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护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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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这是我的岗位,我是军人。万良听到自己毫不含糊的回答,战士的职责统领了
他的全身。
“请把你的书包打开。”万良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这是他在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讲话,
音色很哑。他不去看艾晚的眼睛,怕自己的心被里面的水泡软。
“书包里什么也没有……真的……只有一个不锈钢饭盒……”艾晚被这道命令吓傻了,
声音在愈来愈凉的晚风中,蝉鸣一般凄凉。
呵,不锈钢饭盒……美好的记忆,象舒松的爆米花,辟辟啪啪地爆裂膨胀开来。
万良又一次犹豫了,他和这家工厂并非休戚相关。工厂创造利益,上交国库,也许有一
部分会成为军费,也许军费中的极小部分会分摊到他的部队。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大到万良
几乎认为他不存在。万良没有奖金,没有夜餐费,没有岗位补贴。厂子富强不富强,对他来
讲如同一个古老的神话。站岗的乐趣在于眼前彩色的人流,还有人们对他略带畏惧的服从。
说心里话,万良对工人们有一种轻微的仇恨:城里人多么痛快!八小时工作,旱涝保收,哪
里象农村……
突然,他想到厂长为部队战士作出的许诺:只要你们好好干,复员后到厂里来!老兵已
经得到了这份嘉奖,万良正面临一个机会。
艾晚这会倒挺安静,顺从地站着,她已经失去了对事物作出判断和反应的能力。她完全
无法把握事态的发展,剩下的只是木鸡般的等待。
也许她应该挤在下班高峰的人流中,随大拨往外走。也许她该挑别人执勤的时间出厂,
彼此间没有那份若明若暗的关切,一切可能会是另外的样子。也许,她该飞给他一个媚眼,
事情没准能化险为夷……不!艾晚不是轻浮的女孩子。现在,听天由命吧!
艾晚久久没有动作。万良做了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重复道:“请把你的书包打开,接
受检查。”他的声音冷漠严正。如果说第一次还有协商的成分,这一次就完全是命令了。
艾晚惊恐地睁大眼睛,泪水迷迷,好象不相信这是真的。万良顽强地不为所动,最后的
希望破灭了。艾晚战战兢兢去拉拉链。拉链打滑,她便用两手去拽。拉链象新鲜的伤口被撕
开了。
书包里有两本蓝派司。一本深蓝,一本浅蓝。还有那只不锈钢饭盒。洁净的盒盖将门口
的三色遮阳伞,映照成花团锦簇的光斑。
秘密只能在不锈钢饭盒里。
万良张开葵花叶子般的大手,去抓饭盒。尽管已经做好抓取重物的准备,第一把还是没
提起来,他开始运气,把力量驱使到手指筋骨上。一屏息,饭盒被取出来了。
它重得令万良擎不住,粗壮的胳膊微微抖动。
艾晚突然清醒过来,发了疯似的扑过来抢饭盒,泪水向四处迸溅“别打开!求求你,千
万别打开!我这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过……我实在是凑不出学费……
饭盒我不要了,你放我走……放我走吧……”
万良听见饭盒里发出极轻微的金属撞击声。饭盒里有什么,万良不用打开也知道了。那
可能是一盒古钢钱,携带出厂,拿到长城十三陵卖给外国佬,一枚要几美元呢!也可能是几
个景泰蓝的铜胎,戒指、手镯、小花瓶什么的,古色古香,宛若出土文物,当然最大的可能
是灿若黄金或紫如汗血的纯铜块,铜价上涨,这是极值钱的东西。
远处,老兵吸足了烟,晃晃悠悠走过来。万良迟疑着。
艾晚痴痴呆呆地瞪着万良背后,万良也回过头去。那是工厂的布告栏,一张明黄色的告
示贴在那里。斜行的雨水曾将它浇湿,明黄非但不显萎糜,竟越发鲜艳得触目惊心。其上以
很规整的隶书写着:xxx于x年X月X日盗窃铜料Xx公斤,受到开除厂籍的处理。
布告写得详尽周全,姓名年龄时间地点均有,象一张话剧节目单。
万良其实不用看,那是他们的业绩,他们的光荣。
艾晚的整个身躯,象初秋坠落的第一片黄叶,抖个不停。
万良于是看到布告上的姓名写成:艾晚……偷盗……
“真的……是交学费么……”万良的手臂酸了,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困难地问。
艾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没有力量把自己的话再重复一遍。
饭盒亮晶晶,映出万良古铜色的脸庞,于是那饭盒便象是铜铸的。饭盒里锁着一个魔
鬼,一旦放出来,它将把美丽的姑娘,永远地钉在黄色的告示上。黄纸会沤成纸浆,被新的
黄纸所覆盖,耻辱却永远新鲜地印在她的身上。没有人会给她发毕业证了,谁会雇用一位会
偷窃的公关小姐呢?一瞬时,万良很恨那个同艾晚一道钻过砖堆的男人。你怎么就不帮她想
想别的办法,偏让她去走这条傻路!
