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民日记___作者:阿陶-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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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盗用她2万元。法院会怎么判,你心里有数。”
我心里恐慌,却硬撑着说:“那为什么还不行动?”
“告诉你,丽亚还不肯对你下这个手。网开一面,你走吧。”他说完,悠悠地看池中,
不再和我说话。
我一人走出泳池,心中空洞而混乱。我觉得自己对所有这些关系,已经失去了评判的
智力。
第二部 '曹伯卫的故事(二)'
天很快就热了,南京这个地方什么都不错,就是气候不好,住南京的人回忆说,在南
京只要备两种服装,一种是夏装,一种是皮装。还是5月初,就突然热起来了,满街的人
都穿起露胳膊的衣服来,上街一看,女孩子都穿上连衣裙,满街都飞着一群群花蝴蝶。
曹伯卫在屋里呆得时间长了,心里觉得闷,想出来走走。这些日子他被撤了职务,闲
赋在家反省检查。因为老婆孩子还在苏北,虽然说家也就是集体宿舍。他由着自己,漫无
目的地走,不一会见,竟然到了天马证券所,看来他还是忘不掉这里。退一万步讲,怎么
就会轻易忘掉呢?他一个农家子弟,为了离开农村,少年时读书,奋发用功近于偏狂,往
往是老爹半夜一觉醒了,他还在灯下读书。饿得难受了,抓一个生红薯吭哧吭哧吃下去。
大学毕业了,在南京也是一番艰难的磨砺,好不容易混到经理的位置,一心想干出成绩,
报答提拔他的总经理,也把老婆孩子挪到南京来。哪想到出这个偏差,偏偏又叫汪见风揪
住了不放,落得如此下场,难道他十多年的奋斗就因此毁于一旦?想看心里一阵阵发酸。
只听车子声响,一辆红色的七成新的桑塔纳开过来,进了院子,停在大厦的台阶下面。
他心怦怦跳起来,一个月前,这还是他坐的车,天马证券公司就这一辆车,理所当然地接
他上下班。可是现在已经跟他无缘了。
就在这时,他见三个人从大厦中走出来,曹伯卫的眼光直了,中间一个就是汪见风,
他满脸春风。走在中间,左边是一个男人,曹伯卫认出来了,是一位姓杨的超级大户,这
人神通广大,据说省里有他不少朋友,在华东这一片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曹伯卫知道,汪
见风一直瞒着他,自作主张,给他很多方便,可是人家老道,没出事,哪像陈林一下子给
他捅这么一个大漏洞。现在汪见风可以放开手脚了。两个人有说有笑,一定有一件好事在
刺激他们。汪的右边是一个风姿不一般的小姐。她也在说笑,忽然柳眉扬起,抬起一只手,
似乎要捶汪见风,却没捶下来,只用葱管一样的指头,在汪见风的肩上弹一下,如同蜻蜓
点水一般。
汪见风看见红色桑塔纳了,他引他们走过去,司机打开门了,杨先生却摇头,朝另一
个方向招手,一辆银灰色的奔驰600开来了,小姐先坐进去,姓杨的就让汪见风,汪还是
要上桑塔纳,姓杨的仰天大笑,一把扭住他,硬是把他塞进了奔驰,随后自己也进车里。
于是,银灰色的奔驰绕出院子,开走了,红色桑塔纳也空车跟在后边。
曹伯卫看见这一幕,心里不知是啥滋味,摇摇头,径直往前走。出了闹市,就是一条
宽阔的路,两边俱是高大笔直的松柏,这就是南京一条有名的路,开建于民国初年。突然
前方出现一种奇怪的树,数数有近百棵。这树好似没有树皮,枝干虬拐曲弯,也没有绿叶
子,似枯藤一般,却开出一朵朵艳丽无比的花。曹伯卫站定了看,心里总是觉得蹑跷,哪
有这样的树,你总不肯相信,这如火如荼的花怎么就会从干枯的树上长出来,造物主是不
是有心作怪,再看周围,知道已经到了著名的鸡鸣寺。心想,闲着无事,不如上寺庙看看。
于是沿着路走,到了登山的台阶前,两边闪出两个汉子,一个跛子,一个胳膊断一截,
却都是壮年,拦住他的去路。一人手执一个盆,伸到他鼻子底下,口里念道:“先生,做
做好事吧。”
曹伯卫也不做声,从口袋里摸出两个一元的硬币,当啷两声,摔进两个盆里。两人便
说:“菩萨保佑你.今年发大财。”
曹伯卫冷笑一声,说:“你们两个把我的脸认认清,不要下山时又把我拦住。”
他到了山上,看了大雄宝殿、尼姑庵,也无多少兴趣。从后边绕下来,树木葱笼,有
鸟在林子里啁啾。一抬头,就看见了鸡鸣古塔,他不知它建于何朝何代,只觉得它矗立在
