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龙兵-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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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鱼粪虾屎……民兵只负责看押警戒,挖坑和抬人、埋人全部由年传亮和村里的几名头头亲自出马。一切就绪天已经黑下了,年传亮让人从自己家里要来两瓶六十二度的地瓜干子酒,外加一盘花生米、一盘炒辣椒、一盘大蒜拌裙带菜、两大海碗小鱼炖萝卜条子,与几名头头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打起了气壮起了胆儿。
眼看酒足饭饱气壮胆豪,一伙人嗷嗷地要动手时,负责看守的民兵排长忽然跑来报告说:刚才换岗时他进到磨房里,竟然发现卓守则没了,不知什么时候给跑了!
特殊时刻跑了特殊人物,展工夫的震怒是可想而知的,一支由县公安局长和驻军保卫股长率领的特别工作组迅速进驻海牛岛。然而分析来分析去、追查来追查去竟然一无所获。正当展工夫和公安局长等人恨不能上吊跳海时,年传亮的新媳妇水娟忽然找来,说是妹妹华云两天没回家,村里城里找了几个遍也没见到影儿。这一来,华云立时成了追查的重点。
华云小年传亮八岁,是年打雷再得意不过的女儿。那得意是从出生下就留下的。那时他梦见一座雪峰,高高的白白的圆圆的,活像一个神秘高傲的大乳房。他在大乳房上行走,忽然发现冰雪中一片灿亮,他认出是一块彩绸,伸手去拿,彩绸却变成一团锦云,飘着舞着,把大半个雪峰映得一片绚烂。那是早晨,筱月月正在医院待产,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的样子。奇怪的是从做过梦起来他脑子一直就晕,晕得什么都不真切,都带上了虚幻的成份。找医生查不出毛病,用凉水刺也还是不见一点效果;几件要办的事儿没办成不说,一份标着“秘密”等级的电报竟然也丢在传达室给忘记了。直到傍晚进了病房,听说筱月月早晨就生了,生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儿,年打雷满脑子的浆糊才霍然消散。当时只顾了高兴,事后把前前后后联系到一起,年打雷才觉出了惊异,认定华云从出生时就非一般人可比,是注定要给年家带来吉祥和好运的。然而华云小时候又黄又瘦,说不出像谁来,一直长到十五六时才倏尔一变,跟筱月月年轻时合到了一个模子:身材笔挺笔挺,皮肤细白细白,眼睛黑圆黑圆,胸脯丰润丰润;十七岁生日刚过,人前一站,已经让那些成年男人心猿意马,生出诸多遐想来了。更重要的还是华云不仅是东沧一中毛泽东文艺宣传队的台柱子,还是学校红代会主任、展工夫的儿子展重阳的热恋中的女友。
一个臭不可闻的狗崽子,与一个香气扑鼻的红色后代同时失踪,这怎么可能呢?
“劫持!一起反革命分子行凶劫持案!”面对公安局长保卫股长,展工夫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判断。“追捕!不管逃到哪儿,不管需要多少人财物力,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卓守则和他的同伙给我抓回来!把小华云给我救出来!”展工夫下达了命令。
公安局长保卫股长急急回到办公室,展工夫的电话又追来了:“卓守则死也好活也好别让他跑了就行,小华云我要的可是活蹦乱跳、毫发无伤的小华云。这一点你们可记好啦!”
