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 --第3部-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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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我要是不来呢?”
“你会不来吗?”
弟弟沉默一下,道:“可能吧。”
“你要是不来就太让我失望了。”她声音很低,弟弟却吓出一身冷汗。他不想让她有任何失望。其实,担心是多余的,他根本就没想出来,分明是两条腿自己走来的。
阴雨天气,温度很低。冷风阵阵,李菡不住地发抖。弟弟想送她回家,又实在舍不得。犹豫再三,他说:“你穿上我的军装吧。”说完,他有点忐忑不安。李菡没说话,没同意,也没拒绝。这就足以让弟弟欣喜若狂了。他用一只手脱下衣服,帮李菡穿上。衣服太大,简直成了连衣裙。李菡看着自己古怪的装扮,咯咯发笑。
她仰起脸,问弟弟:“冷吗?”
弟弟摇摇头。她俏皮地挽起他的袖子,粗壮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又问:“冷吗?”
弟弟还是摇头。
她便不再问了,帮他把袖子拉下来。两个人对视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菡很自然地抓住弟弟的手,说:“走,我们还是去老根据地。”
弟弟顺从地跟着她。他没说谎,真的,他一点儿都不冷,不但不冷,他心头还在燃着腾腾火焰,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瓜棚被琳得湿漉漉的,四角滴滴答答地淌着雨水。两个人寻觅半天,总算找到一块儿干燥的席子坐下来。不管怎么说,瓜棚总比雨伞大多了。
等坐下来,两人突然无话可说了。
李菡忍不住道:“平常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我能说?”
“是啊,每次你都滔滔不绝,像个雄辩的演讲家,今天怎么沉默了?”
弟弟的脸腾一下红了。他想到了以前,确实,在这个女孩儿面前自己总是口若悬河。那时,他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卖瓜的小贩,一个虽然上进却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女孩儿。他为她的执着而感动,甚至想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她。可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只有给予她精神上的鼓励吧。所以,弟弟才会和她说理想,说志向,说那些人尽皆知的大道理。在这个女孩儿面前,弟弟充满自信,尽管自己也没什么文化,可毕竟多年来走南闯北,虽说不上见多识广,但同这个卖瓜女孩儿相比,视野还是开阔许多。尽管弟弟不愿承认,但实际上他在李菡面前还是很有优越感的,所以他才会夸夸其谈。可是现在,李菡突然成了一名教师,这让弟弟有点措手不及,不但优越感消失殆尽,甚至萌生了浓浓的自卑。想想以前自己摇头摆尾的样子,该是多么的可笑啊!
李菡微笑着催促他:“还像以前那样,说说你的故事。”
弟弟的脸更红了。李菡看着他,很是奇怪。弟弟再无心讲自己的过去,还没怎么说话,他已觉得口干舌燥。
“你怎么了?不舒服?”李菡关切地问。
弟弟摇摇头,他鼓足勇气,说:“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
“说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可不像你,生活那么丰富,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最远的地方只去过我们县城。”
“你说你没上过高中,那你怎么会是老师呢?自考的吗?”
“我没上过高中,可我上过中师啊!”
