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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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奇大师笑得在地上打滚,他还记得一个酒壶为此成了碎片。赛瑞斯公爵也不禁莞尔,耐心地告诉他:“若说赠送,那对这样一把了不起的剑来说,未免太过轻视。按照吟游诗人们的说法,该是叫把这柄剑托付给你,让你握着它去斩除邪恶,伸张正义。”
“没错,”比利奇大师止住笑,谈到自己的作品时,这个矮人总是一脸严肃,“‘沉默’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可以送人或者赏赐给封臣的武器,它与‘怜悯’在铸造时互相交融,直到最后成形方才分开,是我十年来最好的作品。它们天生就是一对,给你和亚伦再合适不过。要是被个不成器的混小子或者见到点血都能晕过去的娘娘腔拿去,不光让剑蒙羞,连我也跟着丢脸。好的骑士需要一柄好剑,小子,反过来好剑也需要一个好骑士。”
“可我现在还不是个骑士啊。”
“那只是个比喻,”公爵的教导从来不像有些修士那般喋喋不休,惹人生厌,“骑士的名号不过是个头衔,就像是一件外衣,一条披风,一副斗篷。穿上亚伦的衣服,你也依然是你,成不了他,反之亦然。怎么样?你会好好地使用这柄剑吧?”
“会的,”当时的自己还不明白这是种怎样的认可,“否则比利奇就要来揍我了。”
听到他的回答,矮人吹胡瞪眼:“没错,要是拿着剑丢了我的脸,就算躲到绝仞山的山顶,我也要把你揪下来狠揍一顿。”
那天过后,莱昂确实谨慎又郑重地使用这柄“沉默”,一直没有给比利奇揍自己的机会。只是大概没人能预见,仅仅两年过后,这句话就已永远无法实现。不管现在的自己有多想让矮人揍一顿——哪怕是真揍——又有多想再听听赛瑞斯公爵那谆谆善诱的嗓音,在此长眠的两位是没法知道的了。
他揉了揉眼睛。不能哭。我若先哭出来,亚伦必定也会跟着一起,两个星辰卫士哭成一团,光是想想都不成体统。就算没人看到也不行。他又揉了揉眼睛。
“莱昂,”亚伦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的墓碑,“有时……我真希望……”
“怎么?”也许有时忸怩,但自认识以来,朋友从未这般吞吞吐吐。
“我真希望父亲能复生,能再听听他说话,和他一同野餐,和他举杯对饮,”亚伦的肩膀颤抖,“这个愿望……能实现该有多好……哪怕是死灵法术……”
身处墓地,很容易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莱昂用力吸了口气:“别说傻话。公爵会希望被那种邪恶的法术复生吗?满身恶臭,没有意识,行动迟缓,不管生前是谁,完全是施术者的傀儡。你忍心见到那样的他吗?他会喜欢看到你这副模样吗?”
朋友的颤抖更加厉害:“但假如……不是那么污秽的法术……是纯洁而神圣的力量呢……”
“哪有这种力量?”
“假如,”亚伦坚持,“我是说,假如呢?”
“这种事超出了我的想象,”莱昂长叹一声,他很理解朋友的心情,自己又何尝没有过同样的想法,“我倒是觉得,从人类被光之神创造出来开始,肯定有无数人尝试过死者复生这件事,但是从来也没听说过谁成功的。我要是记得没错,教典上有提到,连神灵也会死,死掉之后这个神便不复存在,所以我想复活不是那么容易能办到的。”
“是啊,神也一样会死,”亚伦任长剑落入身旁的杂草丛中,俯身抱住墓碑,“我们是野兽,但我们努力不变成野兽。谢谢您,父亲。”
片刻的沉默后,亚伦拾起“怜悯”,缓缓起身。他的动作很慢,站直身子时,他已恢复成威风凛凛的星辰卫士队长,不再是在父亲坟墓前哭泣的儿子。“抱歉,莱昂,”他还剑入鞘,“让你听我说胡话了,我们回去吧。今天的事,记得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莱昂为朋友的话愣了片刻。这才是真正奇怪的事情,他心想,换作以往,凭两人的交情和默契,这种程度的事根本用不着特意提醒啊……
第31章 首都的夜晚(1)()
从哭泣荒陵回到蓝宝石塔,连午饭都无心享用,只来得及把衣服脱掉,莱昂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边只剩最后一线血红的色泽。
一阵食物的香气拨弄鼻孔,闻起来有种怪异的熟悉感,他一骨碌坐起,见到伊芙琳坐在桌前,就着蜡烛在读一本羊皮纸封面的厚书。烛光的照耀下,一小块酥皮馅饼呈现诱人的金黄,培根与肥厚的牛肉正滋滋冒油。
你是怎么进来的,问出这句话之前,莱昂先跳下床,鞋也来不及穿,赤着上身,抓起酒壶对着嘴就灌。好容易女巫在场,别的都可以放一放,喝酒不能拖延,对长达两天半——严格来说是五十六个钟头——没喝酒的他来说更加如此。
等他把酒壶放回桌上,壶中已空空如也。伊芙琳双手托腮,碧蓝的双眼比烛火更明亮:“昨晚的那个美人怎么样啊?”
