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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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见,使船工们感到特别新鲜愉快。他们不晓得那位首长的名字,又不便多问,都 称他是“带弯弯把伞的首长”。
接着,肖队长就派了两个班,随同张福、张氏父子、老光棍到鲁车渡寻船。
真是事有凑巧,大家赶到鲁车渡时,一伙人正忙忙乱乱地搬运柴禾准备烧船。他们一见 红军立刻仓促奔逃,作鸟兽散了。大家把两条船抢到了手,都欢喜不尽,遂立刻上船,挥橹 摇桨,顺流而下。哪知中途要经过一块礁石,老光棍和张福驾驶的一条船很顺利地通过了, 张氏父子驾驶的一条船,却因为儿子没有在意,被礁石卡住动转不得。
“你这个饭桶,眼睛长到哪里去了?”当父亲的狠狠骂道。
儿子傻了眼,红着脸默不作声。
“算了,老大伯,小兄弟也不是故意的。”
有两个红军战士,一面劝解,一面跳到礁石上。他们俩用双手奋力一推,船迅速进入激 流,想不到自己却留在礁石上了。
红军战士们惊呼了一声,另一只船上的张福和老光棍也冲着这边粗声粗气地喊道:“张潮满,你是怎么搞的!”
张潮满又气又急,迅即拨转船头,往江边上靠,不一时靠在岸上。幸而近处有一户人 家,他找了一根长长的竹竿,然后在岸上用纤绳吃力地拉着船往回走,在离礁石较近的地 方,把竹竿递到那两个红军战士手里,才把他们救回到船上。张潮满老汉这时才放下心来, 可是他头上已经满是明晃晃的汗珠。
当他们回到皎平渡的时候,太阳还没有照到江心。张福一望,那个戴眼镜的拿着弯弯把 伞的首长,正在指挥部队渡江。江滩上黑鸦鸦地到了许多人马,但是各自成方队坐得整整齐 齐,既没人乱走乱跑,也没有喧哗之声,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那四条木船,正在江上穿梭 般来往,船上的人也坐得整整齐齐。当空船返到南岸时,由指挥员发出口令,按规定顺序成 单行登船,大船六十,小船四十,不多不少,既从容又迅速,没有一个乱抢的。骡马驮子也 是这样,事先将鞍具解下放在船上,驭手坐在船边,牵着马嚼口,每只船可带六匹骡马游泳 过江。一切准备妥善,船工就唱一声号子,然后就向波涛滚滚的江上驶去。这样有纪律有秩 序的军队,张福还是第一次看见,不禁看得呆了。
张福等人将船停好,来找“拿弯弯把伞的首长”,见那位首长正庄重严肃地同一个干部 谈话。
“你们要让那个先头营立即前进,再走四十里宿营。”“总参谋长,他们已经一天一夜 没吃饭了。”那个干部说。
“不行,再走四十里才到山顶,让敌人抢占了,那是很危险的。”
那个干部还要讲什么,戴眼镜的首长把弯弯把伞一挥,把他制止住了。
他转过脸,看见了张福,亲热地问:“找到船了没有?”
“又找到两条。”
“这就好了!”
张福看见那位首长笑得非常好看。他十分欣慰地望着张福说:“现在已经有了三十六名师傅,可以分两班了,你就当我们的船长吧!”
“我怎么行?”
“行,行。”那首长立刻截住他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你能借两口大锅吗?”
“行,这村里糖坊有两口大锅。”
“你把它找来,就架在这江滩上,因为部队来到这里常赶不上吃饭。”
两口特大号的铁锅架起来了。旁边放着几个大簸箕,规定每个战士要倒出一把米来。这 样新来的部队,纵然吃不上饭,每人也可以分到一碗稀饭喝了。
这金沙江确有金沙,尤其是中午,太阳一照,沙滩上星星点档的金屑闪闪发光。战士们 觉得有趣,一边喝着稀粥,一边玩赏着金沙,相当惬意。
入夜,北岸江边的大树上,挂着一盏明亮的汽灯;南岸栽了几根高高的木桩,顶端破 开,塞上破布棉絮,倒上煤油,一点着便成了特大的火炬,在夜空里显得十分壮观,连江水 都照得红通通的。
使张福这个新任“船长”特别高兴的,是第二天的早晨。他看见“带弯弯把伞的首 长”,恭恭敬敬地迎接几个“大首长”上船。船上都是肩挎驳壳枪、腰扎转带的警卫员。那 几位大首长在旭日的红光里,显得十分高兴。一位面貌慈祥,脸上刻满皱纹的首长说:“这就好了,只要过了江,我们红军就得救了!”
