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异志-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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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乱伦,还不如把我杀了算了”,我紧咬牙根儿,恨恨地说。
“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即使性命没了也不会做出这等孽事来,不过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你能为名节而保住操守,却未必扛得过身体的煎熬”
“燕叔,您放心,只要我刘知焉还有一口气在,就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吴三桂这小子太他娘的狠了,老子是决定了,不仅要挖他的坟,还要扒了这丫挺的皮,抽了这丫挺的筋,掰下这狗贼的骨头喂狗……”
“行了,知焉,你还是想想如何养伤吧,你现在之所以还能这么欢实,还是托了梦蓉的金蚕所赐,是她帮你逼了一个多时辰的毒”
“谢谢梦蓉妹妹”,我朝梦蓉一抱拳,梦蓉羞的满脸通红,头饰随着风叮铃铃地乱响。
“那咱下一步该咋办呢?”,我继续转过来问燕叔。
“事到如今,这墓是必须得往里探了。今天上午我在山顶细细探查了一番,居高临下,视野特殊的清楚,我拿着风水图志比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探出了陵墓的大致方位,不过他墓的周围总共嵌了数十道别阵,要破阵而入委实不是一件易事。知焉,我要知道这里面掺了茅水派的毒阵'奇。com书',说死我也不让你进来了,可现在你中了毒阵,我又离不了它,总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解药可拿”
“事不宜迟,那咱们现在就走”,我一听到‘解药’二字,身上顿时又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慢着,知焉……”,燕叔打断了我的话,“这回咱可不能再冒懵○1地乱闯了,你和梦蓉先留在山上,底下的情况我再去探探,哑巴亏已经吃了一次,这回咱得小心点儿了不是?”
“嗯……行,不过燕叔,您可别糊弄我,自己进了墓去”
“哎呀,你小子,你瞧,我都把梦蓉留在你身边了,你还不放心,离了她我能进墓么?你也不好好想想”
“对了,燕叔,您要再碰上那个绿毛婴孩儿,您一定得把他给我抓来,我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把他的烂肉喂黄鼠狼,剩下的骨头垫茅坑……”
“行啦,知焉哥,一会咱还得吃饭呢”,梦蓉捂着嘴笑道。
“好了,那我就下去了。梦蓉啊,我走之后你照顾好你知焉哥,你有金蚕,我放心,要有个啥应付不了的急事儿,你就把金蚕放出来找我,让蚂蚁写个‘一’字儿我就回来,哈哈哈”
燕叔说完,三个人全都大笑起来。记忆里,我好久没这么畅快的笑了,以前我身体健康的时候,总想着如何发财,如何回京城娶个三妻四妾,整天被凡尘扰得不得安宁,言无好言,笑无善笑,得了一寸还想要一尺。可这一回,什么都没了,甚至爹娘给我的身子都搭进去了,奇怪的是,我现在反而能放得开去大笑,去感受身旁所有美的东西。造化啊,你可真是弄人不浅、毁人不倦。
注:○1冒懵,北方土话,指没有准备地,冒失地。
→第八十三章 … 再叙←
挥别了燕叔,山顶只剩下我和梦蓉两人。我躺在麻布毡子上,瞅着梦蓉给我忙东忙西,心中不禁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 经过那一次逼毒疗伤,我和她的感情更进了一步,虽然还达不到无话不谈的程度,但两个年轻男女在一起总要相互吸引的,梦蓉给我把吃剩的兔子肉热了热,我俩闲极无聊,便坐在一起讲故事。
“知焉哥,你昏着的时候,邓叔曾跟我讲,说你在关东挖过人参,还斗过大老鼠,战过乌鸦王,可神了呢,我整天在苗寨里呆着,除了我爹之外,身旁从来没有出过云南的人,你给我讲讲外边的事儿呗”,梦蓉边说边摇我的胳膊,头饰和发辫随风一摇一摆,宛如下凡的仙女一般。
“呵,其实那也不算啥”,我冲梦蓉一摆手,“我给你讲,关东可大着呢,满眼全是大平原,马儿要是撒了欢儿朝前跑,我保准你一整天都见不着一个山丘子;关东那地才肥呢,你拿铁锨子一挖,翻出来的全是油黑油黑的土,从里往外透着一股腐烂的气味儿,苞米、高粱、小麦,啥都不挑,种啥都出,可养人了。你要再往辽北以东一走,就能看见成片成片的山林子,无数的白桦、白杨、红松长的满山遍野的。搁在以前,咱大清国运程好的时候,连格格出嫁陪送的梳妆台,那原料都是在不咸山上伐的,至于那些禽鸟野兽,就更是多的没头,保你看的你眼花缭乱,狍子、獾子这些云南都没有,还有老些个漂亮的雉鸡,一根儿羽毛上都着了五六个色儿,拿到江南去那帮姑娘太太们都挤破了头颅地疯抢”
讲到这儿,我偷眼瞅了瞅旁边的梦蓉 ——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都是听别人说书,却很少有机会和别人侃侃而谈,白话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只见她小嘴儿微张,瞳子虚的都有五万四千里远了,我一瞅这架势,成了,以后我他娘的要是落魄了,就来云南摆评书摊子,准儿红!