山坡上,被烟雾蒙绕,很有点森然。此时夕阳已经迫近山头,塔也染上血色,却又不是一
味地红,还透出一种紫色,飘飘袅袅,像是道家的袍子。
他这么仰头望着,却见塔的最高一层出现了一个人,这人扶着栏杆往下看,又往上一
看。塔有9层,此刻塔上没有第二个人,就这一人,他穿着黑衣服,所以特别地醒目。曹
伯卫心想这人倒有意思,一个人爬上塔,他在上面看景色和我在底下看,是不是一样。那
人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一会儿又转过来,脸对着他这里。曹伯卫突然似触了电一样,
那人像一个人,像谁啊!陈林。不可能,他在心里叫道,怎么可能呢,他不是死了么,他
写遗书给我,说要到另一个世界去,难道没有去?他目不转睛地看,像是他,个子不高,
头部的侧面轮廓像一头鸟。是他吧,我就是坏在他的手上,要不然我能轻易被汪见风顶了
位子吗?他身子颤抖起来。目不转睛地看,却又觉得不像了,似乎不是陈林,他比陈林还
矮一些,外表也不同。那人的背影拍到蓝天上,像一头黑鸟。他干嘛,要飞走吗?曹伯卫
眼酸了,便用手按了按眼珠,心想我就在这里守着,等他下来再辨清楚。
他回过头,不远处有一条石凳,走过去坐下。却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一个软沙袋从高
空坠下,掉到了地上。他朝四周看,没有什么呀,可是那响声仿佛还贴着地面匍匐,一时
不散。他便抬头看塔,塔上的人不在了,他到哪去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药力一般在他体内扩散开,他站起来,向塔走去,越走越快,到最
后几乎是跑了。他看见了,一团黑色的物体,落在草地上。他的脚步又慢下来,是一个人,
就是刚才还在塔上的那个人。他四肢分开,躯体贴紧了青草,好像要同土地拥抱亲吻。他
的脸侧向一边,眼珠进出眼眶,血从七窍中流出。已经死了。
曹伯卫一眼辨出,就是陈林,那股气息太熟悉了,就是命落黄泉也没有多少改变。但
他的外貌却有变化,本来凹的鼻梁现在直挺起来。莫不是他作了整容?他写信骗过了我,
但他还是死了,另一个世界把他召唤去了,只不过拖延了时间。那是一封对他的命运作预
测的遗嘱。那段时间他上哪去了,法院和我们到处找他,他藏在世界的哪一个隐蔽的角落
里?可是他最后还是让死神找到了。
曹伯卫突然感到恐惧,急叫起来:“来人呀,有人跳塔了!”
第二部 '5月5日 星期四'
足有十多天了,我一直在寻找紫玲,几乎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踪影。我给
她的家乡拍了电报,回电报的是她的一个堂姐,她说紫玲没有回家,从她离家以后就没有
回来过。她上哪去了,周欢说她回家了,十足是一个谎言。我闷闷不乐,我的心像被刀割
了一块,我无法忘记她。老郑头好言宽慰我,说,你放心,她是一个好姑娘,只要听到她
的消息,我立即通知你。
我心神不定地等待。一天又来到鸡鸣寺,那是下午,太阳从松柏叶子缝隙中漏出来,
地上就有金黄的光点。我静静地走,隐约地听到寺庙中传来鼓声。前面就是不收门票的小
公园,那时我和紫玲躲在里面商量我们的出逃计划,四周是高树,我们就像躲在洼地里。
现在她再不会来了,她消失了,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走进公园,走上小桥,习惯地朝湖边看去,我想那里一定空无一人。一刹那我愣住
了,仿佛被电流击中麻木了,紫玲出现了,她就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我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的眼睛,我认为这是世界上最荒唐可笑的事情。然而,这真是紫玲啊。
我向她奔去,她也看见我了,她站了起来,可是她却没有向我奔来,她只是在原地等
我。我冲到了她的眼前,以一个26岁男性的热烈,紧紧抓住她的两只手。我想吻她,把她
紧紧搂进我的怀里,让她的血肉和我的融化在一起,分不出你我,然后重新捏成两个人。
3个月的漂泊中,我和她如同圣徒一般共处,现在不应该再如此了,蓄水的堤坝已经冲毁
了。
可是,她把她的手从我的手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说:“你,你怎么也到这里来
了?”
