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所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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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撞开。
年卿抚了抚额头,她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苏朵,这都是第几次了,我没有偷吃高卡路里高脂肪的东西。办公室都被你搜了好几遍了。你说你下午留在公司里练歌。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在监视我呢?”
一股湿漉漉的雨的味道从身后弥漫开来。年卿转头:“你跑出去淋雨了?感冒怎么办……”看清楚来人后她猛然停住话音,差点因此咬到自己的舌头,“周,周先生。”
是周子衿。脸上平静无波眼眸里的东西却比窗外世界更飘摇的周子衿。“年卿,你最近变得很不一样。”他没有咬牙切齿,只是陈述事实。
最近怎么每个人都说她变了:“是吗?也许。我也该作些改变了。总是原地踏步地等待,多蠢。”
“是吗?”周子衿似乎在认真思考年卿的话。
“你跑来跟我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是因为路西西告诉你她希望由我为你们策划订婚仪式吗?”
“哼。”
周子衿这么一哼,年卿忽然觉得办公室的空调温度太低,直冷到人心里去:“你放心,我会策划得尽善尽美。”
“你这方面的能力我从不怀疑。”他顺着年卿的视线朝窗外世界看去。不知怎么,视线恍惚几秒后落在玻璃窗上那张苍白的脸上。“不论怎样,谢谢你为苏朵做这么多。”
“这是我的工作。别忘了,我是他的经纪人。年近三十,爱情一塌糊涂婚姻没着没落,再连工作都做不好,当真是个笨蛋了。”
“工作,对,是工作。”周子衿点点头。
在他将要离开时,年卿忍不住问了一句话:“周子衿,那天夜里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对不对?”
周子衿像尊化石立在门口,过了好久好久才留下一句:“年卿,都忘了吧。”
他走了。
年卿握着茶杯的手青筋都清晰可见。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来,那个人却说“都忘了吧”。
好,很好,应该忘了,早该忘了的。她笑起来,眼眶却因为眼部肌肉的紧缩滴下泪来。
门再次“砰”一声被撞开,苏朵人还未到声音先传出来:“姐姐,下班时间到了。”
年卿转身说:“苏朵,你自己回去吧。我想走回家。”
“走?”苏朵愣了愣,“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年卿抹去泪珠,故作轻松地挑起稀疏的眉毛:“我最喜欢下雨天。”
“好,我跟姐姐一起。”
“苏朵你不要总像个小孩儿行不行?我想自己走回家,我想淋着雨散散步,我不想任何人打搅我。你明白吗?”
“明白啊。”苏朵用力点头,“再明白不过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在你身后跟着绝不打搅你就是了。”
“你。”
苏朵咧嘴一笑:“姐姐,我早说过你甩不脱我。”
“青春期精力旺盛。”
“姐姐我早过了青春期了。”
“苏大少,你绝对是青春期发育迟缓恋母情结严重。”
苏朵两手一摊,一脸无赖:“随你怎么说。”
年卿无语。这个男孩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满腔的悲伤需要发泄?知不知道自己需要酷酷的在大雨里淋个底儿透方能显示出悲伤范儿?能不能让自己的悲伤不要变得那么可笑?
夏天的雨来得猛烈去得悄然。等年卿和苏朵战斗完了走出公司,天边已经放了晴。年卿的悲伤已经没了战场。
“雨后的空气就是清新。”苏朵一脚踩在水洼里,朝年卿伸出手,“姐姐,我们散步回家吧。”
年卿却一摆手招来辆出租车,狠狠关上门扬长而去。
苏朵对自己被遗弃的下场毫不介意,傻呵呵笑着。
第二天年卿被一阵熟悉的音乐惊醒。一看表,哟,起得晚了,都该做广播体操了。打开卧室门,就见苏朵站在阳光里“一二三四”不亦乐乎。
“姐姐,一天之计在于晨,快点来做操!”
年卿走到他身边,一起站在阳光下摆动。天真蓝,瓦蓝瓦蓝。
新片发布会就如年卿策划案里写的一样完美。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名记都来了,为的是周子衿,顺便看一眼苏朵和他的乐队。
年卿忙忙碌碌穿梭在人群中,忙得跟春晚导演似的。
发布会进行到一半,终于有记者忍不住了,问周子衿:“周先生,有传闻说您前段时间去日本是为了订婚。这件事是真的吗?”
