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4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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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无论大家如何想,圣旨一到,徐谦是必须启程的,因为这个时候,新任总督已经在前往浙江的路上,徐谦不想和这个家伙打交道,自然也不愿等他来,于是命了王艮几人在这里做好交割,自己则是轻车从简·北赴京师。
只是徐谦要走的消息,终究还是传了出去,浙江无数官员商绅纷纷前来相送·一柄柄万民伞连码头上的货船都几乎要装不下,坐在船里,徐谦看到外头人山人海·不由吁了口气,这时候周泰进来,道:“大人,浙江巡抚赵明会同几个商绅,无论如何也要见大人一面。
“是吗?”徐谦本来希望悄悄离开,他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可是这时候·却还是点头:“叫进船里来说话。”
赵明领着七八人过了栈桥登船,到了船舱里·纷纷朝徐谦行礼,赵明不舍的道:“大人为何走的如此匆忙,还有许多事都没有交代……”
徐谦微微一笑,道:“其实新政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本官迟早都要入京,新政虽然是本官促成,可是说到底,本官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迟早有一日,这个担子还是要交到你们身上,在将来,你们也要交给别人。本官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也相信你们能够办好。”
赵明叹了口气,他本是浙江布政使,在京师之中并没有关系,在浙江,亦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可是自从徐谦到了浙江,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升任了巡抚,而且将来也大有可为,更不必说,手握了新政大权之后,这几年,也确实挣了不少银子,官做了,钱也有了,说到底,都是拜徐谦所赐。
他当然清楚,他是徐谦的人,徐谦在京师越是有声有色,他将来的前途越是无可估量,他认真的道:“请大人放心,新政······一定会办下去。”
徐谦笑了,道:“不是要办下去,而是要办好。”
他的目光落在了刘瑜身上,道:“伯爷也来送本官吗?你的年纪大了,何必凑这热闹?”
刘瑜正色道:“老夫就怕这一趟不见大人一面,将来就见不到了,老夫的年纪确实是大了,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祖宗们要请老夫去那边交代一下族里的事,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来见大人一面。”
这番话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切,徐谦含笑道:“伯爷老当益壮,将来一定长命百岁。”
刘瑜莞尔一笑“这些话,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可是大人既然这样说夫若是不多活几年,也对不住大人,只不过……”他沉默了一下:“家里的几个子侄都不争气,大人如今又是高升,将来必定权倾天下,还望大人看在老夫薄面,给予一些照拂。
老夫在浙江,自然是坐享其成,可是大人放心,浙江的新政固若金汤,谁给新政使绊子,就是要老夫的命,要刘家的命,刘家虽然平时的祖训都是读书,可是拼起命来,却也不是闹着玩的。”
刘瑜的话一语双关,显然他已经意识到,新来的总督大人绝不会是简单人物,所以这一次,赶着来给徐谦表个态,希望徐谦安心,当然,也希望徐谦还记得刘家,像徐谦这样的大树,不抱实在可惜。
徐谦不由失笑起来,道:“拼命的事,自然有人去做,倒是劳动不得伯爷。”
说罢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再不放本官走,本官难道要在这船里过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心意,徐某拜领,还是请回吧。”
