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 --第3部-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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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没有。我就烧柴禾呢。火旺的很。咱们家,一进屋热气都喷脸儿。”
我不太相信,妈妈是不会和我们说她的生活有多苦的。而我们永远也无法在她嘴里得知她真实的生活状态。
我问:“妈,咱们那儿下雪了吧。”
妈妈兴奋地说:“下了,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我早上连门都推不开了。真是大雪封门啊。”
我说:“那您出门可要多注意。”
妈妈笑着说:“放心吧,我的身子骨硬朗着呢。”
我也笑了,妈妈的情绪直接左右着我的心情。我又问:“那外面是不是很冷?”
妈妈说:“冷。我还奇怪,今年怎么这么冷呢?咱们家的水缸都冻裂了。”
我的心立刻就颤了起来。如果如妈妈所说,家里温暖如春,那水缸又怎么可能被冻坏?水缸都冻裂了,妈妈那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受得了呢?我再也说不出话来,手却在不住地颤抖。妈妈很快意识到了她话语间的矛盾。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咱们家的水缸被我放到了院子里。”但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眼泪在眼圈里不断地打转儿。我怕妈妈难过,只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轻声安慰妈妈几句,挂上了电话。
我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弟弟站我旁边,也陷入了沉默。
我们谁也没说话,但都在想着相同的问题。
最后,我说:“咱们得给妈寄点钱过去。”
弟弟说:“对,咱们多寄点。”
我点点头。不过,我不得不再和弟弟商量:“咱们也没多少钱了,现在一共也不到五百块。给妈寄过去一部分,咱们就要过苦日子了。”
弟弟说:“大哥,咱们再苦还能比妈苦吗?”
我说:“那咱们先寄二百?”
弟弟说:“寄三百吧,怎么也要让妈妈能买一吨煤啊。”
我点头同意。其实,我自己吃再大的苦也无所谓,我是怕弟弟和我在一起受委屈啊。说到给妈妈寄钱,我们两个都兴奋起来。也顾不得外面有多冷了,急冲冲跑到邮局。我们商量半天,决定寄挂号信,将钱夹在信封里。我们不是怕花手续费,而是担心妈妈拿着汇款单去邮局取钱,在冰天雪地里出点意外啊。
我们把钱寄出去,感觉轻松了许多。但这种轻松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就是生活的巨大压力。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59
我们手上就剩二百块钱了,如果花的大点,可能两个星期就花没了。
我和弟弟就在小书店里商量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反正食堂是不敢去了。现在,我们要在嘴里节省每一分钱。我们商量半天,最后决定不再吃早饭;中午吃馒头,喝免费粥;晚上就自己煮面条。我们算了一下,这样一来,我们一天的伙食绝对超不过五块钱。
弟弟见问题得以解决,非常高兴。而我看着他,却觉得胸口阵阵绞痛。虽然我也想照顾好弟弟,但此时却力不从心。
每天中午,我很早就跑到食堂。买上十个馒头,舀上一大盆粥。回到小店里,和弟弟头顶头大吃起来。因为不吃早饭,所以每到中午,我们便饿得饥肠辘辘。学校的馒头做的挺好的,就是个头太小。我们每个人吞咽五个也并不觉得饱,只好狂喝粥以填补肠胃里的剩余空间。
因为老是喝粥,吃馒头、面条,我和弟弟都口腔溃疡了。严重时,我们只能喝粥,舌头一碰馒头就钻心般的疼痛。看着弟弟吃饭时那痛苦的表情,我的心都在滴血。
大师平常虽然大大咧咧,但心还是很细的。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一天,他塞给我一盒维生素,说:“现在大冬天的,要多吃蔬菜、水果。注意补充维生素。”
