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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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计划的一样,我们顺利击倒了两名对手,”布蕾搂着小女孩的肩膀,两人亲昵如同姐妹,“一切都很完美,时间上比我预计得更短。只是有一点不太好,薇妮小姐,最后的一击你用力太猛,尽管我不懂剑术,可那一剑已经明显超出了你的掌握。优秀的战士需要把握局势,控制自己的每一次攻击与防守,不该采取任何结果难以预料的行动。那个瞬间,你好像有点激动?最后的一剑,你简直想要把对手劈成两截呢。”
“……是的。对不起。”
“怎么了?那个小子,”莱昂大为奇怪,想把人劈成两截?这个小淑女也有这样冲动的时刻。他望向逃跑侍从的背影,“你和他是不是曾经……”
“对不起。莱昂大人,”薇妮仰起脸,眼角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今天晚上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永远有时间留给你。”
低下头去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她语声哽咽:“谢谢。大人,我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令人感动的主仆情谊哪,”雅瑞尔像踩着舞步般优雅地转了一圈,“莱昂先生,为您画完后,我想为您的两位侍从也分别作画。”
“只要她们愿意就好。”
“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布蕾答应得很直爽,薇妮也点了下头。
“感谢诸位的善解人意。请相信我,”精灵欢呼一声,“如果今天下午的相遇没能为你们带来什么益处,那过错一定不在我这边。欣赏了一场精彩的竞技较量,我获益良多,”她重新支起画板,“来,让我们继续吧。”
第75章 精灵的画卷(4)()
作画是件相当累人的事,这并不出奇,可莱昂从来不知道的是,原来作为被画的一方,同样也不轻松。
从设想到细节,从构图到上色,从环境到人物,雅瑞尔光是讲解就用去近两个小时。“大地、天空和海洋都笼罩在诺拉尼卡斯的阴影之下,”她如此解释画的主旨,“一切都即将被黑暗吞没,我们认知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点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这个时候,是什么点亮了人们的视野,是什么驱散了黑暗?仅仅是无名骑士吗?我以为,是,但不仅仅是。”
“是,但不仅仅是。”莱昂一边注视画面,一边品味着精灵的话。整幅画的色调阴暗异常,画面上到处为朦胧的黑雾笼罩,活像是有谁将黑色的颜料在画布上随意涂抹,能看清的只有血浆、杀戮和尸体。仅仅看了一眼就觉得沉闷难忍,他下意识地想挪开眼睛,然而又有一点光芒牢牢地攥住视线。那光芒渺小,微弱,然而顽强地穿透了浓重的黑暗,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老实说,这幅画,他一点也看不懂。
雅瑞尔抬起头,莱昂知道她在仰望天空:“无论你们人类,还是我们精灵,又或者其他生活在这片蓝天下的生物,每当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每当有人试图给我们套上枷锁,总会有人挺身而出,带领大家反抗。一个时代又一格时代,哪怕情况更加糟糕,哪怕整个世界已经沦为黑暗的深渊,哪怕所有人都嗤之以鼻,总也有人会始终相信自由、光明与正义,会有人站出来,不管失败多少次,不管经历多久的岁月,绝不妥协,永不放弃。”
精灵不是在说,而是在咏叹,她的声音让莱昂着了迷,以至于一点也没注意到时间流逝。动听,婉转,悦耳,他所知道的词汇根本不足以形容她歌唱般的叙述,简直有种魔力,让他的心与灵魂拉扯进了她的话语中,在她的指引下去了解历史,感知世界。
“所有人都知道诺拉尼卡斯是不可战胜的,”她说,“即使向他挑战,结果也是注定的,无数勇士已经用鲜血证明了这一点。按我猜想,无名骑士从地上捡起梵尼汀神剑时,应该没有抱着打败永生者的希望,而且他一定清楚,向诺拉尼卡斯发起冲锋的下场是什么。当时联军败局已定,所有人都在后退,而他依然作出了选择。”
“我们都该感谢他当时的选择。”受雅瑞尔感染,莱昂开口时的腔调也变得严肃端庄。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他却依然这样做了。我画中的无名骑士并没有想过战胜永生者,更没指望幸存下来。可是,哪怕毫无希望,哪怕伤痕累累,他也要让永生者知道他会一直反抗下去,直到最后一刻。尽管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想,这应该无比接近历史上真实的那个无名骑士——希望我的想法不会冒犯他的星魂。”
“星魂?”
