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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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皱眉,冷哼一声:“威逼?他如何威逼尔等?”
一个差役道:“他……他说若是不跟着去,便开革了小人。”
这个差役一看就是很精明的人,其实做差役的,没有一个简单的,做官的有出书呆子的几率,因为有了官身,毕竟很难被人一脚踹开,所以在大明朝,总是有许多的糊涂的官,虽然是被人排挤,可毕竟还是官身。可是吏不一样,做小吏的一要能和同僚们打成一片,二要能巴结住上官,三要治的住百姓,缺了一个,都有阴沟翻船的危险,所以这是一个高危行业,上官有了麻烦,说不定找你背黑锅。同僚们看你不顺眼,说不定合起来整的你老实背包袱滚蛋,下头小民管不住,一旦闹出不该闹的事,人头落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精明,就看出了徐谦的意图,做官的真是缺德啊,有什么企图都不肯明说,就好像索贿一样,小吏索贿。无非是伸出手来讨要而已,你敢不服,一耳刮子打你丫的。可是做官的却不一样,他会给你讲道理,告诉你快完蛋了,后果很严重,你特么不死的话对不起朝廷和黎民百姓,等你发觉问题严重时,他又隐晦的告诉你。事情还好办,只要找对了人,就不怕事情抹不开,再等你心领神会,奉送上纹银若干。他必定要凛然正气暴喝一声,大谈德行操守,说一通两袖清风之类的废话,最后等你哭笑不得,不得说一箩筐好话,告诉他这其实不是贿银,只是仰慕大人久矣。深知大人两袖清风,家里头揭不开锅,所以才如何如何。面子里子都有了,银子才会收下。少不了他还要感叹几句,你呀你,哎,真是害苦本官。又或者警告。下次不许再这样,再这样勾引本官犯错误。本官会生气的。
徐谦也是官,显然人家要整的是王大人,可是他要整王大人,却不直接拿王大人开刀,其实和官员收受贿赂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叫旁敲侧击,叫手艺。
再不明白,你就去做猪了。
只不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往往都是最倒霉的,徐谦对他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冷冷一笑:“王康只说开革了你,你就敢犯这样的滔天大罪,那是不是王康让你去造反,你若不肯,他便开革了你,你也敢造反不成,狗东西,亏得你还是公差,竟这般糊涂,来人,拿下去,给本官狠狠的打,打死不论!”
“我冤枉呀……大人……大人……”活该这差役倒霉,几个如狼似虎的校尉冲上去,其中一个直接卸下了他的下巴,令他噤声,其他几个扯他出去,场面恐怖至极。
剩余的差役魂不附体,吓得牙关打颤,背脊发凉,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能让这阎罗王满意,弟兄们都在折在这里,能不能活命,就看今个儿怎么回话了。
“苦也……”第二个差役很夸张,立即泪涕横流,然后狠狠的将脑袋去撞地砖,脑袋都撞破了,泊泊的鲜血流出来也顾不得擦,然后便是放声叫苦……
徐谦正色道:“老实回话,闹个什么,真要叫苦,到阴曹地府去叫岂不是更好?”
第二个回话的差役一下子不哭了,不过满脸都是血泪,乍看上去实在有点吓人,他忙道:“大人,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小人受这王康胁迫……”
徐谦沉眉:“胁迫,他胁迫你什么?”
“他……他打我,经常打我,看着不顺眼打,看着不顺眼也打。”
“就这些?”徐谦有点意犹未尽:“本官还以为他鸡奸了你。”
这差役顿时打了鸡血,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大人英明,还真是鸡奸了,可怜小人求告无门,饱受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往自个儿肚子里咽,今日清早,他命小人来学堂,小人是晓得规矩的,自然不情愿,结果他对小人说,若是不来,不但打断腿,还……^还……”
徐谦的手肘撑着案牍,身子前倾,很有兴趣的道:“还什么?”
差役满脸委屈的道:“还要将小人那个……那个……至死!”
徐谦深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冷战:“那个那个是什么意思?”
