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栋11楼-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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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她旁边跟她打了声招呼,问她想吃什么,她摇头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我不了解她的意思,又再问了一次,她还是没说话,只是摇头,然后笑一笑。我看了一看手表上的日期,离上一个愚人节已经七个多月之远了,下一个愚人节也要五个月后,所以她应该不是在愚人,那她到底在干嘛呢?
第三部分第3章(7)
「你觉得我的笑容好看吗?」她睁着她的大眼睛看着我,还一面微笑。
「妳吃饱了吗?」我不解地皱着眉头问。
「还没,你干嘛这么问?」
「我以为妳吃了什么坏东西,让妳有点不太正常。」
「拜托,我是认真的!」
「好看好看。」
「你好敷衍。」
「是真的好看啊。」
「算了,我真不该寄望一条狗的嘴巴里能吐出值钱的象牙。」她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兀自说着。
因为周围太吵,我不是很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什么?妳想吃狗肉却忘了带假牙?」
她回头打了我两下,「我是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不知该笑还是不该地解释着,我被打得有点莫名其妙。
路上,我们经过一家烧烤店、两家火锅店、三家小餐馆,还有十多个忘了卖什么的路边摊,我基于尊重女性有优先选择权的理念,又基于不让自己在等待选择结果出来之前就饿死的观念,我跟她达成了协议,前十分钟由她选择,若十分钟过后她依然不知道要吃什么,那么就由我来决定,前提是她一定要用掉十分钟。
我们从六点四十分开始,本来我还在打如意算盘,如果她真的用掉了十分钟,那么我就要选择那一家便宜又大碗的鸡肉饭,结果她在六点四十四分的时候告诉我,她突然想念起基隆庙口的营养三明治。
「我去找狗肉给妳吃。」
「不要,我又没说要吃狗肉,我要吃营养三明治。」
「妳知道那有多远吗?」
「我知道,可是我想吃营养三明治。」
「我去帮妳买三明治,但不是营养的。」
「不是营养的我不要。」
跟她讨价还价了一会儿,她坚持要基隆庙口的营养三明治。这消息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因为从公馆到基隆,骑车至少要一个半小时,搭火车也得花掉三十分钟以上,所以说,不管是骑车还是坐车,我都有饿死的危险。
但是我没办法跟现实搏斗,更没办法跟一个女孩子搏斗,所以我先到7…11买了一个红豆面包,然后走进捷运站,要到台北车站去搭车到基隆。因为捷运里不能吃东西,所以我必须忍着食物当前却无法嚼咽的痛苦,我把面包放到外套口袋里,希望可以眼不见为净。
幸好老天爷听见我肚子的叫声,祂还不希望我这么年轻就被饿死,祂知道我以后会有所作为,所以祂让我们在到了台北车站之后,马上就有班车开往基隆。
被她的选择这么一折腾,我在基隆庙口吃了两个营养三明治、一碗蟳肉油饭、还有鱿鱼羹。她到了庙口之后倒是安静了起来,我问她除了三明治之外还要不要别的?
她只是摇摇头,然后笑一笑。
因为没有交通工具的关系,我们在基隆庙口附近一直绕啊绕的,一会儿走进卖鞋的店晃晃,一会儿又到何嘉仁书局看看,有个叫藤井树的家伙一口气有三本书在畅销排行榜上,我在想,那一定又是个小头锐面的日本人吧。
「这个藤井树跟村上春树是什么关系?」我问她,但她摇摇头,说了一句不知道。
「你愿意陪我走到码头的另一边吗?」突然间,她问我。
「码头的另一边?哪里?哪个方向?多远?」
「如果用走的,大概要四五十分钟吧,但像我走路比较慢的,要一个小时。」她指着东北边的方向。
我在她的眼睛里好象看见了什么,却不了解那是什么。感觉像是一个人在对我说话,我却看不见也听不到他,只感觉有人在对我说话。
我没有多作犹豫,眼角瞄见行人倒数定时器只剩下十秒钟,我拉起她的手就跑过马路,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所说的码头的另一边。
海风一阵一阵地吹着,十一月天的基隆潮湿且阴冷,虽然没有下雨,但咸咸黏黏的海风吹得我有些难受。她走在我的前面,从她的背影看来像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她的脚步虽慢,却踩得很坚定。
远处的军舰还有船舰一艘艘整齐地排在岸边,空气里混杂着油臭味以及垃圾的熏味,远远的港面上飘着一渺渺白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烟,但它的美丽却吸引了我,港边的灯火无数,白烟飘在其间,像把灯火变成在地上的星星,我想象着,如果我正在即将进港的海上,我会看见什么样的基隆呢?还是,那像星星的灯火,会让我误以为我正前往另一个银河系吗?
