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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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便将自己的算盘统统抖落出来,道:“礼教大防,终究是绕不过,想来想去,也只有恩师能救我,只是恩师对此事颇为反感,就怕不肯答应。”
谢欢却是认真起来,琢磨了片刻。道:“其实这事也容易,你终究是家父的得意门生,师者如父,门生亦是半子嘛。你不在的时候,家父可经常提到你。对你赞不绝口呢,可见他一直挂念于你,对你很是期待。他现在之所以生气,是气你做事没规矩,可是终究,还是会想着给你解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放心的回去结亲。家父这边,我自会提起,家父至多痛骂几句,难道连自己的门生都不顾了吗?”
听了谢欢这番话。徐谦便晓得谢欢已有了把握,呵呵一笑,道:“正是,正是。多谢师兄。”
谢欢笑呵呵的道:“不妨事,不妨事。”
喝了些酒。徐谦已是有些醉了,想着杭州还有事,拜别而出,坐上轿子,打道回府不提,而那谢欢于本县县令一路将徐谦送出县去,心里便开始琢磨,这徐学士将来不免要多打交道,家父这个关门弟子,将来肯定是大有前途的人物,于是便开始琢磨,怎么把这事儿办成,左思右想,已是不知觉回到府中,于是去拜谒谢迁,谢迁在书房叫他进去,有几分感触的道:“子容已经走了吧?他走时,没说什么?”
谢欢苦笑,道:“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儿子他看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心事?”
“哼!”谢迁提起就来火,本来好好的一个大喜事,这家伙又要捅娄子,把谢迁的好心情都破坏了,他忍不住道:“心事?这不是心事,这是他自作自受。”
谢欢晓得,老爷子现在还在气头上呢,他呵呵一笑,劝道:“师弟毕竟是少年嘛,少年心性,也属正常,谁年轻的时候没那么几件咳咳……”见父亲拿眼睛瞪自己,谢欢连忙假装咳嗽,又道:“既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过儿子猜测,这事儿肯定会闹起来,父亲是他的恩师,他若是被人骂的狗血淋头,父亲的脸上不是也无光吗?儿子倒是有个法子,其实事情也简单,只要家父认了那赵小姐为女,如此一来,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谢欢正要将如何个顺理成章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可是谢迁是什么样的人物,只一听,就晓得打的是什么主意,忍不住拍案道:“这是徐谦教你说的吧?哼,告诉他,老夫是堂堂正正的圣人子弟,绝不会纵容他这样恣意胡为,想要老夫给他遮羞,叫他死了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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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说明一下,明朝确实有南人北官,北人南官的规矩,就是南方人到北方做官,北方人到南方做官,当然,这是地方官。不过巡抚、总督、御使不在此列,比如徐阶,他是松江人,但是照样在浙江做过按察佥事,再如胡宗宪,他是直隶人,依旧是做了江南总督。关键还在于按察、总督、巡抚这个官职上,这种官职,并不属于地方官,而属于京官的级别,比如总督,真正的职位是尚书,而总督只是临时的差事,意思就是京师里的尚书,临时下派地方,总督军政,他是属于京官,而非地方官。巡抚也是如此,明朝没有巡抚这个品级的实职,巡抚只是巡视安抚某某地,也是临时性的差事,而不是官职,巡抚的官职一般都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也属于京官。
这就好像现在的中央调查小组一样,调查小组的组长并不属于官职,而他可能是某某局的局长。所以异地为官,南人北官、北人南官的规矩一般指的是地方官的任用制度,巡抚、总督、按察、兵备道这种差事而非官职是不适用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真儒是也()
