈操之就此轻易过关,说道:“会稽王,此次只有八州大中正在此,这样就算通过考核,恐难服众。”

    司马昱含笑道:“陆尚书也要问难乎?请便”

    陆始面皮紫涨,说道:“我素不善清谈,但我举荐一人,可胜陈操之。”

    司马昱摇头笑问:“莫非支公乎?若考核要由支公来,那朝廷还有何可用之人才?都被拒之山门外矣。”

    陆始道:“非也,我举荐之人,亦是青年俊彦,便是范玄平之子范宁范武子。”

    孙绰玄辩曾输给范宁,当即点头道:“范武子与陈操之可称一时瑜亮,当有一番激烈舌辩。”

    谢道韫领教过范武子的辩才,那日若非陈操之助谈,凭她一人想要折服范武子只怕很难,应是难分伯仲,现在见陆始推出范武子,不免有些为陈操之担心,又期待陈操之尽展所学,挫服范武子。

    范汪被桓温贬为庶人,会稽王司马昱深为痛惜,素闻范汪之子勤于儒学,不知其玄辩亦如此犀利,便问:“范武子,你可愿与陈操之辩难?不过本王有言在先,陈操之考核已经是通过了,以下只是一般清谈而已,诸位尽可随意问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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