见我嘎然而止,梦蓉吧嗒吧嗒嘴,仿佛还没听得过瘾。山风在身边儿嗖嗖地刮着,凉的她拽了一条毛毡子裹在身上。
“知焉哥,关东真有这么好?”
“那当然了,往不咸山以北,全是没人种的荒地,野果子熟透了都没人摘,一茬一茬的全烂在地里。搁在早先,十几里的方圆几乎都见不到人,谁家要是劈点栅子往地里一插,十里八里的全是你家产业。去了关东,你都不用种地,光捡野果子和蘑菇就饿不死,赶巧还能拾到只撞在树桩上的野兔,肥得飞不起来的家雀啥的……”
“哈哈……”,梦蓉被逗得发出银铃一般的笑,“知焉哥,你可别吹了,现在这世道,人都吃不饱,哪有家雀肥得飞不起来?”
“傻妹子,哥可绝没舞玄○1,哥跟你举个例子,你就知道关东物产有多丰富了:前几年山东遭灾,连树皮都啃光了,老百姓活不下去,就跑去关东好几百万人。有句老话不知你听过没有,叫做‘人上一千,无边无沿;人上一万,破地连天’。几百万人啊,要搁在别的省,一走一过,别说树皮,就连耗子洞都得给掏干净了,去了关东你说怎么着?全都安身立命了,只要你勤劳,肯干,关东就有种不完的粮食,打不完的猎”
“知焉哥,你家也是从山东逃荒过去的么?”
“我家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家原本是京城的,我太爷爷的爷爷开了家药房。可着京城你就掐着指头数吧,除了皇上的一家御药房之外,其余没有敢跟我们比的,老毛子没进来之前那叫一个昌盛,以前我吃完早饭啥事儿没有,就是往半壁街和八大胡同一扎,不是跟大刀王五一起练练拳脚,就是听那帮江湖艺人说评书讲段子,一边喝着豆汁儿,一边吃着胶圈儿,那滋味,舒坦的就别提了……”,说到这儿,连我自己都有点儿飘飘然了。
“那放着好日子不过,你怎么就跑到关东去啦?”,梦蓉不解地问。
“不还是因为慈禧太后这个老妖婆子么?不寻思怎么治理国家,整天就他娘的想着怎么摆阔,怎么让别人赞美她宅心仁厚、普度众生了。结果呢,别人她没普度得了,自己却差点儿让八国联军给普度了,你想想,这洋毛子进了北京城还能好了吗?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都得藏到地窖里,要不洋毛子见一个糟蹋一个,往死里糟蹋”
听到这儿,梦蓉吓得用两只手捂住嘴一动不敢动,直勾勾地瞅着我。我继续说道:“这不,我家以前攒的那些基业全都扔到北京城了,我爹仗着以前和山海关一个总兵的关系,携着我们全家经逃到关东,才算是躲过一劫。全家人的命是保住了,可挣的银子十之八九全都没了,剩下的勉强够在关东开个小门面,那时候我才十五,也不懂事儿,每天就踅摸○2着像以前似的玩乐,可关东根本没有说书摊子,也没有八大胡同,满山遍野的全是大荒地。这荒地山东人瞅着高兴,因为他们之前遭灾,有口饭吃就满足了;可把我不成啊,你不知道,过惯了坏日子再过好日子没啥,可过惯了好日子,再回到坏日子可就难了,以前身子里养的那些懒虫、馋虫整天勾着你。我当时愁坏了,心想窝在这儿一辈子我不就毁了么,就寻思着怎么能发财,干点儿大事儿,赶京城安生的时候再杀回去。说来也巧,我家逃难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着就把家安在不咸山的脚下了,你没去过你不知道,那不咸可是座神山,里面山货儿一片一片的,说野鸡飞到饭锅里是有点儿玄,但凡是个会打猎的,都能连年有余,谷仓子堆得满满的,整天断不了肉吃”
“当然了,在关东种地打猎是能混得不错,可我不想窝在那一辈子”,我取过水葫芦喝了一口,又继续说:“返回京城才是我的最终目的,不过要重振家业又谈何容易,没有个三四十万两根本就是空谈,于是我就寻思着发财的道道。后来我听人说,不咸山里头藏着好些的野生山参,关东人管它叫棒槌,这玩意儿可是人间难得一见的极品,品相好的比银子都金贵,一根儿拇指粗的四品叶,你开到四五万两纹银都有人挤破头颅抢着买”