一位高个子、长头发的首长笑着说:“前几天,一些同志还担心我们过不了江,叫人家挤上绝路。现在不是过来了吗?四川 人说刘伯承是条龙,江水怎么能挡住龙呢!”
一句话,把大家说乐了。那个“带弯弯把伞的首长”很不好意思,指指张福和几个船工 说:“我是啥子龙,他们才是龙呢!”
大家说说笑笑,闯过激流,接近北岸。那个“带弯弯把伞的首长”,指着岸上的几孔山 洞说:“上面没啥子房子,这就是你们的指挥所了。”“好,这里观察方便。”一个大胡子首 长说,“伯承,你的担子更重了,龙街渡和洪门渡架桥都没有成功,我们已经发了电报,全 军都要在这里渡江。”
说过,他们下船登岸,还同几个船工握了握手,连连道谢。
如是六条木船整整渡了九天九夜,全部红军才算渡完。在此期间,五军团在石板河一 带,恶战数日,终于遏止了敌人的追击,一直到掩护全军渡江完毕,才开始撤退。第十天, 肖队长和几个战士把张福和三十六名船工送到南岸。考虑到船工们日后的困难,除按规定每 人每天一块光洋外,还额外给了每人三十块白洋作为补助。那张福和三十六名船工,都对红 军恋恋不舍,反而觉得离不开他们了。有几个人还背过脸去,流了一把眼泪。最后,肖队长 嘱咐说:“敌人明天就会来到,你们还是到山上躲几天吧!”
果然第二天敌人就扑过来了。张福、张潮满父子、向二愣子等船工都上了山。他们往下 一看,整个南岸江滩上搭满了帐篷,村里烟火四起,人们纷纷逃难。见此情景,他们只好钻 到一个山洞里躲避,大家沉默无语。老光棍将厘金局长的马褂赶快脱掉,只好再打赤膊。他 忽然望着张福,凄然无神地问:“他们究竟啥时候才回来呢,我这地恐怕分不上了。”
向二愣子数着口袋里的银元,还有一些零散的铜板。他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装到口袋 里说:“这几个钱还不晓得保住保不住,我还不如跟他们走呢!”
张福和张潮满父子默默无语,眼里含着满眶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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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三十九)
天空弥漫着灰濛濛混沌沌的云气,一条乌龙正在云中纵横奔腾,恣情嬉戏。它的神态是 这么生动逼真,仿佛真象能呼风唤雨一般。如果这是出于哪位画家的手笔,那倒不足为奇, 因为在中华大地的庙堂宫廷之中,各种姿态的大大小小的龙,真是数不胜数。除绘画的彩 龙、墨龙,还有泥塑的龙,木雕的龙,纸糊的龙,锦绣的龙,玉刻的龙,以及金子银子打成 的金龙、银龙,真是五光十色美不胜收了。上面说的这条乌龙,却既不是名艺高手,也不是 鬼斧神工,而是在云南大理的地下天然长成的。不知是云南的哪位才人,发现了这块石头, 立即加工成一扇颇大的大理石屏风,献给“云南王”的龙云。龙云一见大喜,仿佛这石头在 地下藏了亿万年,今天才物归其主。于是送礼者与受礼者都发出会心的微笑。当然他们更喜 欢的是其中所蕴含的象征意味。于是,龙云便把这扇大理石屏风,安置在自己富有南国风味 的幽雅的花园里。每当他散步来到这屏风之前,总要停住脚步留连观赏一番,有时真觉得他 就象那条云中之龙飘飘欲仙了。
现在,这位“云南王”正在屏风前悠闲散步。他高而瘦,穿着长衫,两眼炯炯有神,透 露着干练和机警。也许因为刚刚在烟榻上过足了瘾,脸上还浮着兴奋的红润。昨天,蒋介石 和他贴身的小班子已经乘飞机从贵阳来到昆明。龙云亲自到机场去接,并把他们安排在五花 山别墅休息。考虑到他们旅途劳顿,他没有多留。今天是正式接见他的日子,他一早就起来 了,吃了早饭,又过足了烟瘾,看看时间尚早,就在这里闲步一回,一面也考虑些问题。