在万良起伏的心潮之下,还有一块阴冷的礁石。如果抓获了艾晚,那将是他极难得的一
次机会。
老兵就要走到跟前了。
“让我回家吧。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艾晚最后一次哀求他。
万良直视着艾晚的眼睛:“你再也不会做了?”
“再也不会做。”艾晚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那——你走吧!”万良果决地挥挥左手,他知道难得再有这样的好机会赐给自己,可
他不能为了自己,就毁了这姑娘的一生。于是这一挥手。便有了悲壮的意味。
艾晚走了,好轻盈。她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万良一眼。也许是害怕万良再把她揪回来。
“怎么了?”老兵问。
“没怎么。”万良回答。
“这是什么?”老兵的目光直指不锈钢饭盒,仿佛想透视出其中的内容。
万良从没在老兵面前撒过谎,他想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可他还是毫不口软地说:“是红
烧肉。”
“红烧肉?”老兵乜斜着眼:“只怕会把牙齿硼下来的红烧肉。”说着,就要动手去打
开盒盖。
“别……别动。打开了,就盖不上了。”万良拦阻。私自把艾晚放出厂,若有什么责
任,他一人承担,千万不能再连累了老兵。
老兵的手象遭了蛇咬一般,缩了回去。他眯了咪眼,便全都明白了。
“你小子是个傻蛋。”老兵说。
“是傻蛋。”万良赞同。
“她跟别人钻过砖堆。”老兵又说。
“我知道。”万良挺平静。
“嗨——”老兵重重叹了一口气。新兵蛋子,真不可救药。
“根本没那个可能。”老兵苦口婆心。
“什么可能?”万良丈二和尚不摸头脑。
“你以为她会跟你下乡种蘑菇或是把你也弄到外国人开的饭馆里?”
“我做梦都没想过那事。”万良觉得老兵也挺幼稚的。
“这玩艺你打算咋办?”老兵努嘴指饭盒。
是啊!饭盒怎么处理?大门口人来人往,门岗手里端着个亮晶晶的东西,着实引人注目。
“我把它丢这树坑里,再埋些土。明早一栽树,不显山不显水,谁也发现不了。”万良
觉得手里的饭盒是个祸害,想赶紧处理掉。
“不好。明天栽树的如果嫌坑小,再往大里挖,铛啷一声,岂不就露馅了。”老兵到底
老练,思谋得全面。
那怎么办?
“给我吧。”老兵感动的伸出手。
万良赶紧交给他,心里好像有了依靠。
老兵把饭盒塞进衣襟,夹在胳肢窝下。衣服肥大,老兵瘦削,看不出丝毫破绽。
“看不出来吧?”老兵多少有点不放心。
“看不出来。”万良头摇个不停。
“我说那帮偷铜的也傻,用这个办法夹带,且比拎在手里保险多了。”老兵设身处地为
盗贼们着想。
“我到那边铜料堆转转,抽冷子把饭盒里的玩艺倒回去。连长若来查哨,你就说我拉稀
跑肚去了。记住,咱们别说两岔了。”老兵轻声叮嘱万良。
老兵走出几步,又甩着胳膊回来:“饭盒我可扣下。不然你小子哪天一粘乎,又把饭盒
给还回去,这事非漏底不可。”
老兵步履稍显蹒跚地走远了。万良英姿飒爽地站在哨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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