“当真这么金贵?”,一听说能买上四五万两,梦蓉的眼睛瞪得跟银铃般大。
“可不就是么?哥可没跟你闹着玩儿,不咸神山就是个金库,里面藏着无数的金子,活金子,有能耐的人可以随便到里边取出来花,没能耐的就‘麻达’在山上,或者饿死,或者被虎豹浪虫舔了”
“那为何不把种子采回,种在自己家地里呢,那样春种秋收的也不耽误收成”
“哈哈哈……”,我这一顿大笑,差点儿把梦蓉给笑毛了。
“傻丫头,你以为挖棒槌是种苞米呢,说种就种,说收就收。这东西是有灵性的,长到七八匹叶子都能成精,变成小孩儿满地乱跑,张果老不也是偷吃了一个成精的棒槌娃娃才成了神么?他倒在地上的水,路过的小狗舔了一口都羽化成仙儿,飞到南天门当了看门狗。就这么神的东西,别说挖了种子回家种了,就是刨的时候不拿红线儿拴着,它都要遁入地下逃掉的。普通的作物几个月就能长出个七八匹叶子,可棒槌要长成这样得一二百年,所以它才这么值钱,总的来讲,我觉着吧,这棒槌就不是人能种的了的”
注:○1舞玄,北方土话,意为吹牛、胡扯。
○2踅摸(xue 二声,mo 轻声),北方土话,意为四处打探寻找。
→第八十四章 … 翻五(一)←
我和梦蓉侃了一个多时辰,把她说得时而瞪眼握拳,时而掩嘴发笑,直到我说的满喉生烟,梦蓉才给我罩上毛毡子,照顾我睡觉。
经过这一通回忆,我心里也是充满了对关东的怀念。一闭上眼睛,静玉、四爷、小棒槌,大耗子就像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乱晃,绕的我脑仁子生疼。我把脑袋埋在毛毡子里,嘴里不断地念叨,直到念了有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地失去知觉。
人常说‘小病不用治,一睡解千乏’,这话还真不假,之前我脑子还跟糨子似的糊在一起,一觉醒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等我披上外套以后,燕叔已经在我身后站了大半天了,此刻他和梦蓉一起生火煮着拾来野鸭蛋,我起身过去问了好,更重要的,我是想问一问寝宫和解药的事儿,毕竟我这肚脐是越来越绿了,虽说按燕叔讲,一年之内我还变不了僵尸,可我还是想尽早找到解药变回人型,那乱却人伦之事我是委实不想做的。
“毒啊!”,提起一行的感受,燕叔只说了两个字儿。
“咋个毒法?”,我和梦蓉都支着耳朵听着。
“墓里面我尚且没探出有多少埋伏,但光外头…… 就有七个隐阵,你说毒不毒?”
“七个?”
“对,七个!全都是茅水派的,这还仅仅是我瞧出来的,俗话说‘狡兔三窟、诈狐五穴’,吴三桂这老犊子肯定不能简单地设置一道防线,往前咱是越走越险,总之形势不太乐观”
“唉……”,听了燕叔的话,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不过我这一趟也不全是坏消息……”,燕叔又接着说。
“哦?”,我又把头抬了起来。
“起码我通过阵型的摆放方式,隐约地探出了吴三桂想要干啥。无论用兵还是打仗,你只要摸清了对方的目的,就容易顺藤摸瓜找到他的弱点”
“燕叔,您说,墓地不就是葬人用的么,一个土坟丘子还能有什么目的可说的?”
“非也非也,你这么说可就显着外行了”,燕叔朝我摇了摇手。“大饼子搁硬了还能打人呢,何况是集风水五行于一身的墓葬学,穷人家把人埋了就图一个尊及先人,荫及子孙;可大户人家的目的就很复杂,往小了说,能影响方圆百里的地气。往大了说,能坏了一个国家的国运”
“一个人的墓葬还能影响国运?燕叔,您可别扯了,我是不信”,听了燕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