显然,在展工夫心目中卓守则不过是一个敌人,有一颗子弹就足够了,华云则是牵动了心的;而那就不是一个儿子的女朋友说明得了的。
对于筱月月,一上来展工夫绝对没有其他想法。一个被镇压了的大地主大资本家的小老婆,在他脑子里与大地主大资本家并没有多少区别,执行任务时没把她一起“执行”了就算是便宜她了。因此一听说年打雷把她抢回来做老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一种严重丧失阶级立场的行为。当他找到那幢民房前,敲开那扇木板大门,把冰刀似的目光落到那个女人身上时,他的心里却倏然燃起一团魔火。这分明是只有梦幻和神话中才会出现的仙女妖女!特别是那无意中袒露的高挺而又丰硕的乳峰,和乳峰上两颗又大又鲜的紫葡萄,使展工夫觉出了震撼。女人的乳房他并不陌生,可他看到和享受到的不过是两个黑黑的、可怜巴巴的窝窝头。那短短不过三秒钟,骤然间掀起了展工夫心中的洪涛。他恨!恨卓立群竟然有这样的艳福——单凭这一条,就该在那葫芦似的又大又圆的脑袋上再添上几个窟窿!他妒!妒年打雷竟敢假公济私,把这样一个仙女妖女霸作老婆——单凭这一条,就该让他尝一尝革命铁拳的味道!正是在那团魔火和洪涛的驱动下,展工夫才差一点没把年打雷、筱月月送上不归之路。年打雷、筱月月回乡后,展工夫梦里还时常出现两座拔地触天、半山腰里飘着云雾的乳峰,出现两颗太阳似地光芒四射的紫葡萄。直到几年后,展工夫与家中那位女人分了手,千挑百拣娶回一位胸前也挺着两座诱人的乳峰、嵌着两颗紫葡萄的女人,年打雷和筱月月才从记忆中淡出了。然而天知道,一场“文革”把年打雷和筱月月又送到了展工夫面前。
作为鸟瞰一切掌管一切的实权人物,展工夫几乎是立刻就对年打雷、筱月月二十年间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且惊且喜。惊的是筱月月那样一个仙女妖女,竟会死心塌地跟着年打雷,即使回村也没有怨悔离弃的表示;喜的是年打雷苦挣苦熬,只保住了一个与二十年前相当的职务,而自己则成了足以决定年打雷和比年打雷重要得多的人的命运的人物。他急于见到年打雷,想听一听这位当年的“英雄”的心情和感慨;他更急于见到筱月月,想看一看这位当年的仙女妖女变成一副什么模样,还引得起引不起他的兴趣。但他冷静想了想,只得把心中的蠢动压下了:以自己眼下的身份,召见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选择是等年打雷、筱月月找上门来、求上门来。
展工夫成竹在胸:命运是风涛中的一只小船,多一支桨桅就多一份平安;何况年打雷、筱月月的那只小船,随时都有被淹没和吞噬的危险。
然而第一个月他没有见着年打雷的面儿。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年打雷没有见他的面儿。第四个月眼看过去,年打雷也还是没有一点要见面的意思。展工夫骂:这小子纯粹是阴沟里的石头!我还就是不理你呢,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臭到什么时候吧!
对年打雷可以不理,对筱月月不理就有点难了。那天展工夫让秘书打了一个电话,随之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机关托儿所的小院里。从小班到中班、大班,从办公室到伙房、厕所,展工夫说了不少赞扬鼓励的话,也还是没有见到筱月月的面儿。“你们不是还有一位筱所长吗?”临到离开时他问。
“她今天感冒了。怎么,展政委认识俺们小筱?”老所长问。
“那倒不是。”展工夫心里实在遗憾得很:作为县里的一把手,在亲临机关托儿所视察过一次之后,他是很难接着还来和再来的。
焦点又回到年打雷身上。到第四个月结束时展工夫心里忽然转了一个弯儿:过去说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一个团政委和县革委主任,跟一个独立营长和水产局长斗的哪门子气呢!请他来聊聊天叙叙旧,才更能见出大小高低来嘛!
展工夫要找年打雷聊天叙旧的消息打动了筱月月。筱月月的理由一点都不深奥:他来了四个月你不理他倒也罢了,他请你去你要是不去可就等于煽他的耳光子了;再说就是因为他不是个好东西,你才更不能得罪他;就算他是个魔鬼,见一面说几句话,他就把你的魂儿抽走了?年打雷最不愿意听的是最后那句话,把魂儿抽走了的那句话:谁,展工夫?他算个什么东西!呔!但那句话确是帮年打雷下了去见一面的决心。决心当然不是拿出去见魔鬼的架势,而是坦坦荡荡去见,当作老战友去见。丢开当年捣鬼和开枪的事儿不说,展工夫和他确乎是在一个猫耳洞里躲过枪子,一片青纱帐里流过血的。凭着那个情分,见一面、说几声客气话确乎没有什么不应该的。而从眼前的情况说,如果一味地让展工夫难堪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何况这一次低头的是展工夫而不是自己!那或许是展工夫对当年的事觉出后悔来了?如果真是那样……