差役扭捏的道:“就是那个那个……”
徐谦拍案:“休要遮遮掩掩,这里可是有人记录的,你只说那个那个,谁晓得你说的是哪个哪个,不晓得是哪个哪个,这供状还怎么撰写,给本官如实回答,如若不然,本官法办了你。”
“鸡奸!”这差役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如实相告’。
徐谦深吸一口气:“竟然这样无耻!”
王康勃然大怒:“徐谦,你血口喷人!”
徐谦冷冷看他:“王大人,可不是徐某人说你鸡奸,这可是你们吏部的人状告,怎么能叫血口喷人?再者说,本官没有和你说话,你给本官住嘴!”
他说住嘴的时候,陆炳已经跨前一步,恶狠狠的瞪了王康一眼,王康一下子瘪了。
第二个差役侥幸对了徐侍读的胃口,众人立即明白过来,再不迟疑,这时又有个胖差役道:“大人……小人也冤枉。”
徐谦打起精神:“你又有什么冤屈?”
胖差役道:“这……这姓王的无耻之极,他……他恬不知耻,竟是勾搭了小人的妻子。小人不服,他便命人将小人打了,今早的时候,小人不敢来,王大人扬言,说是要……要……”
徐谦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道:“要什么?”
胖差役道:“要烧了我的屋子。”
徐谦满是疑窦的道:“你是说他和你妻子勾搭成奸,敢问你现在贵庚几何?”
胖差役毫不犹豫的道:“年方四十。”
这年方四十的话让徐谦的感觉良好,都已经是大叔了,居然还用的是方字,意思是说才四十岁,似乎显得自己还很年轻一样。
徐谦脸色古怪:“那么令内贵庚几何?”
胖差役道:“三十有九。”
徐谦不禁惊讶,道:“这姓王的,口味这般的重?”
虽然不晓得徐谦这口味重具体的意思,不过大致总还猜得出来,胖差役忙道:“王大人说,就好这口。”
“真是混账王八蛋,无耻之尤!”徐谦大义凛然的咒骂:“亏得还是读书人,连正德朝的刘瑾都不如,刘瑾再坏,可曾听说过他勾搭别人妻子吗?”
这一句骂的王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对王康的公审大会还在继续,可见王康平时的人缘实在不怎样,有告他鸡奸的,有说他露阴的,还有说他逼着人家去内宅男女通吃的,徐谦不由感叹,人民群众的想象力……啊,错了,应当是大明朝公差们的想象力实在无穷,这要是在后世,放在某岛上,不去做人民艺术家兼编剧实在可惜。
这一桩桩令人发指的罪行,看的让人咋舌。
待书吏将撰写的案卷呈送上来,徐谦震惊了。
太坏了,太无耻了,人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人怎么能这样的没有廉耻。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道:“来,将这些苦主带下去,待会让他们签字画押。”
差役们总算松了口气,如蒙大赦,一个个逃也似的跑了。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是肯定要的,谁都抵赖不掉,出去了也别想反悔,你都把吏部主事都死死得罪了,反悔来得及吗?你不反悔人家要整死你,你反悔人家还是要整死你,索性不如咬咬牙,一起把这姓王的整死吧。
因此这些人画押起来很痛快,争先恐后、盛况空前。
可是留在堂里的某位大人可就惨了,不过算他倒霉,枪打出头鸟,谁叫他是头?
王康的态度,其实很微妙,他本来打定的主意是随着徐谦怎么折腾,自己大可以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谓了。只要外头的毛学士听到了消息,肯定会亲自带人来捞人,自己索性不说话,看徐谦怎么表演。
结果徐谦的表演过于投入,徐谦领了衔,其余的这些差役们反了水,然后一个个编排,这些家伙胡扯出来的事迹,让王康有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的冲动。
最重要的是,人家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第一次被王大人侵害的时候是在哪里,是几月初几,外头还雷雨交加,王大人如何在值房里唤了他去,然后如何制住他,如何威逼利诱……
历史月:力争上游()
第三百八十八章:人神共愤()
皇家学堂传出来的消息显然是一种胡闹,用胡闹的态度对待吏部,这还了得?
