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锋录-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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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结局却比她更好哩。晋文能成霸业,是这婚姻,最终甚如人意,皆大欢喜。”
凌冲听到这里,才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又想:“莫非此去大都,不得与雪妮娅完婚么?也说得是,艾布岂肯这便放女儿南来?能先定下亲来,便是大吉了。人岂可不知足哩?”
付了钱,告别道人,凌冲又在各殿内赏玩一回,就背着手走出昭真祠来。才走出山门,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嚷声,一个粗大的嗓音叫道:“我家小姐哪里去了?!还我家小姐来!”
凌冲快步走出去,只见山门外,东、西、南三面各建一道“神门”,就在“神门”间的空场上,一个黑大汉子,提着醋钵样的大拳头,正在追打香客。几个香客逃得慢一步,被他拳风扫到,立刻骨错筋麻,惨叫着摔倒在地。
一个长身汉子,看似练过几天武艺,上前去拦那黑汉子,早被对方一把揪住肩膀,就胸口连打了三拳。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却将我家小姐拐到哪里去了?不交出来时,老爷一顿拳结果了你!”
长身汉子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捂着胸口躲到一边,呼呼喘气,再也不敢强自出头。那黑汉子看他逃了,却也不追,只是挥舞着拳头,继续寻人厮打。凌冲看此人分明是失心疯了,若容他这般胡闹下去,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受伤哩。于是吸一口气,跳上一步,喝道:“兀那汉子,你家小姐走失了,可自去寻找,打这些香客做甚?”
黑汉子见凌冲出头,摆拳喝骂道:“这个鸟人,遮莫是你拐了我家小姐去?不要走,吃老爷一拳!”说着,扑过来一个马步冲拳,打向凌冲胸口。凌冲早看出来,对方虽然力气蛮大,拳法运用却很普通,当下不慌不忙,身子一侧,左手一接一引,已将来拳带歪。黑汉子这一拳打得猛了,一个收势不及,脚下踉跄,凌冲趁机右手在他肩上顺势一搡,“扑”的一声,对方摔了一个嘴啃泥。
凌冲用膝盖压在黑汉子的腰间,双手把他左拳反扭,并且扣住了脉门,那黑汉子立时动弹不得,只是歪着头哼哼地骂。这时候,两人凑得很近,凌冲突然觉得这黑汉子面熟得紧,似乎在哪里见过一面,不由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黑汉子不答,却骂道:“老爷的名讳,你是甚么鸟人,也敢来问?速速放了老爷者,不然提了器械来,将你斫做十七八段,那时须不好看!”
凌冲心里好笑:“你这样拳脚,便将了器械来,能有多厉害,我岂会怕你?”再问:“你家小姐何人?既是走失了,如何不去寻,却厮打香客出气?”黑汉子骂道:“定是你这鸟人将小姐拐去了也,若不送还时,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凌冲知道黑汉子是因为主人走失,一时急昏了头脑,于是伸拇指在他头部率谷、阳白、风池、上关这几个穴位上按摩了一阵。黑汉子逐渐清醒过来,惊问道:“小姐、小姐哪里去了?”
凌冲看他的眼神已经不象刚才那样疯狂,于是松开手和膝盖,放他起来:“若遭人拐去了,可速去寻罢。”“正是,”那黑汉子向凌冲作一个揖,“我这便下山去,叫人守把各处山口,不怕那贼将小姐掳远了去……”说着,飞奔离开。
凌冲帮受伤的几名香客推血过宫,接驳脱臼的骨头。等到忙完,天色已经昏黄了。这时候要再赶下山去,恐怕还没走到五大夫松,天就会完全黑下来。他想:“都道日观峰上观日出,乃是天下奇景,不如就山上寻个宿处,安歇一晚,明晨看了日出再下山。尚有空闲,急的甚么?”
于是离开昭真祠,向西回归大路,继续往山上走去。走了不远,前面出现两条岔路。他曾在昭真祠里问过香客,这两条路一是通往日观峰和玉皇顶的,一是通往瞻鲁台的,只是经那黑大汉一搅闹,完全不清楚往日观峰是要北上,还是东去了。他左右望望,一时看不到第二个登山的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从怀里摸出一文龙凤通宝来,向天祷告:“休捉弄我呵,指我往日观峰去来。”
通宝掷下,是阳面朝上,于是他就往东边的岔路走了过去。走了一程,觉得地势并没有明显变高,不禁心下惴惴:“遮莫真个老天捉弄我?阿也,打嘴,你叫老天休捉弄你,可不是对老天不敬么?他便捉弄你,你又能怎的?”