“哦!”弟弟恍然大悟,心中最大的疑团算是解开了。
气氛还是有点沉默,李菡好像对自己过去的生活并不满意,似乎并没发生过什么让她难忘的事情。弟弟不说话,他盼着她说,他现在对她充满好奇。
李菡终于还是开口了。开始的时候断断续续,但说着说着,她就有些兴奋了。虽然她很谦虚,但一提到过去还是能带给她不尽的骄傲。她的成绩一直很棒,从小学到初中,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没有丝毫夸张,到初三,她已成了全校师生眼里不可撼动的力量。临近中考,别的同学都很紧张,只有她异常轻松。她对未来很是憧憬:先考上重点高中,再考上重点大学,一定要考到北京,一定要读全国最好的大学,或者是清华,或者是北大,虽然过程会很艰辛,但她对自己充满自信。
很小的时候,爸爸便鼓励她:“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现在她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奔赴自己儿时的梦想。
很快就报志愿了。她想都没想就报了重点高中。回到家,她兴冲冲地把结果告诉爸爸,她没想到,爸爸并没她期待得那么高兴,而是显得忧心忡忡。她有点发懵。晚饭后,爸爸眉头紧锁,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吸着吸着,他头一耷拉,好像睡着了。她很紧张,也不敢打扰他,正准备回自己屋看书,爸爸却猛地抬头,睁开疲惫的双眼,说了声:“菡,后年,你弟弟也要上高中了。”说完,头又猛地垂了下去。
他再没说话,可李菡的心在瞬间就凉了。
第二天,李菡悄悄把志愿改了,第一志愿改成了中师。
暑假过后,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她来到中师。可又有谁知道,接到通知书的那天,她躲在被子里掉了一晚上眼泪。中师和一中离得很近,开学那天,她经过一中门口,正看到一张张红得耀眼的“光荣榜”,上面写着某某人考上了某某大学,当她看到“清华、北大”的字样时,心都要碎了。那种感觉别人难以体味,上一中,就意味着她将会在更为广阔的空间翱翔,而读了中师,最大的可能就是一辈子留在乡村了。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家乡充满感情,但那颗年轻的心却总是渴望能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在一个充满幻想,充满憧憬的年龄,当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已经规划好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人生,并意气风发,正准备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时,却不得不因自己的家境而放弃,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这样的事情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见得多了,我们的心也日益麻木了。而那些孩子中的绝大多数也停止了奋斗的脚步,他们开始满足现状,就此被生活,被家境所改变。
李菡是其中很特殊的一个。别看她外表柔弱,却有着一颗异常坚定的心。三年中师,她以超乎常人的毅力过着一种近乎于苦行僧般的生活。十五六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没有了学习的压力,那些中师的学生终日尽情玩耍,三年校园生活,过得像天堂一样。就是在这样一个浮躁的环境中,李菡一路坚持下来。等中师毕业,她已经取得了自考的大专文凭。没有掌声,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她就是以一个普通师范毕业生的身份被分到了乡村小学,只是因为英语口语出色,她才有幸进了这所子弟学校。她苦读三年学来的大专文凭此时就如一纸空文。与此同时,一个她初中的同学考上了重点大学,他入学后频频给她写信,快乐地描绘着象牙塔里的生活。每一封信她都细细地读过,然而读过之后就是长久的失落。
虽然她很努力,但她却不得不承认:那些梦想,离她确实越来越远了!
她说不上喜欢自己的工作,却很喜欢班上那些孩子。和他们在一起轻松而快乐。可一回到办公室,面对同事,她就会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她的同事大部分都是中年妇女,她们早已告别了充满幻想的年龄,一个个都务实得不能再务实。对孩子,她们没有耐心,回到办公室,更是说不尽的东家长李家短,往往一些特别无聊的话题也会成为她们议论的焦点,而且一说就是一整天。李菡总是躲在角落里看书,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的样子,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和她们完全一样,她的心便一阵接一阵地痉挛。
生活总是试图改变我们。是消沉,是继续上进?李菡不得不做出选择。那颗年青的心越挫越勇,但在独自奋战中,难免会感到孤单。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她意外地认识了弟弟。她从未想过,一个外地士兵竟会如此触动她的心弦。在他身上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激情,也看到了改变平庸生活的希望。因为喜欢和他聊天,她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人。
当然,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是要用心去体味的。
弟弟静静地听她讲述,他完全融入到她的世界,他觉得自己能听懂她的一切。
后来,弟弟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大哥,我不会再回家了,我要在部队好好干,争取留在呼和浩特!”
我听后很高兴,弟弟终于再一次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那时,我们已经开学了。教务处组织各班的学习委员紧张地统计成绩。一天晚上,学委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班长,你得了一等奖学金!”