“精灵的传说中,勇士战死之后,灵魂会升入天空化为星辰,那就是星魂,只有最伟大的英雄才能享有的殊荣。”
“无名骑士确实配得上这份殊荣。”而我呢?也许我无法建立与他相提并论的功绩,但我可以像他一样坚持自己的想法,无畏地面对强敌。想到这一点,莱昂又一次感到浑身的皮肤发烫。
“可无名骑士在拿起梵尼汀之前,”雅瑞尔说,“根本不是个英雄啊。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骑士,甚至可能连骑士都不是,只是有一身铠甲和一匹马而已。他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或许还有妻子和孩子,与你我没有任何区别。而在他获得了无上荣耀的那片龙银草原上,比他强大、比他著名的人物数不胜数。梵尼汀神剑恰好落在他的面前时,他有想过退缩,有想过这和自己无关,该由那些大人物拿起剑去和永生者战斗吗?没有,他做的只是拾起剑,然后冲向那个不可战胜的目标。明白了吗,莱昂先生?我希望你为我展现的,就是这样一种伟大。”
“明白。”
但是明白和做到是两回事,当莱昂尝试过之后,才知道这事有多困难,或者说,雅瑞尔的要求有多高。他不停地按照她的指点调整姿态,模拟神情,还需要不时提升灵能,又迅速压低,如此反复一连数十次。他不理解这样做有何意义,但也没有开口询问,毕竟他连画本身也看不懂。
雅瑞尔确实是个相当了不起的画师,艺术的道路是深奥又艰辛的,而且她还是个精灵,莱昂觉得自己要是能弄懂才值得奇怪。
只是一个侍从也有如此的见解和技艺,精灵果然是高深莫测的种族,他感佩不已。
几个小时一晃而过,直到太阳下山,晚餐的时刻临近,雅瑞尔也没有在画布上留下任何一笔。莱昂庆幸当年被塞勒斯公爵收留后选择的是剑,而非画笔。光是动笔前的准备就花去一下午时间,这还只是为了很小的一点画面,难怪这幅画会花掉她十五年。
莱昂正在考虑要不要邀请雅瑞尔,她收起了支架、画板和颜料,双手像在揉一团面粉那样轻轻揉搓,所有的东西又变回一块柔软的布料。她把布料系在腰间,片刻后,布料便与裙摆融为一体,区分不出彼此。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精灵的声音透着满足,“谢谢您的合作,莱昂先生,也谢谢您的两位侍从。”
“是啊,时候不早。您愿意留下来与我们一起用晚餐吗?”
她摇了摇头,一双长耳颤了几颤,“往常,我会愉快地接受邀请,可今天不行。”
“真遗憾。您明天什么时候来?”
“明天为什么还要来?”
“您还没有把我画上去啊。”
“啊哈,”精灵笑道,“莱昂先生,您误会了。我想要画的并不是您的脸,而是长相、衣着和身份之外的东西。早在第一次见到您时,我就察觉您身上有某些吸引人的特质,而那些特质,正好是我的画作中缺少的部分。经过今天下午的了解,我不需要对着您也可以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感谢您,这幅画终于可以完成了。啊对了。”
“怎么?”
“还有两位小姐的画。放心,我不会忘记的,下次见面时……不,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没有关系,我一旦完成就立即叫人把画送来,你们的容貌如同雕刻在我的记忆中,不会忘记的,请放心吧。”
可能不会见面?莱昂想起布蕾要去德拉帕斯。“您是说,在普拉哈城不会再见面了吧。”
“是啊。”
“有可能吧,我们都很忙碌。但也许,我们会在德拉帕斯的森林里再会呢?”
精灵在原地一连转了三四个圈,停下时,裙摆随着话语上下飘动:“您要去德拉帕斯?太好了!那可是个好地方,人人都能不受伤害、无忧无虑地生活,是特雷格大陆真正的乐园所在。确认一下,您当真要去德拉帕斯吗?”
