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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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为你祈祷——你会活着,会成功的。”
“你?”少年腼腆地问道。“你真的愿意以你的名字为我个人祈祷吗?”
“当然。事实上;你已经教给了我一些东西、在我的职位上,我所能支配的唯一武器就是——祈祷。我没有其他职责。”
“你是谁?”雷纳问道,酒劲开始使他昏昏然地眨着眼睛了。
“我是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大主教。”
“噢!我还以为你是个普普通通的教士呢!”
“我就是个普通教士。别无其他。”
“我和你商定一件事吧!”那孩子说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你为我祈祷,神父,要是我能活到实现我的目标,我会回到罗马来,让你看看你的祈祷起了什么作用的。”
那双蓝眼睛闪着温柔的笑意。“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你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在我祈祷时,我想了些什么。”他站起身来。“在这呆一会儿,小政治家。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他们一直谈到曙光照在穹顶和钟楼上,鸽子在窗外啪啪地扇动着翅膀。这时,大主教领着他的客人穿过了宫殿的公开房间,看到了他那欣喜的敬畏之情,便让他走进了清冷的空气之中。尽管拉尔夫不知道,但那姓名响当当的少年确实到俄国去了,带着异常愉快的回忆,并且肯定:在罗马,在上旁自己的教堂中,一个人正在以他的名字每日祈祷。
眼下,第九师已经作好开往新几内亚岛去的准备了。除了扫尾工作,一切都已就绪。令人不安的是,澳大利亚军事史上这支无比精锐的师只盼着在其他的地方再建功勋,希望到印度尼西亚把日本人赶回去。瓜达尔卡那一仗完全粉碎了日本人争夺澳大利亚的希望。然而,他们像德国人一样,是满怀悲痛地、不情愿地屈服下来。尽管他们是供应线拉得很长,部队由于缺少供给和增援而垮了下来,但是,他们使美国人和澳大利亚人每夺回一寸土地都要付出代价。在退却中,日本人放弃了本纳、高纳和塞位蒙,悄悄地溜到了北部海岸,溜回了北海岸和弗莫斯加芬。
1943年9月5日,第九师在里依正东的海上登陆了。天气很热,温度达到了百分之百,虽然离雨季还足足有两个月;可是每天下午都要下雨。疟疾的威胁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很服用阿的平①,这种小黄药片使大家就好像真得了疟疾似的,总是感到恶心。毫无变化的湿度就意味着靴子和袜子总是湿的;脚变得像海绵,脚趾之间露出了血痕,血淋淋的。毒虫和蚊子叮咬过的地方开始发炎、溃烂。
①治疗的药。——译注
在莫斯比港,他们曾见过新几内亚岛士著居民的悲惨的状况,而他们如果不能顶住这里的气候,不使雅司病、脚气病、疟疾、肺炎、各种慢性皮肤病、肝肿大和忧郁症蔓延起来的活,对白人来说就没有多大希望了。在莫斯比港还有科科达的幸存者,牺牲在日本人枪下的倒不多,可是死于新几内亚岛的各种炎症和因发烧而谵言妄语的倒不少。由于只穿着热带的衣物,在9000英尺高的地方冻得肌透骨彻,得了肺炎而死的人比被日本人打死的多十倍。泥浆粘稠而阴冷,天黑以后,神秘莫测的森林中含磷的真菌闪着幽冷的鬼火,顺着一条扭曲盘踞的树根攀上峭立的山崖,意味着一个人一秒钟也无法抬头往上看一看。这简直是狙击手的活靶子。任何一个地方和北非都迥然相异;然而第九师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们宁愿和科科达的崎岖小路博斗,也不原意打两次阿拉曼战役。
