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 --第3部-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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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活他可以做,但我要去做,他却绝对接受不了。
弟弟一把将脸盆拉到他的面前,抓起鞋子,使劲儿地刷了起来。
他不敢抬头看我,我也不敢再去看他。我的眼圈红了,我偷眼看弟弟,他的眼泪正大滴地滴落。我就觉得我的心一阵痉挛,我的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我伸手抚摸弟弟的头,他扭头,眼睛哭得红红的,我就觉得像有一把刀子在剜我的心。而且是上下左右不断地剜,直剜得我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我注视着弟弟,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弟弟也看着我,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心疼。我们就那样彼此注视着。突然,弟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趴在我的肩头,呜咽起来。他就一直复着这句话:“大哥,我不让你给他们刷鞋。”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我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轻轻地拍打着弟弟的后背,说:“江江,别难过了。”
过了许久,弟弟才抬头。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抽泣着,但语气无比坚定。我说:“江江,你要学会真正的坚强。咱们给人刷鞋不丢人,你大哥不会给你丢脸。虽然咱们穷,但在学习上,我保证不比任何人差。”
弟弟使劲儿点头。但眼泪还是不断地滴落。我知道,要让他改变观点,决不能在一朝一夕。更何况此时弟弟想的并不是他自己,他心疼的人是我啊。我劝他回去休息,他却死活也不同意,非要和我一起刷鞋不可。我拗不过他,只好去宿舍再拿来一把刷子。
我回到水房,弟弟埋头正刷的起劲儿。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抬头,皱着眉头说:“大哥,这双鞋太臭了。”我笑了,他也笑了,却都笑得无比辛酸。
《孤儿寡母》第三部046
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我和弟弟可谓是绞尽脑汁地赚钱。
我们的小店以租书为主,也卖少量新书。经常有同学在里面转悠一圈,然后对我们说没有他们想要的书目。以往,我们只能表示歉意,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庞大的资金去购进新书。但后来,随着我们生活压力逐渐增大,我觉得这其实也是一个可以抓住的机会。再有同学说时,我便要求他们留下所要的书名,由我们代他们购买。再后来,这就成了小店里的另一个主要的业务了。
那时正值隆冬时节,外面地冻天寒,有谁愿意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下跑到城里去购书呢?因此,我们这项业务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同学们的需要,到我们这来订书的同学络绎不绝。
其实,我们也没有更好的购书渠道。只是我在前进书店有张会员卡,可以九折购书。我把书买好,回到店里再原价售出,赚取百分之十的折扣。一本书按二十元算,我能赚到两块钱。好在那时来订书的人比较多,平均下来每天都有三五本吧。
于是,每到中午,我便忙得团团转。匆匆吃过饭,我把昨晚收来的脏衣服整理好,背在身上,顶着呼啸的北风,走到学校门口。坐315,在北校区下车,再走上一两公里的路程,来到税务学院,把脏衣服交给李风,再把那些洗好的衣服领回来。
脏衣服可以团在一起,而那些洗好的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我把它们挎在胳膊上,小心翼翼地走回北区,再坐315回学校。
自从代同学购书后,我每次都要在前进广场下车,然后去前进书店购书。把书买好后,再也舍不得花一块钱坐车,便从书店走回学校。从前进书店到学校门口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那时的路也破,地上满是积雪,也没人清扫,被过往的车辆轧出厚厚的冰层。每次走回来,我都要摔几跤,没办法,路面实在太滑了。
衣服掉在地上还好说,因为外面套着塑料袋。书要掉在雪地里可就惨了。不要说摔掉页,就是粘点泥污都没办法向顾客交待啊。
我便把书藏在怀里,谨小慎微地走在路上,那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啊。
有时,我竟然觉得自己的生命都没有一本书重要。
走在空旷的雪地里,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高大的白杨树上枝叶凋零,北风呼呼得吹着,我的头皮被吹得发麻,鼻子也已失去了知觉。那时,我就会觉得特别特别的孤独。走的累了,我便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白雾缭绕,而脚下的路却一望没有尽头。
心情不好的时候,走着走着,我就会掉下眼泪。
我想,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有时我也会抱怨:为什么生活会这么艰难,为什么我的大学过得是如此艰辛?