周子衿眉头一皱还不待作出反应,年卿便已接过主持人的话筒笑嘻嘻地说:“发布会结束后请大家移步一楼宴会厅,届时乐队主唱苏朵将会为大家演唱周子衿最新创作的歌曲。这是绝对的首发,甚至连我都没有听过。至于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相信很快就会得到满意的答案。下面的提问,请还是围绕乐队新唱片进行,谢谢合作。”
这一番话倒是不假。她要周子衿给路西西写一首歌。从创作到录制他和苏朵俩人都神秘兮兮的。真不知道这歌的效果怎么样。不过对周子衿的作曲,年卿还是很有信心。
休息间隙,年卿拉住周子衿,递给他一个首饰盒。
“什么?”周子衿问。
“我知道你给路西西买了订婚戒指,不过还是麻烦你用这个。”年卿仍然嘻嘻哈哈。
周子衿打开首饰盒看了一眼,对年卿简直忍无可忍:“这也……”
“我知道,我知道。”年卿拍拍周子衿的手背,“一切都是为了宣传,宣传。公司为了这次新片发布会花了不少钱。您要是同意等会儿用这个,可是能给咱们赚几十万银子呢。几十万啊,够付今天的场地费了。钻石是大了点恶俗了点,不过订婚戒指本来就是要够大才好看,你说是吧周先生?”
周子衿猛地收回被年卿拍到的手,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过似的放在背后用力搓着:“年卿你现在就跟这颗又大又恶俗的钻石一样!”
年卿本来已经走远了,闻言停下脚步用快乐的声音说:“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质变,质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量变。我很高兴自己现在顺应了科学发展规律。周子衿,逆规律而行是件挺痛苦的事情。咱们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有同校之谊,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是吗?”
“是啊。”她脸上渐渐收起笑容,说的话更尖锐,“周子衿再也不会拉琴,所以年卿再也没有跟在你背后默默陪伴的必要。”
妈的。她心底暗自骂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自己这个木头脑袋需要十年才能想明白?
她推开门朝喧闹的宴会厅走去。周子衿被她关在门后,手里死死攥着那枚大而庸俗的戒指。
他的背后有一面落地镜,周子衿转过身漫无目的地打量自己。他隐隐听到音乐响起,苏朵干净的声音传了过来。该他上场了。周子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绽放微笑。
一切都像童话故事那样梦幻。
苏朵就像个游吟诗人唱颂着路西西与周子衿的爱情。周子衿就像个优雅的国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过路西西的手。他们在鲜花、烛光、音乐、祝福中宣布订婚的消息。名记们拍完苏朵拍周子衿忙得不亦乐乎。
沈义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年卿身边,对她竖起大拇指:“能让周子衿这么听话,可真有你的。”
年卿在两人甜蜜拥吻的时候喝尽手中香槟:“老沈。都过去了。”
沈义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你们俩……真可惜。”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你当初为了周子衿辞了校团委书记白手起家开唱片公司,难道就不可惜?我记得你说过你此生最讨厌商人。”
“是啊。”沈义呵呵笑起来,“到现在我还是很讨厌跟商人打交道。偶尔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回学校看看,校园里到处可见的生命力真让人向往啊。可子衿是我最欣赏的学生。他出事以后我觉得不为他做些什么简直太难受了。年卿,谁这辈子能没点儿放不下的人或事呢?”
“他现在结婚了,你呢?离婚也有八年了吧,该找个人了。”
沈义笑得特诡异:“再说吧。谁不知道当初我为了往上爬娶了校长的千金,成功后又甩了她。正经家世的女孩都不敢沾我。哭着喊着围在我身边的女孩吧,个个心怀鬼胎,巴不得我把她们潜规则喽。再婚?唉,难度系数很高。”他直摇头。
舞曲响起,路西西和周子衿跳了开场舞。现场的男男女女们开始蠢蠢欲动,纷纷走下舞池。
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王子公主的机会,但谁都有做梦的权利。
“对了,”年卿忽然想起一件事,对沈义说,“前两天你猜我在雍和宫那片儿碰见谁了?”