真想再来一杯,莱昂用手背擦拭嘴角,在别人面前他通常没这么粗鲁。“美人?哦你是指安薇娜陛下。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一个女王竟然会半夜跑到十里开外的废墟去,向异教的神祈祷。她说的是古神,我猜应该和精灵的信仰差不多吧……”
“安薇娜陛下?”伊芙琳一脸茫然,“她当然也是个美人,但我说的不是她,是和你交手的那个啊。”
莱昂伸向馅饼的手停住:“那家伙?你管她叫美人?她也配?”
“怎么了?她哪里配不上这个称呼?”
“那家伙要是也能被称为美人,我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懂了,”女巫右手一翻,多出一柄黄杨木餐叉来,“你见到的不是她本来面目,”她把餐叉递给他,捏着叉尖,握柄向前,“听说她扬言要抓走女王?”
接过餐叉,莱昂点头:“没错,她嚣张至极。不光是抢走,她要当着所有使节的面,在女王的生日典礼上动手,简直不把我们这些星辰卫士放在眼里。她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她本来长得还不赖?这是通过占卜知道的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占卜,秘术,星相,再加上我的一点点头脑,推导出结论。嗯,主要是头脑。”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吗?身为近卫,我得保证陛下的安全。她很不简单,”他走到窗户边向外张望,随后关上窗,走回桌边,压低嗓音,“不是说有多厉害,而是我根本看不透她。战斗时一点灵能都感觉不到,不可思议的技巧!她是不是斯坦利大人的爪牙?”
“别什么都拿来问我呀,就算是光之神也并非全知全能,何况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巫。占卜这件事,就像是想把水抓在手中,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施法者也没法确定结果,能知道那个人的长相已经非常不容易,”伊芙琳抱怨道,“亏我知道你睡醒肚子会饿,还好心带来了吃的。”
她轻轻打了个指响,一杯琥珀佳酿出现在手中,然后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随着杯中美酒减少,杯子的轮廓也渐渐模糊,等她咽下最后一滴,杯子恰好神奇地消失了。
确实如此,知道对手隐藏了真面目已经是很有用的信息,至少不会白白浪费力气去寻找一个丑女人。莱昂歉疚地低头:“抱歉,我刚刚睡醒,脑424袋很不清醒。”他想起白天在城门前的经历,借用了军官斯陶特的说法,“我该为你做些什么来求得原谅呢?”
“言重啦,星辰卫士大人,您不了解占卜嘛,”女巫把盛着馅饼的盘子向他推推,“先吃了这个再说。”
与上次一样,馅饼的味道没话说,莱昂几口吞下肚去,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龙堡或者亚伦家的厨子算得一流的,和伊芙琳一比,还是差远了。
伊芙琳的视线从未自他身上挪开过,见他狼吞虎咽,嘻嘻笑个不停。“味道还行吗?”
莱昂抓起盘子,把盘底沾着的酥皮碎片用舌头舔了个干净。放下盘子,他又从桌上拈起一点碎屑送进嘴,然后望着她一言不发——行动远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看来大人很中意这道菜哪。我用了蘑菇、洋葱、胡萝卜和防风草,肉类是培根、牛肉和山羊肉,我知道你不喜欢青椒,所以一点也没有放。当然,今天来找你不单单是为了请你吃馅饼的,”女巫话锋一转,“你拜托我的事情有进展了。”
惊喜从天而降。“当真?”
