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 作者:晴朗九月(晋江2012-07-28完结)-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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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名大夫走过来，逐一为我诊脉，然后三人合计了一下，回身对答剌麻八剌说：“恭喜小王爷，是喜脉。”
我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
答剌麻八剌说：“你们都下去吧。”他的语气比之前更沉重了。
等他们都走后，他搬一只凳子，坐到我旁边，说：“我给你些银两，你放弃这个孩子，离开大都去找莫昶吧。”
我惊讶地转头看着他，在心中对自己说：这又是一个幻象。我笑了，最近怎么总是被幻象纠缠呢？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他又说。
我用力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但扭头一看，那个幻象还在。我想我应该用冷水洗把脸，于是支起身子。
他上前扶住我，说：“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别下床了。”他的手握着我的手臂，那触感足以乱真。
我甩开他的手，想坐起来，但一阵头晕，跌到了他怀里。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他抱着我问。
我抬头正看到他的下巴，那里有稀疏的胡茬。我伸手去摸，感觉到了硬硬的尖刺。我扭身，但他的怀抱很紧，我没能挣脱开。
——难道这不是幻象？
我沉着声音说：“我和这个孩子，要死一起死。如果你真的忍心杀死你的孩子，那就把我也一起杀了吧。如果，你还是我爱着的答剌麻八剌，就把我留下来，让我生下孩子，和我一起好好教导这个孩子，让他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一个英明的国君！”
“我……”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说：“我不能把你留在身边。”
“为什么不能？！是谁说要决定我的命运的？！”我愤然说。
☆、第九十八章 皇后的心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让我躺到床上，痛苦地说：“经历了这一切我才发现，我答剌麻八剌根本没有想象中强大。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一种自以为是的虚妄里，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但实际上，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保护不了，让我如何保护你？”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他是在深深地自责以及自罚。他让我离开，并不是因为他不爱我或是他不负责任，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自信，他怕我因他而受苦。原来之前他所有刻薄的言语都是违心的话，所有绝情的姿态都是伪装！
我欣喜若狂，心中积累的多日的伤痛终于化开。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说：“那次失利，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失误之处。你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丈夫，离开你，我的安危才会受到威胁。不要再自怨自艾了，而我，也不是那么脆弱的女人。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让我和孩子活下去。”我的眼泪汩汩而出，我差一点就向他坦白了假孕的事，但想到他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就没有说答己害我的事。
他看着我，伸手摸向我的肚子，眼圈微微发红。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眼中已经爬上了沧桑。
我说：“你能感觉到他吗？他是你的骨肉啊。你怎么能舍得，让我们离开你呢？”
“咚咚咚——”就在我以为他已经决定带我回府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答剌麻八剌扭头问：“谁？”
门外传来脱脱的声音：“殿下，太子府欧阳大夫求见。”
答剌麻八剌皱起眉，说：“让他进来。”
欧阳青推门而入，毕恭毕敬地行过礼后，对答剌麻八剌说：“殿下，太子听闻红夫人有喜，又听说昨夜红夫人害喜害得厉害，特命下官来为红夫人诊脉，开一些补身子的方子。”
答剌麻八剌点头，给他让出了位子。
我看着他，皱起了眉——在一切顺利的时候，他突然出现，绝不是好事。但他的眼神清清淡淡，仿佛在说他只是奉命行事，没有任何目的。
他把手搭在我的脉上很久，久到答剌麻八剌都不由得担心起来，问他：“脉象如何？”
欧阳青放开我的手腕，回身对答剌麻八剌说：“回殿下，下官不能确定红夫人的脉象就是喜脉。”
听他说完这句话，我恨不得上去掐死他。
只听他接着说：“有时候因为误吃了一些补品或是体质太弱，脉象也会呈现出一种虚假的喜脉。下官建议让红夫人先休息几天，再由众位大夫会诊，以确定脉象。”
“我知道我确实是怀孕了。”我说。
“之前三位大夫也说是喜脉。”答剌麻八剌补充说。
欧阳青躬身行礼说：“既然这样，请小王爷和红夫人恕下官才疏学浅，未诊出喜脉。”
“行了，”答剌麻八剌沉下脸来，说：“三日后再诊一次，这种事一定要慎重。”
我点头，但心里已经把欧阳青骂了无数遍了。
就在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和脱脱急切的声音：“殿下！”
“什么事？”听到脱脱的急切的声音，答剌麻八剌紧张起来。他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脱脱则一脸沉重，低声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答剌麻八剌听后，回身对欧阳青说：“你和我带来的三位大夫一起，给红儿开个方子补补身子。”然后他又转头对我说：“我有要事，先走了。”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吐出一个字，他就快步走了。顿时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可恶的欧阳青了。我斥责他说：“欧阳大夫被称为毒医，不仅仅因为你精于毒理吧？依我看，这个毒字，是指你的心吧？”
“红夫人有一个巨大的疏漏。”他微笑说：“在跟我一起吃下毒虫时，你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来你我的地位瞬间就平等了。因为你若想活下去，必须要依靠我。你轻易舍弃了自己的优势。之前是你掌握着我的生死，现在，我们互相掌握着对方的生死。”