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下来,这个样子,想要返回去走北面那条岔路,也已经来不及了,干脆硬着头皮,摸黑往前硬闯。就算到了瞻鲁台,想必那里应该有一些建筑,或者有一些空地,找个避风的地方先休息一晚再说。正在这样想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你未曾习练过武艺,我怕伤损了你筋脉,故此暂时解开你的穴道。你不要喊叫,这个地方,晚上少人,便喊叫也是无用的。”
听起来竟然是牟玄圣的声音!凌冲大吃一惊,急忙停住脚步,伏下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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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泰山观日日熹微~
凌冲藏身在一处灌木丛中,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在泰山日观峰南,距离舍身崖很近。舍身崖三面陡峭,下临深渊,因为常有孝子上山祈愿,为父母祛病消灾,而情愿跳崖献身,故此得名。崖上有巨石突兀,高约一丈,传说孔子曾在此处“登泰山而小鲁”,因此后世有人在石旁大“瞻鲁台”三字,成为泰山一景。
凌冲在黑夜中骤然听到牟玄圣的声音,似乎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响起,不禁吓了一大跳,急忙停住脚步,往一块石头后面隐藏身形。他知道自己不是牟玄圣的对手,正思量怎样才能安全逃离,不被对方发现,突然眼前一亮,对面闪起了一道火光。
原来是牟玄圣拣了一些枯柴,生起火来。凌冲心中一喜:“此刻他在明处,我在暗处,若能趁机收拾了这个贼子,岂不是好?”可是想虽然这样想,却实在没有那个胆子。两人的功夫若在伯仲之间还则罢了,相差如此悬殊,不是仅靠偷袭就可以取胜的。正在犹豫,又听牟玄圣笑道:“晚间哪有人敢上舍身崖来?你便喊破喉咙,也是无用的。”
凌冲定睛细看,只见约摸三丈开外,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火旁一个蓝袍人,背对着自己,想必就是牟玄圣了。在他身边,却还有一个人伏在地上,看不清相貌。
只见牟玄圣袖子一挥,似乎是解开了地上那人的穴道。立刻,一个声音骂起来:“贼子,你待怎的?”却是女人的声音,并且好生熟悉。
牟玄圣笑道:“小姐何不留在河南,要千里来泰山上香,恰巧被某遇见,这个宝货,岂可错过?”那女子问道:“你掳了我,究竟有何用意?”牟玄圣“嘿嘿”地笑道:“自是以小姐为质,何须明知故问?”
凌冲想起白天在昭真祠门口遇见的那个黑大汉子,他说自家主人小姐被人拐走了,不会指的就是火边这个女子吧?原来是牟玄圣把她掳走的吗?那可凭黑大汉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抢夺回来啦。
自己要不要行侠仗义一回呢?凌冲心里犹豫。他虽然是个正义感泛滥的热血青年,可是并不愚蠢,自己根本不是牟玄圣的对手,冒然动手,只怕行侠不成,反被人杀,那可就多少有点得不偿失了。
就此转身逃开吗?自己的良心却又不允许。他微微抬头,看天上月黑星稀,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不禁暗想:“那牟玄圣难道整晚坐在火堆边么?他总须睡觉,总须小解,若能捉住一个机会,将那女子救将出来,却也未必是痴人说梦。况四外黑暗,他对我又无防备,我便在此潜伏一晚,静等机会,打甚么不紧?”
主意打定,放缓呼吸,踏踏实实地隐藏起来,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火堆,同时侧耳倾听。只听牟玄圣笑道:“小姐好生将息者,明晨我领你下山。休起意逃走呵,你身后便是舍身崖,这黑朦朦的,若是一个不慎,跌下崖去,岂不悔之莫及?”
那女子哼了一声:“我十二岁上便被人擒去做质哩,那是欲要挟我姑父,今又遭你擒来,欲要挟我兄长。我直是如此命苦,倒不如死了的干净!”
牟玄圣摇摇头:“令姑丈与令兄,都是当世豪杰,这豪杰最好是无亲眷,无牵挂,才能做大事哩。小姐你休怕,我送你往大都去,料皇帝定不会亏负于你,一样的锦衣玉食,何苦偏要寻死?”