在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我会走一路掉一路眼泪。回到学校,眼睛通红。弟弟问我怎么了,我便告诉他是被大风吹的。
不过,更多的时候,我都在默默地鼓励自己。
当我进入大学的第一天,甚至自我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一日起,我就看到了希望。我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沉沦下去,我们已经走过了一段不同寻常的历程,绝不能在黎明前夕消沉下去啊。所有的困难都是暂时的,也没有什么困难是不可战胜的。生命的勇士终归会赢得最后的胜利。而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开心
的。
想到这儿,我便大踏步走在雪地里,顿时觉得满腔热血,豪情万丈。
那段日子,我和弟弟每天躲在小店里就盼着下雪。因为只要下雪,我们就有钱可赚了。那时,学生雇民工扫雪已经成了潮流。班里同学把钱交上来后,对扫雪的事就不闻不问了。
他们在很长时间里都不知道我们班根本没有雇人,每次都是吴宇,还有我和弟弟在扫雪。
只是随着下岗工人的增多,扫雪的工钱也在逐步下降。开始的时候,每场一百,后来就八十,到最后就只有五十了。就是这么低的工资,依旧有很多人守在宿舍门口争着抢着干。吴宇气得直骂娘,但也没有办法。工钱再低我们也得干,毕竟这是有限几个赚钱的途径啊。
那时,我们三个不仅扫自己班的,还像揽工小子一样去其他院系揽活。因为我是班长,吴宇是生委,我们同其他班的班干部都比较熟,不好意思开口。这揽活的事儿就交给了弟弟。只要下雪,弟弟就满学校转悠。一天下来,准能接到五六份生意。像这扫雪的任务都是急活儿,我们必须连夜加班。每当有任务,我们
都在黄昏开始行动,先跑到食堂里吃上一大碗兰州拉面,多放辣椒,直吃的热气腾腾,满头大汗。然后拎着工具,一鼓作气跑到前进大街。
我们找准责任区,甩掉大衣,举起铁锹就干起来。
那种活儿,无须我过多解释,只要大家想想就知道有多么辛苦。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不戴耳包,不戴手套,血肉之躯只要在空气中暴露十几分钟就可能被冻坏。班上所有的同学都躲在教室里或宿舍中,大家都在感受着现代化的取暖设备带给他们春天般的温暖。顶多,他们隔着窗户,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外面银装素裹的风景。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几位同学此时此刻正在雪地里苦苦地挣扎。
前进大街上车辆不断。雪刚落到地上便被轧成了坚硬的冰层。我们挥舞着最为原始的工具,连刨带铲,缓慢推进。
我们都戴着厚厚的手套,但就是这样,手上还是经常磨出血泡。活儿实在太多,太重了。当血泡在手套里被挤破,鲜血便流满手掌。当我们把手抽出来,伤口处血肉模糊,粘满了细细的绒毛。就是自己看来,也会觉得惨不忍睹。
但我们却不能停下来,甚至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都没有。那么艰巨的任务,就是马不停蹄地劳动也不知何时才能完成啊。
夜幕降临,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反衬的雪地异常荒凉。这时,车辆反而多了起来。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在急着回家吧。我们继续埋头苦干,一辆辆汽车在我们身边风驰电掣般地闪过,耀眼的强光晃得我们眼前一片茫然。气温越来越低,我们不敢有一点松懈,稍微放慢节奏,就会被冻得瑟瑟发抖。只有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持续加强,我们才会感到一丝温暖。但偶尔有铁锹掀起的雪渣落在脖子里,迅速融化,带给我们的依旧是刺骨的冰凉。
每块儿责任区我们都要忙碌一个多小时。遇上冰层厚的,可能要消耗掉两个多钟头。我们从下午五点左右开始干,一般都要凌晨两三点钟结束。
到最后,我们都精疲力竭了,但还是不敢休息。因为只要我们停下来,身上的汗水就会在瞬间结冰。开始,吴宇还不断地说笑话,逗弟弟,问一些他和王微的事,但到后来,他也没劲儿了,抱着铁锹在雪地里喘粗气。一过十二点,街上就静悄悄的,耳边只有我们挥舞工具的声音。我们又累又困,最后连站着的力气
都没有了。等我们总算把活干完,手脚都在突突直颤。我们急匆匆往回走,不敢稍做停留。午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撕割着我们的肌肤,再呆一会儿,恐怕我们都要被冻僵了。