一阵喇叭与叫嚣声把我从冥想中拉回来,我回过神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在哪里?」
然后我在我的前方两公尺处看见她的红白相间毛背心,顿时放心了下来。
基隆车站前永远有一边排班一边赌牌的出租车司机。我记得我爸曾经这么告诉我:「基隆是那么地美丽,但却像地狱般地让人堕落。」他会这么形容基隆,是因为他在基隆当兵的关系吧。
「快到了,就在前面。」她回头这么告诉我,我发现我们已经走到一个类似港区的地方,两旁老旧的货仓上,白色的探照灯歪七扭八地照在不一样的地方,身旁偶尔会有几辆车子呼啸而过,好象大家都往同一个目的地。
「要去哪里?」我开始好奇地问。
「一个泊口,船停靠的地方。」
「妳喜欢看船停下来?」
她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终于,她所说的目的地到了,那儿围了一大群人,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虽然他们的动作都不一样,但看得出来他们都在等待。
「等等会有船靠岸吗?」
「嗯,就是你现在看见的那一艘。」
她回答的声音让我感觉到她不想说话,只想静静地等船进来。我看见一艘六七层楼高的船很缓慢地驶入泊口,上面的人都站在甲板或平廊上,这感觉像在演铁达尼号,不一样的只是这艘船是在靠岸,而铁达尼却没有靠岸那一天。
第三部分第3章(8)
我很专注地在看船的停靠,那真是一艘大船。或许是这么近看船的机会不大,所以站在泊口边,我觉得上面的人好渺小,相信上面的人也觉得我们很渺小吧。船很慢地掉了头,然后慢慢慢慢地驶入泊口边,我注意到两旁有泊船限制,像停车位有规画大小一样,我想那开船的人一定是个很有经验的老手吧,他很精准地把船靠了岸。
船上下来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军人,他们身上还穿著各式的军服,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是女朋友。
「这艘船就是有名的台马轮,这些军人都是远从马祖回来的。」海风吹着她的头发。「这个码头有太多的故事,太多人在这里说再见,也太多人在这里掉眼泪,这片我们正踩着的土地上,有过太多的期待,也有过太多的分开,我曾经想过,如果这个泊口要取名字,是不是会叫作『离别』呢?」
「妳……」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吗?」她打断了我的话,却帮我把话说完。
「是啊,虽然泊船很好看,但我好奇为什么妳知道这里?又为什么会来?」
「因为我曾在这里,用了我三年的青春,等待还有送走同一个人。」
「男朋友吗?」
「嗯。」她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些感伤,「所以现在,我在这里等待我的心从马祖回来,同时要把我的悲伤,送回马祖去。」
※我想告诉妳,码头的名字不能叫离别,那会换来很多人的心碎。
我以为她会落泪,但是她没有。我以为她会继续把她的故事说完,但是她没有。
我们看着船上的人一个一个地下船,许多人不顾他人的眼光,在泊口边就拥抱了起来,还有女孩久未见男友而哭出声音的。
她只是冷静地看着这艘船,然后低下头。
「我们去那旁边坐着吧。」她拉了一下我的外套,然后往我们身后的联结车走去。
她走到联结车旁边,手扶着车后的货柜钢架,很熟练地轻轻一蹬,踩了轮子就上去了。
我想这个泊口,一定飘着她很多很多的等待吧。
我们在泊口待了一阵子,因为船上的人都下来了,所以一旁的白色探照灯关上了几盏,顿时我眼前一黑,瞳孔很明显地不适应突来的黑暗。
我们就这样坐在黑暗里,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
我其实很想去感受一下她当时的心情,但我没办法,因为我不曾失恋过。不过我想,那感觉一定是很沉重的,沉重到她的头一直是低低的,没有抬起来过。
我想假装我了解她的难过,但我不会演戏,而且我认为,与其去假装跟她一起难过,不如带她一起快乐。
于是我开始说笑话。
「我问妳两个问题,全对有奖品。」
「什么问题?」
「妳知道米的妈妈是谁吗?」
「米的妈妈?」
「对,就是米,我们在吃的米。」
「这笑话已经冷过了耶,而且过期很久了。」她转头看着我说:「是花,因为『花』生『米』。」
「很好,但妳一定不知道米的爸爸是谁。」
「咦?米的爸爸?」她斜着眼看我。
「对,米的爸爸。」
她歪着头皱着眉拚命地想,想到咬着指甲看着天空啃着门牙的还在想,我考倒她虽然觉得开心,但看她想这么久我好痛苦,于是我想告诉她答案。
第三部分第3章(9)
「不要说!」她阻止了我,「我一定会想出来的。」
「妳不用这么认真,这只是个怪题目,用来笑一笑的,而且它完全没有思考路线,妳是不可能想得出来的。」
「不管,你别说就对了!我想不出来自然会问。」
「OK,OK,妳高兴就好。」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我跳下货柜钢架,回头想扶她下来,没想到她像练过轻功一样,先是蹬到摆在一旁的停货栈板,然后再一跃而下。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也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一股说不出的心疼的感觉。
我知道是什么感觉,但我没办法解释。我可以知道的是,她绝对不是一开始就会这么跳上跳下的,也一定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一旁有停货栈板的。这三年来她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在这里做同一种动作。
就是等待。
我几乎可以在那一刻定义出所谓爱情里无怨的付出,但我无法接受付出之后的结果竟然是回到同一个地方等待自己的心回来,然后把自己的悲伤送走。
我好想问她,付出的时候是无怨的,那么现在呢?当她告诉我「我在这里等待我的心从马祖回来,同时要把我的悲伤,送回马祖去」时,我真的好想问她,现在的等待与送别,也都是无怨的吗?
「妳真的很……」
「什么?」
我们走在往基隆车站的路上,一阵阵寒飕的海风吹来,我觉得好冷。
我想跟她说,「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妳真的很寂寞」,但话到嘴边,我还是放弃了。
「没,没什么。」
「你要走去哪里?」
「火车站啊,妳不用回台北吗?」
「已经没有车子了。」
「什么?」我大喊了一声。
「是啊,已经没有车子了。」
「妳……妳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
听完她的「是啊」,我心想完蛋了。
「为什么妳不告诉我啊?」
「你很怕啊?」
「不是怕,只是不知道我们留在基隆干嘛。」
「我们没有要留在基隆啊,我们搭出租车回去,而且一定要回台北去。」
「出租车?」我面有难色,心有苦涩地说:「出租车很贵耶。」
「我们平分,到台北车站只要八百块。」
「妳怎么知道八百块?」
「因为我是徐艺君,徐艺君不只是漂亮可爱而已,还有一张会讨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