吏部这边已经炸开了锅,人被抓了,一时半会也没见放出来,而这学堂加强了防备,一队队的校尉杀气腾腾地在学堂外头布防。。
这是想做什么?这分明是绑架朝廷命官,想造反啊!
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家都傻了眼,难道还要带着人去把人捞回来?要捞回来不容易啊,总不能带着兵去抢人吧,这徐谦是疯子,大家可不是疯子,要冷静,要淡定,嗯……这是一定的,咱们是朝廷命官,君子还动口不动手呢。
不过毛纪听了消息,先是震惊,拍案而起,大呼道:“这是造反!”可是随即,他猛地身躯一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搓了搓手,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是作死啊,真是天欲让其灭亡必令其疯狂,他不死谁死?大明朝最忌惮的是什么?最忌惮的是挟兵自重,徐谦犯了大忌。再加上绑架朝廷命官和差役,还有路政局的案子,怎么看,这姓徐的都是在找死。
本来这姓徐的有圣眷在身,一个贪墨的案子未必能将他整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年头有的是原地站起满血复活的案例,说不定今天倒霉罢了官,明天起复就连升三级,可见要整人,必须要做到斩草除根,断不能姑息养歼,不把这姓徐的一棍子打死,毛纪总觉得不安心。
可是现在,这个傻子居然送货上门,还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似的,这不正好成全了毛大人?
毛大人很激动,不过他还觉得不够,连忙召五城兵马司的指挥过来,五城兵马司有指挥五人,听到学士相召,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赶来。
毛纪今曰异常的心平气和,扫视了五位指挥一眼,道:“皇家学堂的事听说了吗?”
回话的是东城指挥:“是听说了,这姓徐的忒也大胆……”
他还想添油加醋的说一通,毛纪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多说无益,你们既是兵马司,这个事就该你们管,你们立即带几队军卒去学堂交涉吧,王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万万不能有什么差池。”
这几个指挥顿时傻眼,这种狗屁烂账的事让他们来负责,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要知道那徐谦可是个愣子,什么事都敢做,听说在学堂里还死了个差役呢,兵马司只是负责治安和救火事宜,总不能拿着刀片去砍人吧?就算是去砍人,在天子脚下,那徐谦要耍横,人家那是不怕死,兵马司凑这热闹做什么?
只是毛学士发了话,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众指挥商量了一下,便各自点了几队官军往皇家学堂去了。
到了皇家学堂才晓得人家早有准备,百来个校尉各自挺刀拱卫在附近,一见到来了人,便听到有人拔刀而出,高喊一声:“列队!”
紧接着校尉立即集结,片刻功夫,便密密麻麻地列好了队伍。
还是那东城指挥上前交涉:“我等要见徐侍读,还有,王大人可在学堂里吗……”
话才问到一半,陆炳便站出来,冷冷地道:“徐侍读不见任何人,这里是皇家学堂,谁敢擅闯,格杀勿论!看什么看,你哪个衙门的,敢来皇家学堂撒野?”
东城指挥呆住了,他突然意识到,愣的不是一个姓徐的,这皇家学堂上下人等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还真是嚣张啊,天子脚下,有这么嚣张的吗?人家这口气压根就没把兵马司放在眼里。
若换做是哪个草民敢这样造次,东城指挥早就抄家伙砍人了,不过面对这些森然的校尉,他反而不好造次了,真要打起来,打不打得不过是一回事,问题还在于天子脚下动了刀兵,往往都是各打五十大板,皇家学堂倒了霉,兵马司怕也要大换血。
如此一想,五个指挥又凑起来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你们继续发疯吧,大爷不奉陪了。
立即回吏部复命,毛纪听了这消息,不怒反笑:“果然没有错,这皇家学堂还真是疯了。既然如此,尔等立即上奏,要据实禀奏,把这皇家学堂的张狂都写上去,其他的事,老夫来办。”
毛纪只是走个过场,表面上是给皇家学堂最后一次机会,实则是堵住最后一个漏洞。
而现在……终于可以开始了。
他立即派人四处联络,随即各部院和各衙门纷纷递上了奏书。
雪片般的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