那时,从前进大街入口到行政楼的路段上没有路灯,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扛着工具,摸索着前行。当我们身体疲劳至极,情绪又极度压抑时。我们就会情不自禁地对着黑乎乎的天空大声嗥叫。那叫声在深夜的天空久久地回荡,如同困兽在发出绝望的呐喊。
我们走一路,叫一路,直到再度见到亮光,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见到二舍,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跌跌撞撞就扑过去。等我们一进宿舍,摘下帽子,耳包,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暖和的让我们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打两个滚儿,然后昏然睡去。我们咬着牙,迈着沉重的步伐,终于爬到二楼,洗漱完毕,钻到被窝里就再也不想出来了。
头一碰到枕头立刻就会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起,我就觉得全身的头骨节酸疼,都快爬不起来了。但我咬牙坚持着去上自习。弟弟则跑着去收扫雪的钱。等到晚上,弟弟把钱都拿回来,我们三人每人都能分到一百块。弟弟总是很兴奋。但我捏着那张大票子,却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血汗钱。
我和弟弟赚点钱还知道攒着,而吴宇则不然。这个人向来是过了今天就不想明天。他拿到钱后,先花二十块钱买了一个质量低劣的随身听,然后就是四处找人借磁带。他一天到晚把随身听卡在屁股后面,没完没了的听音乐。
有时,我提醒他:〃你也看点书,眼看着就要四级考试了。〃
他笑呵呵地说:〃没事儿,早着呢,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就足够了。〃
我还要说他,但见他眼睛里闪烁着自信,便不再言语。
等吴宇看着小书店的时候,弟弟便去泡图书馆。他每次去都郑重其事,虽然是拿着我的图书证,但他比谁都更像一名大学生。在阅览室,他专注地看书,对面桌上摆着笔记本和水杯。他那一丝不苟地神情简直就是一道最为亮丽的风景。
《孤儿寡母》第三部047
到了大二,我们的专业课多了起来,学习变得很紧张,而且还要准备英语四级考试。我每天都坚持上自习。到了晚上,教室里鸦雀无声,那种氛围会让身处其中的人不知不觉就涌起学习的热情。当我们专注地做一件事情,时间就会过的很快。如果我们看书看的投入,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很快就会过去。
当时,自习室的座位很紧张。我白天下课后就把书包丢在小书屋,弟弟便负责给我占座。因此,我不但每天都有座,而且座位的位置也很固定。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直奔自己的座位。
我到了那儿一看,座位竟然被人占了。虽然椅子上没坐人,但桌子上摆着几本书。我顿时觉得垂头丧气,心想弟弟这是怎么搞的。但没办法,只好离开。然而,我刚转身,就听有人在咯咯发笑,而且这笑声在我听来竟是如此熟悉。我回头,却并没发现熟人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度离开。
等我到了门口,突然听到有人叫我道:〃林海〃。
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地教室里还是显得非常响亮。我扭脸,一个小姑娘从座位上站起身,拎着书包,正满面春风地看着我。
竟然是刘月。
我有些糊涂,然后快步走回来。
她笑着说:〃你怎么那么傻啊。〃
我看看她,她手上拎的正是我的书包。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自习?〃
刘月撇嘴道:〃我那么崇拜你啊,非要和你在一起上自习?〃
我想想也是,尴尬地笑了。
刘月说:〃今天下课,我去你那小书屋了。江江知道我上自习后,非要帮我占座,你看,多懂事的孩子啊。可是,没想到他给我占的座竟和你挨着,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有什么企图。〃说完,她笑了,边笑边看着我。
我总算明白了,都是弟弟占的座,当然会挨着了。而且弟弟根本不知道我曾和刘月因为上自习而闹过矛盾。在弟弟眼里,刘月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我便坐了下来。
刘月对我说:〃今天可是你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