听到这些话,凌冲隐约想到了一些甚么,可是又捉摸不清。只见那女子突然跳起身来:“人生自古,其谁无死!”说着,转身就往舍身崖边跑去。可她分明不会武功,在这种境况下,哪里跑得掉?才刚迈步,早被牟玄圣探出右手,一把扣住背心要穴,揪了回来。随即右手一松,又扣住了那女子的双颊:“休咬舌。你只听闻有咬舌自尽之说,却不知若咬不得法,不得就死,直变了个哑美人哩,岂不可惜?你是女子呵,休学人做甚么大丈夫,浑不畏死的。”说着话,左袖一拂,重新又点了那女子的穴道。
凌冲心中愤恨,暗暗骂道:“这贼真个可恶,欺凌弱小,我必除之!”骂虽然这样骂,可他也明白,等自己有了除掉牟玄圣的本领,又不知在猴年马月哩。
牟玄圣点了那女子的穴道,自己从怀里掏出点干粮来吃。凌冲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等着。好不容易等到牟玄圣吃完了食物,盘腿扶膝开始打坐。凌冲一直半跪在地上,隐藏在岩石后面,脚都已经发麻了,腰也开始酸软,趁此机会慢慢换了一个姿势,也微阖双目,凝神膻中气海,轻轻吐纳,做好万全的准备。
牟玄圣行走了几个大周天,然后和衣躺倒,以手枕头,又行开了卧功。凌冲心里暗骂:“又不是天亮便要与人较量,你一晚行恁么多功做甚?”估摸着接近三更天了,才看牟玄圣轻轻地翻了一个声,背对着自己,想必已经睡着了。
凌冲不敢鲁莽,又等了一会儿,看对方毫无动静,这才慢慢直起腰来,深吸一口气,运行四肢,消除了酸麻的感觉。然后,他高高抬脚,缓缓落下,一步步慢慢向火堆边走去。如果自己就这样蹿到火堆边,抢了那个女子就走,很容易发出甚么声响,被牟玄圣发现;如果自己趁这个机会去偷袭牟玄圣,以对方的武功,成功的机率又实在太小。凌冲反复考虑,权衡不定,只好决定冒险,双管齐下试试。
他事先已经捡了几粒小石子,藏在手心里,才靠近火堆,就手指连弹,两粒石子去打那女子的穴道,两粒石子袭往牟玄圣后心要穴。果然,石子才一离手,牟玄圣已然察觉,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了攻击,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凌冲右脚踢向火堆,把几支燃烧的树枝向牟玄圣面门踢去,同时右手一翻,钢刀出鞘,左手则去拉躺在地上那名女子。原来牟玄圣点穴手法高明,凌冲已石解穴,才仅解开那女子的哑穴而已。那女子叫道:“凌大哥,救我!”
凌冲闻言一愣,心说她怎么知道我的姓氏?就这么缓得一缓,牟玄圣已经挥大袖挡开了飞向自己面门的火焰,冷笑道:“原来是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左腿一曲,就向凌冲当面扑来。
凌冲本想抱起那女子逃命,但看牟玄圣来得好快,只好缩回伸出去的左手,右手一横钢刀,一招“金门铁闩”,护在自己胸前。牟玄圣伸右手食指在他刀背上一弹,凌冲只觉得虎口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牟玄圣本拟这一弹就要叫对方单刀落地,看凌冲不过小小退了一步,不禁“咦”了一声,右臂一长,向凌冲面门抓到。凌冲才刚后退,手腕一拧,钢刀转个圆圈,疾劈向牟玄圣伸长的手臂。牟玄圣急忙缩手,只听“哧”的一声,宽大的衣袖被刀尖钩出了一个缺口。
牟玄圣一招轻敌,竟然吃亏,不禁怒火中烧。他右臂一缩,左臂又长,一掌劈向凌冲胸口。凌冲展开家传的刀法,见招拆招,一连抵挡了七八个回合。牟玄圣笑道:“小子,颇有长进哪。可喜,可贺!”
牟玄圣是剑法大家,恐怕只有彭素王和卢扬可以制得住他,连“剑神”宫梦弼和他都不过伯仲之间,但他的徒手功夫,却并非超等,加上一开始就有点轻敌,因此无法很快打败凌冲。
但凌冲知道,一和对方缠斗上了,不管能拖多少时间,最终的结局只有失败。他心中暗忖:“若能解了那女子的穴道,放她逃了,我便是被此贼擒获,也不算血本无归。”当下凝定精神,刀下加快,一连六招抢攻,把牟玄圣逼退,趁机一个跳步,已到那女子身边。
那女子也看出凌冲不是牟玄圣的对手,叫道:“凌大哥,你休理会我,快些走罢。”凌冲心道:“有我拖住这贼,你或能逃走哩;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