我接过东西,连连称谢。
那段日子,我和弟弟瘦得都挺厉害的。大师吴宇都知道我们吃饭很差。他们偶尔出去改善生活,总会特意叫上我们。说实话,我不想去。因为同学间请吃饭也是礼尚往来,总不能光吃别人吧。以我当时的财力,一顿饭我都请不起啊。所以,我便全力推辞。但大师却更为执着。我躲到小书店里,他会在寒风里跑上十多分钟来找我,然后不容分说,将我和弟弟一起抓走。在饭桌上,大家又说又笑,讲着班里有趣的事情,氛围轻松而温馨。我和弟弟埋头吃饭。只要我们兄弟两个一去,点多少菜都不会浪费。我们大口地吞咽着,从来没觉得不好意思。我这些同学就如同我的亲人。在亲人面前,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吴宇特照顾弟弟。每次吃饭,他都把最好的菜夹给弟弟。那么一个吃饭不要命的主儿,能做到这一点就让大家很吃惊了。在吴宇身上,印证了一个成语。那就是心宽体胖。这小子半年来不但没瘦,反而胖的夸张。我真是佩服死他了。他每天都非常开心的,再大的烦心事儿都记不上一天。而且,他很会照顾自己。花四十块钱买了一双假冒的军勾皮鞋,然后每天都把皮鞋擦得油光锃亮,再穿上他那件羊皮大棉袄,在学校里窜来窜去。他的头上总是热气腾腾,带给人无限的活力。吴宇不爱上自习,整天就琢磨着吃。那段单身的日子让他无比快乐,现在和我说起来依旧觉得回味无穷。他的胃口奇好,吃什么都能消化,就是喝水也能长肉。
一天晚上,我们寝室的卧谈会正开的如火如荼。吴宇突然跑了过来。
大师就问他:“你们家到底什么成分啊?”
吴宇骄傲地说:“正宗的贫农,根正苗红啊。”
大师眼睛一翻,说:“看你现在肥的跟猪似的,应该是地主才对。”
袁若海当即附和。
吴宇却说:“我们这些劳动人民,喝水都长肉。你们那些地主富农,天天山珍海味也胖不起来。因为你们的良心坏了。”
大师一听吴宇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吓得把头缩进被窝,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袁若海在旁边嘿嘿傻笑。
吴宇把大师他们新买的电脑打开,专心致志地玩起了游戏。
我知道,大师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吴宇话中的含义。其实,我们在农村的生活一直都很清苦。在我的记忆中,多少年来,我们家中的早饭总是一成不变,就是玉米糊糊,一年四季,天天如此。现在,我们进入大学,每天都能吃上大米白面,这种生活同我童年时的生活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不用让我们吃好,只要让我们吃饱,我们就应该发胖啊。
可是,在那段日子里,饥饿却时时与我们相伴。
吃饱的感觉竟然像被尘封在了记忆里。
后来,吃同学们次数多了,我强烈要求请大家吃一顿。却被大师严词拒绝了。他没和我绕弯子,而是直接了当地说:“我们都知道你负担重,不是你自己,还有你弟弟呢。”
我固执地说:“哥们有钱才说请你们的。”
大师看着我,脸上是少有的凝重。他说:“有钱就给多给咱弟弟打点菜吧。他还是个孩子。”
大师话不多,但说得我非常难过。我说:“我请你们,你们要是不来,那以后你们请客我也不去了。”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60
大师笑笑说:“你是班长,要真不来,可就脱离群众了。”
我还要坚持,大师却说:“班头儿,同学们都知道你不容易,大家都很佩服你。”
我说不出话来。大师拍拍我的肩膀,也没说话。但我却觉得一股暖流涌入胸膛。我的同学让我如此感动。
那段日子,我们确实举步唯艰。小店的收入已经无法维持我和弟弟的生活了。而生活上的节俭已接近我们生理上的底线。看来,我们不但要节流,更要想方设法去开源。
弟弟有些焦虑。我最怕的就是他的心浮起来。我不断地安慰他,同时也在寻找着赚钱的途径。
我在长春税务学院有个同学,叫李风。他家境殷实,供其读书没有任何问题。但这个人却自立性很强,总想自己养活自己。最近,他和同学们买了几台洗衣机,在学校里包了间房子,开了个洗衣店。据说生意还不错,只是长春税务学院学生比较少,他便目光瞄上了我们学校。光我们一个南校区就有一万多学生啊。