我顿时欣喜若狂。
第二天一大早,我跑到学办去看成绩。路上,碰到徐晓蕾。她笑着说:“哥哥,祝贺你,一等奖学金啊!”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我想深沉一下,可脸上的笑容却不争气地流露出来,只好说:“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徐晓蕾也不走,笑着看着我,不说话。
我忍不住问她:“你考得怎么样啊?”
她似乎就在等这句话,美滋滋地说:“我也一等奖学金,而且是年级第一名!”
啊!真是厉害!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说:“祝贺,祝贺!”她笑嘻嘻地跑了。
我来到学办,里面已经挤了好多人。学委正在向段老师汇报统计结果。我拿过班里的成绩单,看看自己的,又翻刘月的。哈,几乎每科成绩我都比她高!我正暗自得意,突然听段老师说:“大家再受受累,把各班的获奖学金情况统计一下。记住了,凡是有处分的,一律取消评奖资格……”
他下面的话我再没听进去,我在瞬间就想到了徐晓蕾,想到了刚才她那灿烂的笑容。
这个可怜的孩子!!!
《孤儿寡母》第三部105 从学办出来,我给刘月打个电话,约好在教学楼见。
那天,她穿了一身休闲装,背着一个大书包,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灿烂的笑容。见到她,我赶紧跑过去,想把书包解下来,她机灵地闪开了。我很诧异,她哧哧笑道:“我要背。”我问:“不重?”她做个鬼脸道:“不重,背在身上暖和。”八月的天气,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差点把我笑死。
她偷偷地看看四周,没人,于是像个孩子一样张开手臂。我轻轻地抱住她,她在我耳边呓语道:“小羊,你真棒!”
我双手抓住她的肩头,她深情地凝视着我。啊,那张脸,我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兴奋地说:“我昨天晚上就给老爸打电话了。我说你得了一等奖学金,他特别高兴,把你狠狠表扬一通。他都没问我的成绩就把电话挂了。”说到这儿,她皱起眉头,似乎觉得爸爸有点偏心,自己被忽视了。
我笑着抚摸一下她的头发,没说话。那点儿委屈转瞬即逝,她又说:“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小羊是最出色的!”
那一刻,我变得拙嘴笨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月正正书包带,道:“不看书了,咱们出去玩吧。”
我问:“去哪儿?”
“南湖公园。”
“好!”
说到这儿,她突然把书包解下来,塞到我手里。好重,我忍不住问:“什么东西?”
她坏笑道:“水果,饮料!”
原来她就计划好了。
我们疯狂地玩了一下午,差点错过末班车。等回到学校,天已经完全黑了。
去食堂的路上,刘月拉着我的胳膊道:“以后,咱们每个周末都出去玩,好吗?”
我笑着说:“好!”
她高兴地跳起来。
吃过晚饭,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我突然就想起了徐晓蕾,便把学办的决定告诉了刘月。
她很意外,道:“你怎么没和段老师说说,因为一个处分就取消她的评奖资格,不太合适吧?替人考试是她不对,但总不能为此就把人一棒子打死吧?”
我郁闷地说:“这是学校的规定,又不是段老师定的。再说,段老师也不管她们年级,我说了也没用啊。”
刘月点点头,看得出她对徐晓蕾充满同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那个女孩儿说,或者,干脆就别和她说了。上个学期,我亲眼见证了徐晓蕾的勤奋和努力。她是那么刻苦,每个晚上都在小书店里看书。而且,她的目标明确,她就是要得奖学金,她就是想通过自己的付出减轻一点妈妈的负担。那个处分,差点就把她给击倒了。整整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总是那么犹豫,今天早上,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可以说,得奖学金,通过这个证明自己,是支撑她顶住处分压力,并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最大的信念。如今,奖学金没有了,信念也倒塌了,我真不敢想象,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能经受得住这一连串的打击吗?
晚上,我给徐晓蕾打了个电话,想暗示一下她。可一听到她的声音,到嘴边的话被我咽了回去。她还沉浸在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