听他这么说，我的额上渗出了冷汗。
他微微一笑，又说：“你不适合威胁别人，更不适合这些尔虞我诈、斗心术的游戏——”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打断他的话问。
“并不想怎么样。”他说：“你还犯了一个错误。你自己不去收买或威胁那三个大夫，反而让我出面。这样一来，他们就成了我的人，而不是你的人。现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是不是很后悔？”
没想到我竟然犯了如此致命的错误。我看着他，等着他说出他究竟想怎么样。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似的。”他笑说：“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的王妃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总要表现一下吧？”顿了一下，他又说：“你放心，我不会杀死你的，也不会杀死你腹中的——‘孩子’。毕竟我们要依赖对方才能活下去，不是吗？”
“这么说，你会承认我怀了孩子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人人都会犯错。我只是想证明王妃从一开始就错了，她错误地听信了谗言，以至于让你做大。我要让她为之前的事后悔。”
“什么之前的事？”
“有个术士劝王妃不要跟你们争抢，要摆出王妃的架子，表现出蒙古人的尊贵。”他说。
“所以她才不屑于跟我们这些汉族女子说话。那么你的意见呢？”我问他，心想那个术士八成是清明。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清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潜伏在答己身边了，而且得到了她的信任。
“我建议她跟你们打成一片，收买人心、挑拨离间，能利用的就去利用，不能利用的就毁掉。”他利落地说。
“你真的不应该只做一个大夫。”我讽刺他说。
“我本来也并不只是一个大夫。”他笑说：“出了海珍的事之后，答己已经开始动摇了。我告诉她，必须要完全掌握你们这些人才行。要让你们相互之间产生矛盾，勾心斗角，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为什么你不跟着我呢？”我说：“我愿意接受你的意见。这些都是多么好的意见啊。”
他摇头说：“现在才收买我，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如果你可以表现地更像一个王妃——不，是皇后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倒戈。”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游戏里，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我又问。
“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我发现我只是沉浸在这个游戏里，欲罢不能。我就想看着你们这些漂亮女人浮浮沉沉，变得越来越丑陋，最后悲惨收场。我很想知道你们的心究竟可以多丑陋。”
“你是教唆者，恶魔。亏你还曾经学过佛法。”我斥责他说。
“佛法让我看到终极的纯净，你们放我看到欲望、堕落与腐蚀。正因为你们，我才越发地能够感受到佛法的纯净。”
“歪理邪说。”我说：“那么，你是要阻挠我了？”
他没有回答，反而笑说：“一个皇后，应该具备一颗怎样的心，你知道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说：“谁阻挠了你丈夫继承大统，你就必须除去谁，不管这个人是谁。”
我说：“我阻挠了答剌麻八剌继承大统，因为我的疏忽，皇帝开始疏远他们了。所以你们想除去我？”
“不，现在已经不是你了。”他摇头说：“对于玉玺一事，估计皇帝认为这是家丑，不宜宣扬，所以一直坚持秘密处理这件事。对于真金太子而言，最应该庆幸的是伯颜还是站在他那边的。伯颜一直向皇帝进言，此事乃皇族家事，与国无关，与政治无关。皇帝不是傻子，他肯定能猜到太子私藏玉玺一事，而且他也清楚太子绝不会和归夏堂有瓜葛——因为这是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那皇帝会怎么处置他们？”我问。
他说：“刚才小王爷出去，是因为皇帝以出兵日本为由，将真金太子以及他的三个儿子的兵权夺走了。以后皇帝恐怕再也不会重用真金太子了，而他最宠爱的答剌麻八剌也因此丧失了之前的地位。”
我皱起眉来。
他进一步解释说：“对于蒙古贵族而言，兵权就意味着一切。没有了兵权，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接下来，真金的太子之位必然不保。一旦他失去了太子之位，新的太子必然会从皇帝其他的儿子之间产生。这样真金太子一脉也就注定和皇位无缘了，答剌麻八剌也就永远地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也就是说，现在要想办法保住真金太子的地位了？”我问。
他摇头说：“皇帝一直不喜欢真金太子，他们在很多地方都有分歧。想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恐怕很难。”
“那该怎么办？”我问。
他笑而不语。
我看着他，一个很邪恶的念头划过我的脑海。我尽量不去想，又问他：“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现在，真金太子成了小王爷继承大统的阻碍。”他低声说：“如果……如果他死在了太子之位上，那么，皇位还是有可能沿着真金太子一脉传下去的。”
我惊讶地说：“你们要谋害太子？！”答己把毒医派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毒杀他的吗？现在真金太子的身体状况这么糟，不会是毒医一手造成的吧？如果答剌麻八剌要继承大统，真的要以牺牲他的父亲为代价的话，那也太残酷了。
他笑说：“你究竟有没有资格回王府去，就看你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毒害太子的。”我说：“我一定要阻止你们！”
“你果然不适合做皇后。”他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说：“红夫人，我们三日后见吧。”
“一旦我去告发你，我们三日后就见不到了。”我说。
他笑说：“红夫人，我告诉你这件事，就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我不是危言耸听，你救了真金太子，你自己绝对会死得很惨。”
听他这么说，我恨得咬牙切齿——他是我见过的最令人不齿的大夫。
☆、第九十九章 出路
我从不认为在谋害真金太子一事上我是在做选择题。我绝不会和那些人成为一丘之貉去谋害他。就算我再也不能留在答剌麻八剌身边，就算我会被杀，我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