他跑来找我。我一听,觉得机会难得,当即同意做他的南区总代理。名字倒是很好听,总代理,很气派吧。但实际上就我一个人,另外一个给我帮忙的就是弟弟了。每天,我上晚自习回来,便从一舍走到六舍,然后每栋楼都从一层爬到六层,满楼道吆喝:“有洗衣服的吗?”开始,没人理我。但我转悠了几天,渐渐打开了局面。要知道,当时正是严寒时节,水房里的水冰凉刺骨,洗衣服确实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开始有人问我:“多少钱一件?”我说:“外套一件一块,衬衣一件五毛。”他们一听这么便宜,赶紧收拾脏衣服,一会儿就给我拿出来一大包。我一见开张了,特高兴,抱着这堆衣服就跑了回来。
走在路上,北风如刀,但我却并不觉得寒冷。我的心咚咚直跳,我在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一个赚钱的新途径。
天越冷这个生意就越好做。没多久,我这个总代理还真就在南区赢得了市场。只要晚上我一出现在楼道里,甚至不等我吆喝,就有人把衣服塞给我。我买了很多大塑料袋。把每个人的衣服都装好,作上标记。然后等到第二天中午,我吃过饭,坐上315,把这些衣服给李风送过去。公交车上四面漏风,我被冻得抖成一团。但心里还是觉得暖融融的。
等李风他们洗完后,把衣服熨得平平整整的,我再拿回来,同学们也都很满意。其实,洗衣服的利润本来就不大,而我的提成就更少了。每件衣服只能提一到两角钱。但在当时,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这个活既不影响我上课,也不影响我自习,完全就在课余时间做,虽然送取衣服有些辛苦,但全当是锻炼身体了吧。
弟弟一直嚷嚷着要帮我收衣服,但我说什么也没同意。诚然,弟弟吃得苦远比我多,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的心理肯定没有我成熟。在学校一年多的特困生经历,使我对很多事情都能坦然接受。讥讽的目光,轻蔑地笑容,哪怕是再恶毒的攻击都不会带我太大的伤害。但弟弟却不一定。
大部分同学都能以正常的心态对我,但也有个别人喜欢在我这个收衣服的人面前颐指气使。特别是当他们漫不经心地把衣服甩过来。我一没接住,衣服便掉在地上。我俯身去拾,抬头,就会看到他们那幸灾乐祸的目光。我什么都不说,拎衣服转身就走。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没有什么可丢人的,我在通过我的劳动赚钱,这钱我赚的光荣而清白。
但我却不愿弟弟受到哪怕是一点伤害。
一天,在六舍,一位同学递给我衣服后突然问:“你们刷鞋吗?”
我说:“我们不刷鞋,只洗衣服。”
那位同学显然很失望,哦了一声。
我收好衣服,转身要离开。他突然又说:“要是你们也刷鞋,我可以多给你们点钱。”
我的心就一动,问道:“你能给多少钱?”
他一见有门了,又问我:“你要多少钱?”
我说:“以前没刷过,说不好。”
他说:“三块一双,行吗?”
我想想,觉得三块也也少了,到手的生意不能丢了,便点头说:“行。”
他听了,很高兴。飞快地钻到床底下,一口气翻出来四五双运动鞋。我一接这鞋,眉头就皱了起来。真够臭的,特别是那双足球鞋,可能自买回来就没刷过吧,现在都看不出来什么颜色了,而且臭气一阵接着一阵涌出来。他把鞋交到我手里就跑到一边去了。我强忍着没吐出来,心想这钱赚的可真是不容易。
回到宿舍,我开始刷鞋。就那几双鞋,整整泡了三大盆水,还是乌黑一片,真不知那鞋里粘了多少泥土。弟弟跑过来要帮我刷,我让他回去睡觉,但他死活也不动。我就觉得他表情异常,便问他:“怎么了?”
弟弟讷讷地说:“大哥,你别给他们刷鞋了,这钱咱们不赚了。”
我笑了,其实,我心里挺难受的。我说:“干这点活又累不着。”
弟弟沉默了。我不敢看他,只好埋头刷鞋。
突然,弟弟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刷子。我抬头,吃惊地看着他。他皱着眉头,眼睛通红,带着哭音对我说:“大哥,我不让你给他们刷鞋。”
那一刻,我特别难过。我相信我了解弟弟的内心。在他心中,我一直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无论如何,弟弟也看不下我给别人刷鞋啊。
这些活他可以做,但我要去做,他却绝对接受不了。
弟弟一把将脸盆拉到他的面前,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