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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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糊涂?”王太后语气更冷,先是看看身边的女子,随即更加严厉,道:“若是不糊涂,这赐婚的事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陆家的姑娘哪点配不上你,你为了抗旨,做出这种事,这也叫大事不糊涂?哀家看你这也不叫糊涂,而叫混账!”
徐谦深吸一口气,其实来之前他不是没有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连忙道:“娘娘明鉴,学生并不晓得宫里会赐婚,学生昨日金榜题名,免不了得意忘形了一些,再加上有人怂恿,说是喜上加喜才好,又说学生和桂小姐乃是天作之合,为了防患未然,以免夜长梦多。趁着昨日大喜的日子……”
王太后厉声道:“是谁怂恿的?”
徐谦忙道:“寿宁侯张鹤龄……”
王太后的脸色,顿时有点儿不太好看了,若是换做从前,听到牵涉到了寿宁侯,她是求之不得。可如今她和张太后的关系已经缓解,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这个时候,她找寿宁侯算账,面子上毕竟抹不开。王太后的性子就是如此,看到不顺眼的人,什么事都做不出。恨不得把人踩死在地,可要是有交情的,反而有许多顾虑了。
徐谦又道:“还有建昌伯张延龄……”
王太后沉默了起来,似乎在犹豫什么。
接下来徐谦又道:“还有永丰伯王成……”
“什么?”王太后终于坐不住了。满是恨铁不成钢的道:“连他也有一份?”
徐谦委屈的道:“是啊,学生端的是冤枉,当时金榜题名,又是高中会元。于是免不了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又听了他们怂恿,便自以为大丈夫当如是也,谁晓得宫里这时候传旨下来,学生并没有抗旨的意思,也不是瞧不起陆家小姐,陆家小姐品貌出众,温柔娴淑,这一点学生早有耳闻,只是……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学生亦是无可奈何,昨天夜里,学生辗转难眠,想的就是这件事,总是觉得对不起太后,对不起陛下,更是辜负了陆小姐,学生这是万死之罪,也不求宽恕,只求娘娘顾忌宫中脸面,顾忌陆家小姐的风评,严惩了学生吧,学生绝无怨言。”
王太后的心顿时乱了。
若是把徐谦的罪责说的严重,那么那三个国舅作为挑唆者,一个都别想跑,王太后就算不顾忌寿宁侯和建昌伯,难道能不顾忌王成,毕竟这是自家人,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同胞姐弟。
而且徐谦若是诬赖别人,王太后未必会信,可要说这是受三个国舅怂恿,她却已信了大半,因为这三个家伙是什么人,王太后比谁都清楚,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没有他们,那才怪了。
站在王太后身边的女子,却是冷冷一笑,显然看出了王太后的心思,也猜出了徐谦的居心,于是露出不甘之色。
王太后想了想,忍不住问:“你所言的,可是属实吗?”
徐谦连忙道:“绝无半句虚言,这保媒之人正是三位国舅,娘娘若是不信,随便寻了个人来问,便能一清二楚,学生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拿这个来糊弄娘娘。”
王太后顿时踟躇不安起来,最后没好气的道:“你起来说话吧,来人,给徐谦赐坐。”
方才是阴阳怪气的新郎官,现在总算恢复了正常,从这称呼之中,便可看出王太后态度的逆转。
徐谦不客气的坐下,这时候王太后又开口了,她满是为难的口吻道:“你呀你,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该怎么收场才好?赐婚的旨意都下了,陛下那边为难,陆家那边……”说到这里,王太后不由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
而徐谦又站起来,正要提起回绝赐婚的事,来之前心里就有了腹稿,语气和用词当然要委婉一些,以免大家面上不好看。