“你说什么?我,我自然要到这里来等你。”我依然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她的表情的
细微变化。“这些日子里你到哪去了,你知道吗,我天天在找你。”
“你天天在找我?”她重复了一遍,似乎出乎她的意外。这时我才发现她对我的到来,
不光是惊喜,还有隐隐的不安。“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啊。”
“紫玲,你知道吗,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3个月的时间已经把我同你联在一起了,
我需要你,你能使我焦躁的心获得安宁,我们要在一起,永不分离。”
“不,不,你不要这么说,”她显得非常惊慌,伸出手来,似乎要想捂住我的嘴巴。
“你怎么啦,紫玲,你不愿意吗?是周次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他没有说什么……”她想要掩饰,可是没有掩饰成功。
“他一定对你胡说了,我相信,他不会希望看到我们俩好!”
“他是说了,他说你不要相信一个城里的男人,他们都是谎言和蜜糖制造商。”就在
我愤怒万分时,她接着说下去,“不,不为这个,我不相信他的话……”
“那为什么,到底是什么魔鬼钻进你的心里?”我再次抓住她的双手,使劲地摇晃,
我心里的烈焰不可遏止地升腾,我不能忍受她的回绝。
她发出了一声含混的叫唤,似乎心中有着强烈痛苦的矛盾,说:“我不会忘记你……
你真心为我好,我很感激……一生会记着……”
我打断她的话:“我不要听,我要知道你为什么……”
她忽然想起,问:“现在几点了?3点了?啊,啊,他要来了……”她的神色又是惊
慌又是兴奋,她甩开我的手,把目光投向小公园的入口处,我也随着她看,那里没有人影。
“你等谁啊?”我刚说出口,突然她喊道:“他来了,来了!”
我也看见了,一个男人在公园门口出现了,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紫玲向他奔去,又牵
着手把他引到我的跟前来。这期间,我似乎意识到发生什么了,陶,你这个可怜虫,什么
倒霉事都应该让你摊上。他同我的年龄差不多,中等偏高的个子,脸黝黑,发出瓷器一般
的光亮,嘴唇厚厚的,抿成一条粗线。
“这是我的哥,我找到他了,是在一家木工厂找到的。我约他下午3点到这来。”然
后她介绍了我,说我陪着她怎么漂游四方,就是为了找他。那人对我憨厚地笑笑,没说话。
我的头脑中嗡嗡发响,我根本没听清紫玲说了什么,像有无数只蚂蚁在我真空的脑袋
中爬。哥,真是她的哥吗?她的哥原来是这样的,我和她漂泊了3个月,就是为了找这个
嘴唇厚厚的男人啊!如果在出发的第一天就找到他,事情就不会这么糟。但恰恰是在3个多
月之后,在我的蓄水的堤坝突然毁坏,想到亚当、夏娃的时候,他出现了,这不是命运对
我的蓄意打击吗?
云在空中飘动,阳光斑驳混乱,我转过头就走,我不能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掉下泪水来。
我听到紫玲在身后喊我,我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朝公园外走去。我越走越快,不知不觉
已经到了古寺的台阶底下了。我想起紫玲对我说过,她梦见她的哥死了,被一辆不知名的
面包车撞死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啊。
她的梦复活了,我的梦却破灭了。我知道自己没有救了,但是我的心却不肯死,就像
被割破气管的鹅,压下去了又挣扎起来,怎么都死不掉。
我发现眼前就是古塔了,上去都是石板路,青草从石板的缝隙中钻出来,不肯让它都
是清一色的灰白。我径直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