总的来说,龙云的心境是颇为轻松的。因为那场曾使他担心、忧虑、惶惑不安的风暴已 经从他面前吹过去了。四个月以前,红军刚刚进入黔境,他表面上虽很镇静,内心深处却不 无紧张。既怕红军进入云南,又怕蒋介石一箭双雕。他曾召集他的智囊人物几次议事,谁知 高论纷纭,莫衷一是。一种意见说,云南地处边隅,无回旋余地,当年石达开不留在云南, 就是怕陷入绝境,估计红军也不一定会来。因此,一动不如一静,还以保境安民为善。第二 种意见认为,红军善于化整为零,若分成多股纵队从宽正面渗透进来,殊不易防堵,应立即 令各县构筑碉堡,早作坚壁清野之计。第三种意见,也是多数人的意见,认为红军“已临末 日”,在大军跟踪紧追,各省堵截之下,“断无幸存之理”。太平天国只存在了十三年,红 军这个“流寇”恐怕还拖不了这样长久。第四种意见认为,蒋介石此次追堵红军,实有一箭 双雕的野心,如让中央军跟踪而来,政局就有变化可能。因此,对红军与其拒之于境内,不 如拒之于境外,既保护了公私利益,又符合中央意图,实为上上之计,万全之策。这龙云真 不愧割据称雄的一方霸主,不仅有决心,而且有雄心,于是当机立断,采取第四方案,以孙 渡为第十路总指挥行营主任,率六个旅入黔作战。出发前夕,龙云邀孙渡和各旅长晚宴,席 间密嘱:进入贵州后,应将王家烈部“乘便解决”。看来,这位将军不仅有雄心,还有超出 雄心的野心了。其实,他吞并贵州的野心,早就蓄谋已久,只是没有机会,今日既然天赐良 机,何不大捞一把!
可惜的是,他的这个如意算盘,由于中央军迅速占领贵阳竟未能实现。而且王家烈的下 场,还不能不在他心上打上兔死狐悲的惨痛印记。可是,这中间也有差可自慰的事。这就是 蒋介石困于贵阳,孙渡千里勤王,使滇军出了一个大大的风头,龙云自然觉得头上生辉,脸 上生光,午夜醒来,还不禁暗自微笑。
随后,龙云自然又紧张了一阵。先是红军入境,昆明空虚,之后又是薛岳军至,扬言要 进昆明。可是这些他都作了恰当处置。尤其对薛岳的进入昆明,给予断然拒绝。这一着比起 王家烈,确是高明得多。现在风暴已从门前吹过,红军已进入四川,正在围攻会理;薛岳的 军队也追过了金沙江,想来不日就可过完;这样,云南又是他的天下了。他想,这次蒋介石 的到来,不过是部署下一步追剿,想来不会再有别的。如能乘此机会同蒋介石搞好关系,说 不定还可以得点甜头。想到此处,他不禁又飘飘然,悠悠然,真的象那条大理石上的云中龙 了。
龙云看看手表,时间已到,随即乘车向五花山别墅驰去。不一时,就来到一座幽静而又 豪华的宅第。卫士长见是龙主席来到,相当客气,说委员长正做早晨祈祷,稍等片刻即可接 见。龙云乘机问询了些蒋介石的饮食起居等诸多方面,以便接待工作搞得更如人意。
十几分钟后,在一个阔绰的客厅里,这一对反共的同盟者又是潜在的对手晤面了。一开 始气氛就相当热烈,光是昆明的天气就谈了好几分钟。龙云不止问候了委员长,还特意地问 候了夫人;蒋介石对夫人没有出来也作了解释,说她长途奔波未免稍感辛劳。
龙云在谈话中,不断用他那炯炯的目光进行探察。他见蒋介石面容比前消瘦,脸上虽有 时浮起一点笑容,但很勉强,在笑容的掩盖下,似乎隐藏着一种焦躁、不安、易怒的神情。 龙云暗暗想道:“这老家伙,在贵州整整同共产党周旋了一个半月,就是搞掉了一个王家 烈,对共产党什么也没抓到,也够可怜的了!”
“志舟,”蒋介石叫着龙云的号亲切地说,“滇军这次在贵州剿匪,服从命令还是很不 错的。我下了一道命令让孙渡赶到贵阳,他率部昼夜兼程,按时赶到,可见平日训练有素。”
龙云一听,蒋介石分明在褒奖他,心象泡在蜜糖里似的,满脸堆笑地说:“委座,不是我夸口,中央的政令、军令,我们云南没有不听从的。自从朱毛进入贵 州,我们接到委员长的命令,二话没说,就把主力派出去了。为了剿共大业,我龙某不象别 人,我是不在乎一己之得失的。”
蒋介石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