回到杭州,徐谦便开始接待一个又一个的文武官员。
现如今浙江群龙无首,浙江巡抚死在了任上,本来这时候,本该浙江布政使司出来暂时维持大局,只是可惜,徐谦众望所归,虽然都说倭寇是剿灭了,可是大家难免有些害怕倭寇卷土重来,有了徐谦这个主心骨在,大家也安心一些。
于是这布政使大人自然不免落寂,而各府以及省里的诸多官员,都纷纷拜谒徐谦,甚至一些政务,需要徐谦出面,还有一些各衙门之间的琐碎争斗,也希望徐谦出面斡旋。
世上许多的事往往并非是按着章程和规矩来,不在其政的反而被迫要谋其政,在其政的反而没鼻子没眼,说来说去,权既来自于官职,同样也来自于人心,人心如此,谁能有什么办法。
络绎不绝的宾客,自然不免要收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
“什么,娶妻?怎么又是娶妻?不是在京师的时候,已经娶过妻了吗?桂湘桂学士之妹……”
“我也是刚刚听说,既有妻子,又何来娶妻之说,据说还发了许多帖子出去呢,到时邀许多人入席,看来这徐家,有大办的意思,至少百桌流水席,杭州知府江大人你是知道的吧,今日江大人去见徐学士,徐学士就给江大人送了帖子,现在江大人也为难呢,你想想看,这要是不去,自然是驳了面子,徐学士是什么人,乃是士林仰望的人物。又贵为学士,前程远大,将来入阁拜相也是十拿九稳,尤其是江南一役。风头之劲,亦不在当年保卫京师的忠肃公之下,钱塘二杰,一个便是于忠肃。其二自然便是这徐谦了,二人名中都有个谦字,又都是钱塘人,如此人物,谁敢得罪?可要是去了,这徐学士先娶一妻,如今又娶平妻,实乃国朝罕有,似有违礼教。他有违礼教倒也罢了。毕竟人家是少年俊杰。人中龙凤,固有争议,却也谁都动弹不得他。可是江大人算什么。毕竟只是个知府,若是前去庆贺。岂不是纵容此事?所以……现在江大人是两头为难,忧心如焚,自从徐家回来,便没有心思署政……”
“啊……那既然如此,又当如何?”
“谁晓得当如何,大家都在瞻前顾后呢,莫说是江大人,想来其他大人,还有浙江各地的巨绅,怕都在犹豫,其实许多人都在看别人有什么打算,别人去,他就去,法不责众,别人若是不去,也只好再思量思量了。”
“徐学士贵为翰林学士,这礼教自然该当遵守,怎的……”
“休要胡言,谁说徐学士不尊礼法了,定是有什么缘故才如此,你若是胡说,小心走在路上被人打了,诽谤徐学士就算人家不怪罪,可是你想想,其他人会坐视不理吗?”
“这……是我多嘴。”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让生员们很是焦心,现如今的浙江,生员大多都以王学为圣典,而徐谦在王学中的地位尤为重要,几乎不下于颜渊、子贡之于孔学的地位,这样的人,大家自然希望他是圣人,就算不是圣人,那也该是贤人,现在闹出这么个事,显然和现在主张的礼法大大不同,有点非主流的意思,所以大家也在担心,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也有一些王学门人索性为徐谦辩解,说是徐谦如此做,为的就是抨击旧党,理学成日就是束缚,不但束缚自己,还要束缚别人,徐学士开历史先河,实乃借机向旧学挑衅云云。
这个理由,说出去自己都不信,可是这时候,除了如此慰藉,又有什么法子。
徐家这边,因为张罗婚事,已是济济一堂,赵小姐的爹已是到了,徐谦亲自迎接,他这一出马,自然无数官员随扈,无数麒麟服的校尉到场,赵小姐的爹叫赵新,只是个寻常商贾,做的是药材的买卖,见到这个阵仗,实在有点骇人,徐谦亲自将自己的轿子让给他坐,他这辈子,实在没有坐过轿子,到了徐家之后,和徐谦闲谈几句,看出徐谦诚意,便道:“本来邻里多有嬉笑,都说我这女儿如何如何,今日……哎,其他话就不说了,她能有今日,我这做爹的自然高兴的很,得你这样的贤婿,脸上也是有光,只是我家毕竟是商贾人家,贤婿如今……”
徐谦拍拍他的手,笑吟吟的打断道:“士农工商,并无贵贱,只有好坏之分,若是良善本份之家,又有什么妨碍?这些话往后不必再提。”
他正待多闲聊几句,却有人来报:“谢公来了。”
徐谦连忙离座,出门迎接,这个宅子,乃是徐申的宅邸,他在杭州置办了大宅子,宅院不小,徐谦有时也不认得路,由人领着到了中门,果然看到谢迁的轿子停在外面,连忙上前,在轿外恭敬的道:“恩师大驾,学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谢迁才从椅中钻出来,看四周都是人,遂含蓄带笑道:“你有心即可,是了,老夫要见见我那女儿,你倒也是,上月老夫刚刚认了女儿,你便要娶进门,这是什么道理?”