可在这时候,那女子却突然拜倒于地,对王太后道:“娘娘,徐公子乃是今科会元,又有了妻子,陆家不敢高攀,还请娘娘和陛下收回成命,这赐婚之事,休要再提了。”
徐谦这才明白,方才站在王太后身边的女子竟是陆家的小姐,想必是她已经预料自己要拒婚,所以先下手为强,至少给自己一个台阶,是告诉别人,不是徐谦不要陆家的小姐,而是人家不要徐谦而已。
徐谦心里苦笑,只是他心思没放在这个女子身上,也没有仔细看这陆小姐的真容,现在人家正对王太后,却是背对着她,再无缘去见她真容了,徐谦连忙附和道:“是啊,学生何德何能,哪里配得上陆小姐,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王太后一时踟躇了,她倒是想这件事从未发生,可是圣旨发了出去,白纸黑字就在那里,她一时之间也难做主。
正在这时候,外头却传出威严的声音,有人冷哼,道:“哼,你也晓得你何德何能,晓得高攀不上?依朕看,你确实是高攀不上,陆家这样的好人家,朕本来打算成你的美事,谁知你竟是不领情?你是什么人,朕会不晓得?你这厮坏就坏在这小聪明上,是不是早就听闻朕有意赐婚,因此故意将这生米做成熟饭,好教朕改变心意,现在好了,闹到这个地步,看你如何收场。”
说话的功夫,嘉靖已经龙行虎步的进来,他背着手,满脸寒霜,大有一副随时要兴师问罪的姿态。
嘉靖生气是情有可原的,到了这个地步,左又不是,右又不是,无论作何选择,都难以善了,想来想去,还就是这徐谦坏了事,嘉靖自然不能因为这个事把徐谦怎么样,而是想借着这个事好好敲打一下,让徐谦记着这个教训,因此刚刚出场,这口气就极为严厉。
徐谦尴尬一笑,正要回答。
谁知王太后却是风淡云清的道:“陛下,事情已经发生,哀家呢,也已经查明,此事确实是一场误会,徐谦固然有错,可是深究这个也没什么意义,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立即做个决断,看看如何交代才好。”
王太后一锤定音,却是让嘉靖攥起来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本想教训一下徐谦,可是王太后却是抢着给这件事定了性质,这只是误会。
问题就在于,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误会,既然王太后已经说了,嘉靖身为人子,那么就只能按误会来办,就算有铁证摆在了嘉靖面前,嘉靖也绝不能推翻这个定论,因为太后是嘉靖的母后,母亲说是一,儿子总不能唱反调。
嘉靖不由愕然,母后想必是自己心意的,既然知道自己是什么主意,却为何突然出来阻止自己?这很不寻常,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今儿清早的时候,母后对徐谦也多有不满,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又突然袒护起徐谦了?
嘉靖心里苦笑,却是不动声色,朝王太后行了个礼,道:“母后说的是极。”
王太后则是脸色平静,其实她突然出面,却也是迫不得已,自家儿子要敲打徐谦,就肯定要深究一下,可是一旦深究,最后迟早会啊这三个国舅都揪出来,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徐谦平安无事,三个国舅反倒成了万夫所指的对象。
她连忙转移开话题,慢吞吞的道:“现在无论是陆家还是徐家,都要陛下收回成命,断绝赐婚,陛下意下如何?”
嘉靖皱起眉,犹豫片刻,道:“这件事……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赐婚的旨意按规矩总共是两份,一份是送了礼部,让礼部择定吉日,好教二人早日完婚。另一份已经去了徐家宣读,而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亲眼所见,现在本来就已经贻笑大方,若是朕再朝令夕改,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第二百八十一章:悍妇()
嘉靖也是苦恼,现在王太后已经定了性质,说徐谦只是一时糊涂,那么他也就不好深究了。可问题在于,撤掉旨意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圣旨已经公布天下,总不能告诉天下人,天子的圣旨只是逗你玩,此例一开,以后还有谁将圣旨当一回事?谁又能保证今日你这圣旨颁布出来,明日会不会作废?