赵明笑起来,长身而起,道:“大人下了逐客令,咱们也就不敢再留大人了,大人,后会有期。”
所有人一起起身,相互行礼,赵明领着众人下了船,岸上的官吏士商人等依旧不肯散去,看着徐谦的船慢慢的离开了码头,逆水而行。
徐谦则是坐在船舱里,没有去看岸上的人,并非是因为他的心冷酷无情,只是他知道,任何时候,自己都必须保持着理智。
“大人······”周泰走进来,道:“问明了船夫,后日才可以到镇江,到了镇江,我们可以先在镇江府歇一歇,只是这两日,却是要辛苦大人在船中休息。”
徐谦哑然失笑道:“这个无妨,本官又不是瓷瓶,没有这么娇贵。”
四月初九。
这一日既非什么吉日,也不是他们节庆,只是朝廷里头,却出现了一个古怪的气象,上到刑部尚书张子麟,下到许多的御使言官还有各部的给事中居然纷纷都告了假,有的称病,有的是说家中有事,总而言之,大爷我不当值了。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告假,不过都是心照不宣,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无论平时再怎么争怎么闹,这个时候却不能撕破脸。
内阁这里,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杨廷和想不到,告假的人居然这么多,京师里的各衙门,上到六部下到顺天府,告假的官员有超过了两百多人。
这些人当然不是真正的家里有事或是生病,其实人家只是给所有人都留一点颜面罢了。今日,是徐谦抵京的日子,徐谦在前日已经乘船抵达了北通州,早已命人快马传报而来,说是今日午时时分能到,于是乎,便有人光明正大的告假了。
这一次和上一次徐谦抵京不同,上一次的时候,纵然是有王学的官员,可是这些人却都是遮着掩着,生怕被人察觉,可是随着新政和王学的影响越来越大,在京师,王学已经不再是落水狗,这些人也一个个撕下了自己的面具,再不顾忌什么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现在,许多人对内阁的大臣们已经越来越失去了畏惧之心,也说明了徐谦的影响力逐步在扩大,此时的徐谦,已经自成一派,有了和内阁叫板的资本,手掌户部,背靠直浙三省,又有亲军厂卫作为外援,短短几年之间,徐谦的实力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这个变化细润无声,可是豁然回首之时,杨廷和已经发现,徐谦这棵新树,居然也有了盘根的趋势。
“时局……已经彻底不同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全疯了()
;一清则是拿着这一份告假的名册,一个个的看。!
尚书有一位,侍郎有三位,除此之外,主事、员外郎级别的官员有二十四位,少卿有两位,给事中有两位,御使十七人······
这些人,还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大头却不是在朝廷,而是亲军。
亲军和徐谦关系一向匪浅,至少这明里暗里的利益勾结早在新政开始之前就已经不是秘密了。从前的时候,徐谦还拿不上台面,所以大家只将他当作伙伴看待。可是如今,登顶户部尚书,这徐某人,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亲军十二卫,千户及千户以上的武官就有六十余人,其中锦衣卫和金吾卫的人最多,除此之外,京师五大营的武官也有不少,甚至还有勇士营。
看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字,杨一清甚至怀疑,这一步棋,自己和杨廷和走错了,这个徐谦,根本就不该让他回来,这个家伙,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了。
“这些告假的人,是不是该处置一下,如此明目张胆······”
杨廷和气定神闲,虽然在这气定神闲之后,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忧虑,却是打算杨一清道:“拿什么处置?处置总要有情由,这种事,没有必要撕破脸。”
杨一清皱眉,道:“他们有的告的是病假,却是跑去迎接徐谦,这不就是欺蒙朝廷吗?”