徐谦立即明白了,连忙苦笑道:“都是学生的错……”
领着谢迁进去,到了大堂中坐下,徐谦让赵新来见了谢迁,谢迁瞪了他一眼,才挤出几分笑容对赵新道:“你那女儿,老夫很是喜欢,如今收为义女,不知赵先生肯割爱吗?”
赵新哪里有不肯,谢迁是什么人物,这要是到江宁去说,保准要骇死人不可,他连忙道:“使得,使得。”
谢迁说罢,也不愿赘言,便起身道:“徐谦,你明日要成亲,老夫这边,你不必多管,忙自己的去吧,寻个僻静的地方,让老夫歇一歇,赶了半天的路也是乏了。”
徐谦心里不由想,什么叫做赶了半天的路,分明是坐了半天的轿子,倒是可怜了那两个轿夫是真的,只是如今恩师终于肯出面为他解围,他心里自是甜滋滋的,忙吩咐人请谢迁去高卧,又吩咐人去将谢家的轿夫迎进家里歇息,让人准备一桌酒菜,给他们饱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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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知府衙门。
江大人还在不安,看着案上那份烫金的请柬,他是吃不下睡不着,徐谦这样的粗大腿,不抱的这是傻瓜,此人不但是王学领袖人物,又是未来的要员,属于大明朝潜力股中的潜力股,这样的人,平时凑都未必能凑上去,现在人家结亲,自己不去,肯定很不妥当。
可要是去了……
江大人担心的是有道理的,礼法是个大问题,用外头的说法是,徐谦可以效仿竹林七贤,去做他的狂士。可是汪知府不同,他若是去了,那就成了助纣为虐,一旦被人弹劾,那前途可就完了。
连续两天,江大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明日徐谦就要成亲,他依旧没有决断。
而在这时,倒是有个幕僚匆匆进来,道:“大人……大人……”
此人是江大人的心腹,姓柳,江大人驻足,道:“柳先生,又出了什么事?”
柳先生道:“倒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徐学士这次要娶得,乃是其恩师谢公义女,据闻早在数月之前,谢公爱此女之才,便收其为女……”
听了这话,江知府有点没拐过弯来:“这又如何,和老夫何干?”
柳先生却是喜滋滋的道:“大人哪,外头早就传开了,现在大家非但不觉得徐学士行为乖张,反而个个都认为徐学士实乃士林典范,是我读书人的楷模呢。”
江知府皱眉:“这是为何?”
柳先生解释道:“大人想想看,既然徐学士要娶得,乃是谢公之女,而谢公又是徐学士的恩师,这世上,哪有纳其恩师之女做妾的道理?如此一来,岂不是侮辱恩师,践踏师道吗?”
江知府大致猜出点眉目了,激动的道:“你的意思是说,徐学士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宁可背着天下人骂他不通礼法的骂名,也要娶妻,并非是他行为乖张,而是因为徐谦碍于师门,尊重谢公的缘故?老夫明白了,明白了,好哪,虽然如此做确实有碍礼法,可是尊师重道,岂不也是礼法?徐学士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其用心之苦,倒是教我等妄自揣测了,此举,必定要传为美谈。”
柳先生也是眉飞色舞的道:“正是如此,外间已经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称赞徐学士敢作敢为,乃真儒是也。”
江知府长长松了口气:“真相既然已经出来,快快立即准备礼物吧,明日清早,就要登门贺喜,礼单老夫要好好过目一下,一个是学士,一个是谢公之女,这都是江南最贤达的人物,两家联姻,自是佳话,这礼,既要超凡脱俗,还要名贵,你要多费费心。”
“是……”柳先生也不多言,行了个礼,飞快去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成亲()
成婚的这一日,杭州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