“当真,”女巫敲了敲空掉的银酒壶,“我找到一个地方,大体上符合月亮被长枪贯穿的描述。但那地方实在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单独前往,所以我只能离得远远地观望,不能肯定是否就是那里。”
“我明白了,”莱昂会意,“我和你一起去。”
“和莱昂大人谈话就是令人心情愉快,只要稍稍给点儿提示,就完全明白我要说什么,”伊芙琳伸手拿过空掉的盘子,“不像有些笨蛋,就算指着鼻子骂他也听不懂,太扫兴了。我们走吧。”
她用指尖轻点盘子边沿,莱昂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一晃,那盘子便消失不见。今天的伊芙琳同样是一身清凉的打扮,丝绸的短袖与短裙衬出优美的曲线,全身没有一处能藏得下盘子的地方。
顺便,除去脸稍稍平常了一点,女巫的身材着实可以。他啧啧称奇。“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有多远?”
“不用出城。”
“要带剑吗?”
“带上吧。”
“那不喊薇妮了。盔甲呢?”
“你的对手才需要。不过我猜,我们多半不会遇到对手的。”
“那可真遗憾。”
他们目的地是普拉哈诸多码头中最偏远的一个,因为海岸线的形状,被当地人叫做大肚汉码头。从龙堡出发,需要步行近半个小时。
昨夜与女王在无人的树林中行进,只有沙沙作响的大树陪伴;今天则与伊芙琳漫步普拉哈的街巷,四处是吵闹与喧嚣。莱昂喜欢安静,但相比之下,还是今晚的感觉要自在的多。
半个小时转眼过去,他们到了地方。月亮已经升起,码头仍和白天一样热闹,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停泊在长长的栈桥边,数不清的码头工人和水手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卸货的多,装货的少。离栈桥不远,相邻的几座简陋房屋挂着酒馆的招牌,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橙光与放肆的笑声,一瞬间令莱昂错觉又回到了昨夜,珍珠厅前的见闻在此刻重现。
吵闹与王宫里没有两样。几杯酒下去,人人都是野兽,和身份没关系,和待的屋子是泥敷的还是大理石的建造也没关系,领主,骑士,水手,全都一个样。
“就是这里?”他问。
“差不多,”伊芙琳向着海面的方向眺望,“还需要再确认下。”
她走向一个正在滚一桶酒的水手,食指一弹,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飞了过去。水手拾起,莱昂见到那是个形状像是幸运草的银币,普拉哈人称之为银叶子的那种。就他所知,普通水手恐怕一个月都挣不到一枚这样的银叶子。
“您一定是伯爵,不,公爵家的小姐。您有什么吩咐?”水手停下手中的活,
“我想找一条船,船上挂的旗帜我不太清楚,应该是条很老很旧的船。船身上刻着的徽记是三杆交错的长枪。喏,”女巫用手比划,“就是这个形状……”
不料水手大叫一声,丢下银叶子就跑,伊芙琳连连叫喊也不回头,酒桶都丢下不管。她捡起银币,冲着水手远去的背影呸了声:“胆小鬼!”
水手的反应有点儿太过激烈,莱昂狐疑地问:“我们要找的地方是条船?”
“对头,”伊芙琳沉思了片刻,“要说长枪贯月,没比那条船更符合的。但它不是每天都出现在码头上,我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这个水手的表现说明,他显然是知道些内幕的,偏偏他不愿意说,可想而知其他水手多半也……”
“换个人问问如何?”莱昂道,他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这种事情,找个饥肠辘辘的乞丐比找有口饭吃的水手要合适得多。一块面包、一杯热葡萄酒就能让一个人把秘密掏空。码头附近总会有乞丐的吧?”
女巫瞪大眼睛:“原来如此,受教啦莱昂大人,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她带着莱昂绕到酒馆后,一条仿佛月光也不愿照射的阴暗巷子,又长又黑,看不清尽头在何处。还没踏入巷子,一股混合了海腥、粪便和汗味的恶臭便熏得人头痛。
她指指里面:“这里有乞丐,我见过。”
“比起那条被长枪贯穿的船,”莱昂抢到伊芙琳身前,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迈步,“这地方更不适合女孩子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