“当真要去。”
“啊,”雅瑞尔有些狡黠地笑了,“那就让我期待我们的再次会面吧。”
第76章 去年的往事(1)()
回到蓝宝石塔,莱昂首先去薇妮的房间,想看看伊芙琳有没有好好休息过。出乎意料,她压根不在床上。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找到她时,女巫正埋首一本八开的大书,就着满屋子的蜡烛和油灯读得聚精会神。
这就已经可以读书了?一扭头,他发现不止如此,晚餐已经好端端地放在了餐桌上,还有葡萄酒和四副刀叉。
“你干的?”他大吃一惊。
“是啊。这儿的厨子想帮忙,不过我看他们已经够辛苦,婉言谢绝了,”女巫从书桌旁起身,慵懒地舒展身肢,“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挺自信的,尤其是馅饼,不加青椒的那种。葡萄酒也仔细挑选过,和德斯弗殿下相处了几天,所以今晚我为大家选择的是拉米拉斯北部出产的冰酒。对了,龙堡的总管大人真慷慨,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
布蕾的吃惊还在莱昂之上:“可你流了那么血,短短一天时间,”她神情复杂地望着满桌佳肴,“人类的血肉之躯,竟能恢复到可以为我们准备这样一顿丰盛晚餐的程度。这么多满满当当的盘子,没有两个小时,恐怕没法完成。”
“毕竟我是个女巫嘛,”伊芙琳拿起一瓶酒,用牙咬开瓶塞,“女巫总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办法。来吧,”她拉着莱昂坐下,“冰酒甘甜醇厚,只需要一口就让你终身难忘,用来搭配馅饼正合适。而且这种酒格外珍贵,传说能够品尝到真正冰酒的人就和能够得到真正爱情的人一样稀少,每一口都值得细细品味。”
她开始倒酒,透明的金黄色液体依次注满四个杯子。
真正的爱情吗?莱昂拿起杯子时偷偷瞄了女巫一眼,她的脸色似乎比中午时红润了少许,至少不再苍白得全无人色。他啜了一小口冰酒,最初入口的确实如女巫所说,香甜而芬芳,叫人忍不住想与人分享。可随之而来的回味却难以形容,酸涩,懊恼,苦闷,那一瞬间,他犹豫要不要把酒咽下。
他不禁又试了一口。
不知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味蕾已经适应,第二口的感觉不像第一口那样无法捉摸。这显然不是他喝过最好喝的酒,但毫无疑问,是最让他印象深刻的。
至于伊芙琳的手艺,先前的几块馅饼已经让他有了大致的了解,而今晚的食物也没有令他失望。
吃过肉和鱼为主菜的晚餐,用完樱桃、蜂蜜和奶油做的甜点,布蕾知趣地离开,莱昂暗暗感激她的通情达理。但是该怎么和伊芙琳提起?请女巫离开,把房间留给自己和薇妮,他发现这种请求根本没法对她说出口。
正在为难,薇妮轻轻唤了声:“莱昂大人。”
“在。”
“伊芙琳小姐在场也没关系,这件事是该对您说还是对她说,我曾经犹豫过好久。所以,您不用请她离开。”
这孩子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莱昂想起伊芙琳曾经开导过她,在某种意义上可算是她的人生导师。
“哦?”女巫正了正坐姿,“既然如此,我就留下来。小薇妮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难道莱昂大人和布蕾两个人都没有保护好你吗?”
“不,”小女孩为他辩解,“事情和莱昂大人或者布蕾小姐没有关系。”
“今天下午,在上次那个蔷薇园,”莱昂怂怂肩膀,“我们又遇到了嘉努爵士带着人来找麻烦。”
“他还没受够教训吗?”女巫惊诧地问。
“他知道不是我对手,所以这次提出让我们俩的侍从来较量一次。很巧,他昨天也新收了个侍从,所以要求一场二对二的团体竞技,他的两个侍从对阵薇妮和布蕾。战斗本身不值一提,问题出在对面的一个侍从上,”莱昂问道,“薇妮,你早就认识那个哥尼森,对不对?”
“是的,莱昂大人,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薇妮站了起来,站姿一丝不苟,挺拔而恭敬。
“不,你不用站着,”莱昂顿时感到不太自在,“请坐下说,找个舒服的地方躺着也没问题。”
小女孩摇了摇头,房间里四下燃烧的蜡烛也无法驱散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