可是陆家这小姐和徐谦都立即请求退婚,情理上,嘉靖确实应该准许。
嘉靖吁了口气,慢悠悠地道:“本来嘛,徐谦中了个会元,朕应当高兴才是,谁知闹出这样的事,反而把好事变成了坏事,此事既已定论,怕是要作废是不成的,朕既然已经赐婚,那么就不容更改。”
说到这里,陆家小姐再也按捺不住了,语气坚决地道:“陛下,国朝没有二妻侍一夫的道理,便是陛下,也只有一个皇后……”
嘉靖笑了笑,打断她道:“可是破例的事也是有,正如国朝没有两个太后,可是现在这宫里不正是有两个太后吗?朕晓得你和你父亲的为难之处,可以宫里的难处,你们也要体谅才是。”
徐谦接着道:“学生何德何能,哪里敢娶二妻?还请陛下成全学生撤了这圣旨,若是引发其他后果,学生一力承担。”
对徐谦,嘉靖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冷哼一声,厉声道:“你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吗?朕现在是成全你们的美事,你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正是天走之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他不容徐谦拒绝,紧接着对王太后道:“母后。话又说回来,徐谦现在未到弱冠之年,成亲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等等再说吧,朕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说罢,不顾徐谦和陆家小姐的恳求,嘉靖便施然而去。
徐谦心里叫苦,这事没办成。没法儿向新婚妻子交代啊,这可怎生是好?
王太后和颜悦色地在劝那陆家小姐,陆家小姐只是低泣,听得徐谦心烦意乱,不由道:“这件事怕还要娘娘多多美言。陛下在气头上……”
王太后冷冷地道:“这是你搅出来的事,却要哀家美言?圣旨又不是你那酸溜溜的文章,岂是说反悔就反悔?你好生做好成婚准备吧。”
徐谦不由咋舌,苦笑道:“家有悍妇,学生实在不敢。”
他这时候干脆把桂稚儿拉出来做挡箭牌,反正就是耍赖,刻意渲染一下桂稚儿的厉害手段。好令对方知难而退。
陆家小姐终于忍不住了,接了话茬道:“既是个悍妇,你娶了做什么?今日你给我蒙受的羞辱,我一辈子都记得。我早就听闻你的新婚妻子曾许过人家,且年长你不少,你宁愿急着与他结亲,也非要拒绝我。哼,这件事传出去。还让我做人吗?现在你说到这份上,正是说我连悍妇都不如了?”
徐谦不由咋舌,心里想你这个时候添什么乱,方才不是和我立场一致退婚的吗?大家本该是盟友才是,怎的调转了枪口来。想了想,徐谦只得道:“非嫌弃小姐,只是高攀不上而已。”
这陆家小姐想来也不是吃素的人,低低冷哼道:“是啊,高攀不上呢,桂家你都能高攀得上,反倒陆家高攀不上了,说来说去,总是你的托词,无非是瞧不起陆家罢了,你是新科会元嘛,前程远大,而陆家虽是勋贵,可毕竟是武勋世家,比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金贵是吗?”
徐谦矢口否认:“陆小姐想必对学生有些误会。”
陆小姐道:“依我看,想来是你对我有些误会才是,姓陆的就这么好欺负,大的没人求亲,小的也被人避之如蛇蝎。”
徐谦心里糊涂了,什么大的小的,莫非还有前科不成?这就难怪陆家这边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了,他吁了口气,摇头晃脑地道:“千错万错终究是学生的错,既然错了,无非弥补就是,学生不是一直在请娘娘和陛下收回成命吗?若有得罪之处,自然是请小姐多多包涵。”
陆小姐语气很是不悦,道:“包涵?包涵什么?这分明是我生得丑陋,进不了你的法眼,又是我没什么德行,不知何为妇德,连个悍妻都不如,倒是不劳会元老爷包涵。”
徐谦已经吃了几次教训,如今再一次发出感叹,女人还真是得罪不起,连忙道:“这是哪里话,明明是学生相貌丑陋,没有节操,学生也不是什么好人,人烂嘴馋,就晓得读书,可惜读书又不长进,圣人的至理没有学来,反倒是学来了油嘴滑舌。”
陆小姐冷笑道:“徐会元太自谦了,我才真正是高攀不上你呢,我性子不好,总是爱欺人是有的;总爱记仇,心眼儿小也是有的;别人都学女红,偏偏我却学了枪棒,望之不似淑女却也是有的,终究还是我高攀不上你。”
徐谦哪里敢说人家高攀不上,而且人家分明是在说反话,若是他顺势答应,保准又不知有多少怨气出来,于是连忙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性子也不好也爱记仇,别人读书学道理,我读书只是满脑子的功利,远看是个君子,近看却是个十足坏蛋。”
陆小姐立即乘胜追击道:“这就是了,若按你的话说,莫非现在我对你有几句怨言,你免不了要记恨于我了?方才你自己说你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