里依是一个被茂密的森林和草原包围的海滨城镇,是远远低于海拔1万1千英尺的腹地。作为一个盆地,它比科科达更有益于健康。这里只有寥若晨星的几幢欧式房子,一个加油站和一片土著人的棚屋。日本人还是采取以往的那种战略;不过,他们人数少,给养枯竭,像和他们打过仗的澳大利亚人一样,筋疲力竭,被疾病折磨着,在北非经过与重炮和机械化程度极高的部队较量过之后,连一门迫击炮或野战炮都看不到,只有上着刺刀的欧文枪和步枪,真是叫人感到奇怪。詹斯和帕西愿意肩并肩地打仗,挨得紧紧地前进,互相保护。在经过打退非洲军团的战斗之后,这简直是一种奇耻大辱,虽然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矮个子的黄种人似乎全都穿着草绿色的衣服,长着龈牙,根本没有军人的威武气派。
第九师在在里依登陆两上星斯以后,再也看不到日本人了。春天已经来到了新几内亚岛。这一天,风和日丽,温度降到了20度。阳光普照,雾蒙蒙的天空突然变成了瓦蓝,城外的分水岭上一片姹紫嫣红。纪律已经松驰下来了,每个人似乎都想趁着这一天玩玩板球,散散步,逗弄着土著人,让他们大笑,露出血红的、无齿的牙龈,这是嚼摈榔的结果。詹斯和帕西在镇外的深草中散着步,这使他们想起了德罗海达:这草也像德罗海达的草地那样,淫雨季节过后,就如同被洗了一遍,黄褐色的,非常深。
“帕西,现在离回去的日子不远啦。”詹斯说道。“我们已经把日本人和德国人赶跑了。回家,帕西,回德罗海达的老家去!我简直等不得了。”
“是啊。”帕西说道。
他们肩头肩地走着,比一般男人们之间允许的程度要近乎得多;有时,他们愿意互相抚摸,他们并没有发觉这一点,只是觉得像一个人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这中间的那种痒酥酥的感觉,似乎使他们肯定了自己的存在。太阳不再像是土耳其浴室①中的模糊不清的圆珠了,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这有多美啊!他们不时仰脸冲着太阳,张着鼻孔饱吸着灼热的阳光照射在像德罗海达一样的草地后所散发出来的香气。他们有些沉入梦想了,梦想着自己回到了德罗海达,在令人迷茫的正午,向一棵芸香树走去,全身完全松弛地躺在那里,看看书,打个盹儿。他们在草地上打着滚,透过皮肤感觉到了友好而又美丽的大地,觉得在地下某个地方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搏动着,就好像沉睡的婴儿感觉到了母亲的心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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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即蒸汽浴室。——译注
“詹斯!看!一个地道的德罗海达长尾鹦鹉!”帕西惊讶地说道。
长尾鹦鹉可能也是里依本地的鸟类,但是,今天的心情的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令人回忆乡井的东西,突然在帕西身上触发了一阵狂喜。他大笑道,觉得草棵弄得他裸露的腿直发痒。他追赶着那只鹦鹉,一把从头上抓下了破旧的、软塌塌的帽子,伸手出去,好像他真的相信能捕捉住那只逐渐消失的鸟似的。詹斯微笑着,站在那里望着他。
当一挺机关枪把他身边的草叫打得乱飞的时候,他大概离帕西有20码远;詹斯只见他两臂向上一扬,身子一转,那伸出的胳臂就像在祈求一样。从腰间到膝盖都是一片殷红的血,汩汩流动的血。
“帕西,帕西!”詹斯惊叫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到挨了子弹,感到他自己正在垮下来,就要死去。
他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越跑越猛,随后,他那军人的警惕心发生作用了。恰好在机关枪又开火的时候,他一头向前趴在了草地上。
“帕西,帕西,你觉得好吗?”他看到了血,竟愚蠢地喊了起来。
然而,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好。”传来了微弱的回答声。
詹斯一寸一寸地穿过芬芳的草丛,吃力地向前爬着,听到了由于自己向前爬而发出喘息声。
当他爬到兄弟的跟前,他的头靠在那裸露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别哭,”帕西问道。“我还没死。”