杨廷和却是苦笑:“莫要忘了,你入京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告了病假去迎接你的,这种事,没必要闹大,阄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至于这些人,随着他们去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徐谦来主持这户部且看他怎么收拾户部的烂摊子,收拾的好了,自然好说,收拾不好到时再抨击不迟。”
杨一清只好幽幽叹口气,道:“开始是学争,此后是礼议之争,可是现如今,党争是真正开始了。”
他这一番话中,倒是蕴含了某种哲理。
学争的开始,绝不只是单纯的学派之争而是因为在朝廷内部,开始出现不同声音,这个声音出现之后接着就以学争的名义登上舞台,而随着不同声音实力的壮大,他们已经开始不甘于士林之争,由于掌握了一定政治资源,接下来,学争扩大,触及到了关键的文庙,紧接着,礼议之争拉开了帷幕。
只是现在真正的党争正式开始,这就意味着,这些人的实力已经开始逐渐成长并且足以分庭抗礼,于是乎,杨一清可以预见正如宋时新旧两党之争一样,先是从学争开始,紧接着终于步入了矛盾最尖锐也是最残酷的时期。
他们将围绕着大明未来的走向,代表着各自的阶层利益,在庙堂之上,进行最残酷的角逐。
朝廷百官,无一能幸免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风吹两边倒也不可能模棱两可,讨好卖乖。胜利者,将手掌天下权柄,权倾朝野,决定大明朝向着自己的理念方向前进,而失败者,必定会遭受到最残酷的打击,重则身败名裂,轻则贬谪于外,至此,再无觊觎国器,进入中枢的机会。
杨廷和打起精神:“你说的没错,老夫宦海沉浮,也从未遇到过这样凶险的局面,而如今,也该好好和这些人,好好周旋一番了。”他深深看向杨一清:“你我当共度时艰,唯有彻底铲除王党,方能苟全清名。”
杨一清重重点头。
徐谦的船抵达了朝阳门外不远的码头,而这里,早有文武官员数百人久候多时,徐谦一出现,顿时传出无数呼声。
紧接着,徐昌上前,把住徐谦的手臂,哈哈笑道:“为父等候多时了,要见过诸位叔伯。”
徐谦最无语的地方就在于,政治地位上,他已经成为了领袖级的人物,可是在年龄上,却实在拿不出手,堂堂户部尚书,见过诸位叔伯,这教人情何以堪。
只是这个时候,徐家自当低调,这一点徐昌明白,徐谦也明白。
他上了码头,一一拜会诸位叔伯长辈,众人或含笑点头,道一声大人客气,或不敢接徐谦的大礼,道:“大人礼重了,愧不敢当。”
来接他的有王公贵族,也有一些武官,还有以张子麟为首的一干官员,等到所有人都见过了礼,这一个时辰已经过去。
徐谦心里已经咋舌,他极少遇过这样的场面,当日回京,也就是害怕遇到这样的场面,可是想不到到了京师,还是躲不过这一刀。!“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这户部尚书,看来也不好做”徐谦心里想着。
众人已经嚷嚷起来了:“徐大人旅途劳顿,大家送徐大人回府。”
徐昌也拉住徐谦,道:“你看,诸位叔伯体恤你,你还不快道谢,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回去歇一歇。”
徐谦却是摇头,道:“儿子还有事要办。”
“是了。”徐昌一拍脑袋,笑道:“我竟险些忘了,你还要入宫面圣,陛下待你恩重如山,你理当先去觐见。”
许多人对徐谦的圣眷很是羡慕,纷纷觉得有道理,现在虽然劳顿,可是先去面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徐谦不是其他官员,他的情况和别人大大不同。
徐谦却是苦笑道:“觐见自然要去,只不过······觐见之前,还有事做。”
徐昌怒道:“还有什么事比觐见还要紧?”
徐谦正色道:“儿子想去拜祭一下梁大人,在浙江,惊闻了他的噩耗之后,心中不安,此番入京……”
“混账!”徐昌的火爆脾气发作了,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还是难掩他的怒气。
梁藤是怎么死的?这是触怒到了宫中廷杖而死,徐谦拜祭梁藤,说是可以说有情有义,可是难道就没有想过,宫中若是得知,会怎样想吗?
你就算和梁藤有私交,大可以选择其他时候去拜祭,反正也没有人管你,可是刚刚回来,先去拜祭梁藤,才去宫中,这岂不是说,梁藤死的冤枉,梁藤可是被宫里打死的,他若是冤枉,那么就是天子犯错了。
张子麟等人听了,百感交集,其实梁藤的死,让许多人心里黯然,只是大家都拼命忍着,不敢发作,现在徐谦提出,正好勾起了他们的心事。
他们虽然觉得徐谦这般做,很对他们的胃口,可是理智上,他们也是觉得大大不妥,张子麟勉强笑道:“是啊,徐佥事所言不错,要拜祭,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不急于一时,眼下徐大人刚刚抵京,自是先见了陛下才好。
徐谦的脾气就是如此,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他正色道:“先拜祭了再说吧,诸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