为了郑重,年打雷特意让筱月月找出一套旧军装,找出一枚“抗日战争胜利纪念章”和一枚解放战争时期的二等军功章。他把旧军装穿上纪念章军功章别上,又换了一双解放鞋,对着镜子把一顶有些发白的军帽戴到头上,这才迈着独立营营长特有的步伐出了家门。时间约好上午九点,地点约好县革委三号小会客室,年打雷分秒不差到达后被告知说海州忽然来了几个人,展政委要跟他们打个照面才能过来。身为一把手,上边临时来人要见一见,年打雷并没有不高兴的表示。可他在三号小会客室里等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见展工夫的面儿,那心里就烦了、翻了,怀疑展工夫请自己来聊天叙旧是假,冷落寒碜是真。怀疑也还是怀疑,年打雷把最大的耐心和诚心定到一个小时上。眼看表针一步一爬走到十点,他骂一声:“王八蛋!”把茶杯一摔,挺胸仰首,扬长而去。
实在说,展工夫请年打雷聊天叙旧是真冷落寒碜也是真。聊天叙旧是上午九点一刻以前的想法。九点一刻见过海州的几个人,那想法突然发生了变化:你年打雷不是英雄吗?不是非请不来吗?我还偏是要刹一刹你的气焰不可呢!于是两眼朝天,一直等表针走到10的位置上,才装作急急促促的样子,朝向三号小会客室走去……
一次失之于交臂的会面,带给展工夫的是失落,带给年打雷的则是加倍的蔑视。前四个月他是有意躲着不肯见不愿见展工夫的面儿,接下就反了个儿:每次县里开会他都早早地来迟迟地去,有意把说话和咳嗽的声音放得高高的,但人就是不向展工夫面前靠,眼睛就是不向展工夫身上瞟。那使展工夫领教了蔑视的力量,他的矜傲和自负被打破,原本潜伏于心海的那股黑潮随之泛滥起来了;而一经泛滥,年打雷头上的那顶“老革命、老英雄”,也就变成了“老土匪、老叛徒”。
那苦了筱月月。一次批斗大会过后,她不得不连夜找到了展工夫面前。
那是县革委招待所的一个大套房。其时展工夫送走几名客人正准备睡觉,听说筱月月来了先是一愣,随之吩咐领进旁边的小会客室。小会客室明窗净几,幽雅中带着几分华丽,筱月月刚刚进到屋里展工夫便出现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展工夫。那看起来是个书生,一副金丝边眼镜甚至使他显出了几分儒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怎么也不能把自己和丈夫的种种遭遇与这个人联系到一起。展工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当年五姨太身上的那股“仙”气“妖”气已经找不到了,作为中年女人筱月月依然保持着特有的风韵,特别是那对乳峰依然高耸着,散发出让男人不安的气息。即使如此,这种花容不再、风韵犹存的女人也进不到展工夫的视野了。筱月月或许要算是一个例外?
“我是替年打雷来向展政委解释解释的……”筱月月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沙哑,这在展工夫听来更多了几分诱惑。解释,解释什么呢?解释怎么冷落、傲慢、挑衅?“年打雷那天原本是要认你这个老战友的。”可那仅仅是个认不认老战友的事吗?认,说明态度好,问题有朝好的方向发展的可能;不认,说明对当年的问题不仅没有认识反而怀恨在心。为着当年的事展工夫是受了处分的,是背了黑锅的,如今该是澄清的时候了。“年打雷天生就是那么个脾气。”脾气从来都不是本质,本质是年打雷狂妄自大,只认女人不认组织;当年如果年打雷听从我的劝告把小老婆交出来,说不定团长也当上了,哪儿会来的眼前这一出!“年打雷伤得很重病得很重,再不送医院只怕是就要出人命了。”伤得不重病得不重你能求到我面前来吗?至于出人命嘛那倒不一定是好事,年打雷罪不至死,死了也难免麻烦……
一边打量一边思忖、批驳的结果是,展工夫答应了送年打雷去医院的请求,却对筱月月产生了警惕:年打雷那么英雄的一个人就是毁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你可小心了!何况卓立群、年打雷算什么东西,他们玩过的女人实在也值不得……
眼看筱月月千恩万谢离去,展工夫洗了脸和脚便上了床;上床不一会儿却觉出了孤独:县城离营房几百里,白天在外边,他要多风光有多风光;晚上回到宿舍,大多时候他只能独守空床。他想即使为了功名前程必须忍受寂寞,偶尔地改善一下调剂一下总还是必要的;筱月月这种女人危险是危险,让别人玩过是玩过,偶尔地解解馋还是可以的;女人说到底,只要能给男人带来满足就是好女人,至于别的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