“严重吗?”詹斯问道,他拉下那鲜血浸透的短裤,看着流着血的肉,浑身发起抖来。
“不管怎么样,我好像没觉得要死。”
人们全都出现在他们周围了,板球手们还戴着护腿和护手套,有的人回去取担架,与此同时,其他的人把空地远处的那挺机关枪打哑了。这一行动进行得极其残忍,因为大家全都很喜欢哈普。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詹斯就再也不会是老样子了。
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长尾鹦鹉已经远远地飞去了,其他的鸟儿在啁啾鸣转着。它们毫无畏惧地叽叽喳喳,只是在战斗打响时才无声无息。
“帕西真走运,”过一会阵儿,军医对詹斯说道。“他身上一定有十来颗子弹,可是大部分都打在大腿上了。有两三颗打高的似乎嵌入了骨盆或肌肉。就目前我能判断的,他的肚子里有一颗子弹,膀胱里也有一颗。唯一的麻烦是……”
“呃,什么?”詹斯等不及地催问着;依然在颤抖着,嘴周围发青。
“当然,现在这个阶段,要肯定什么是困难的,而且我可不像莫尔斯比的某些家伙那样,不是个天才的外科医生。他们会告诉你多的情况的。不过,他的尿道受了伤,会荫部的许多小神经也受了伤。他会痊愈如初的,这我相当有把握,也许除了那些神经以外。遗憾的是,神经不会恢复得很好。”他清了清嗓子。“我试图说明的是,他生殖器部位恐怕再也不会有多少感觉了。”
詹斯垂下头,透过朦胧的泪幕望着地面。“他至少能活了。”他说道。
他得到批准,和他的兄弟一起飞往莫尔斯比,并且呆到帕西脱离危险期为止。那些伤口大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子弹散布在下腹部,没有穿透。但是,第九师的军医是对的,下骨盆的神经伤得很厉害。日后能恢复得如何,谁也不能打保票。
“没什么太要紧的,”帕西在担架上说道,他将要躺在这个担架上飞回悉尼去。“反正我对结婚从来都不很在意。现在,你得自己照顾自己了,詹斯,听见了吗?我真不想离开你啊。”
“帕西,我会照然自己的。基督啊!”詹斯咧嘴笑了笑,紧紧地握着他兄弟的手。“想不到在失去了我最好的伙伴的情况下去打剩下的仗了。代我向史密斯太太、梅吉、妈妈和哥哥们问好,嗯?你真有点儿幸运,要回德罗海达老家了。”
菲和史密斯太太飞到了悉尼,来接从汤斯威尔运帕西来的美国飞机。菲只停留了几天,但是,史密斯太太却在紧挨着威尔士亲王军医院的一家兰德维克旅馆住了下来。帕西在那里住了三个月。他在战斗中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史密斯太太洒了许多泪水,但是对此也感到谢天谢地。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再也不能过完满的生活了,但是他可以做其他所有的事:骑马啦,走路啦、跑啦。毕竟,克利里家族在成双配对这类事上似乎是不大行的。在他出院的时候,梅吉开着罗尔斯汽车从基地来了。两个女人把他安顿在后座的毯子和杂志中,祈祷着另一个恩赐:詹斯也会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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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仁天皇的代表还没有签署日本的官方投降书,基兰博的人就相信战争终于结束了,消息是1945年9月2日传来的,这个日子正好是战争开始六周年。这是极其痛苦的六年。许许多多的位置都已空缺,永远不会再填补上了,他们是多米尼克·奥罗克的儿子罗利,霍里·霍伯顿的儿子约翰,伊登·卡迈克尔的儿子科马特。罗斯·麦克奎思最小的儿子安格斯再也不能走路了,安东尼·金的儿子大卫还能走路,可再也看不到他所去的地方了。帕迪·克利里的儿子帕西永远不会有孩子了。还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的创伤是肉眼看不到的,可他们的伤痕却同样深;他们欢天喜地,心情急切,仰天大笑而去,但回家后却沉沉默默,慢言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