沈义还来不及说话,就见苏朵挡在他们中间,抓住年卿的手:“姐姐,陪我跳舞。”
“苏朵。”年卿甩开他的手,严厉地说:“从现在开始你的一言一行都需要注意。你可以不在乎乐队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可你要替乐队的潇潇和司城考虑考虑。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朵委屈极了:“我……”
“老沈,正好你也在这儿。苏朵现在的情况必须搬出去,我再这么跟他住在一起不合适。”
沈义点点头:“没错。苏朵,我会另外给你安排个公寓。这两天你准备准备。”
苏朵才不管沈义说了些什么,只直勾勾地望着年卿:“姐姐,咱们约定了的。你不能随意赶我走。”
年卿拿出一张纸,递到苏朵面前:“你指的是我的体重吗?看,最新测量,不多不少刚好十斤。”这段日子胡吃海塞的,总算没有辜负了那些高热量高脂肪的食物。
苏朵怔怔看着那张纸,死活看不明白。
路西西从没见过周子衿喝这么多酒,就算是因为订婚高兴喝的,这也太多了些。
医院给她分了个独立公寓,一室一厅。她把公寓布置得跟在日本留学时住的房间一样。典型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订婚仪式结束后唱片公司的司机带着她和周子衿与狗仔队们斗智斗勇,终于在三环上把名记的车甩掉了。
“去哪儿?”司机问清醒的路西西。
西西低头看睡倒在她膝上的周子衿,拢着他的发说了公寓的地址。
到了以后,司机帮忙把周子衿背到路西西的公寓里,然后告辞离开。路西西刚送走司机,周子衿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西西脸红心跳地为周子衿脱去身上衣服,拿来清水和毛巾仔仔细细把他擦个干净。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这么亲密接触。说起来,任谁都不相信她跟周子衿这么多年的交往一切都还停留在亲亲牵手这样的初级阶段。
“这家伙真瘦。”她一直觉得周子衿的怀抱很温暖,却没想到这具温暖的胸膛瘦得就剩下腱子肉了,肋骨一条条的,看着简直触目惊心。
苍白瘦削的身体上唯一红艳的是酒精作用下嫣红的脸颊,路西西小心翼翼探出手抚了抚那抹滚烫。她开始心跳加速,呼吸短促起来。
“子衿,我想看看你的伤疤。”
周子衿哪里听得到,浅浅的呼吸是他唯一的作答。
路西西笑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她的手顺着周子衿的脖子、锁骨、修长手臂一直滑落到他左手手腕。那浅褐色的蜿蜒伤疤就横在手腕内侧。当年,行凶的人要用多么可怕的力道才能一刀切断周子衿左手的神经线。致使再高明的医术也无法挽回这个大提琴手曾经灵活的手指。
路西西看着看着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她伏下头把唇印在伤痕之上:“子衿,再也不会疼了。我再也不让你疼了。”
她忽然觉得一阵发冷,抬头一看,周子衿醒了。他正在面无表情的看她,看这个刚刚可怜了他的伤痕的女人。
“我,你……你吐了一身,所以……”路西西竟然觉得心虚,试图解释些什么。她知道,这道伤痕一直是周子衿的禁地。他不准人谈起,不准人窥视,更不准人接触。可她已是他的未婚妻。这伤痕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难道还要一辈子不许她碰吗?
想到此路西西的脸也冷了下来:“我去洗个澡,你醉了,最好休息一会儿再走。”
等她洗了澡揉着湿发出来。床上已然空空荡荡。路西西双手慢慢收紧,握得死死的:“周子衿!”
这个地方周子衿有多久没回来过?
十年,足以让一个学校的某些场所面目全非。但那个自建校起便已存在的大礼堂仍矗立在那里。
他脚步轻飘,带着酒意来到礼堂后面的排练厅。离开路西西的公寓,他漫无目的地散步,谁知竟走到这里。现在是暑期,校园里前所未有的静谥。夜风卷着松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