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作者:展飞[完结]-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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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杖,向老虎打来。那老虎前爪一剪,将曲三九一件衣衫连同前胸抓破,人立而起,拨开曲一六的钢杖,一口咬断曲五五的钢叉木柄,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曲一六。曲三九身上溅满鲜血,大叫道:“庄主闪开!”持叉向老虎口中刺去。那老虎身子一扭,跃到一边,虎尾结结实实甩在曲三九背上,张口叼起吓瘫在地的小侏儒,转身便跑。
众侏儒叫道:“小七一,小七一!”曲五五、曲五二等几个青壮侏儒提着铁叉追那老虎。但人矮腿短,哪里能追得上?何况,便是追上,除了送死,还能怎样?
众侏儒又慌又痛,忽然“嗖”的一声,一枝长箭正中虎颈。那箭力道甚足,射了个对穿,两道鲜血同时从虎颈中迸出。老虎吃痛,猛然站住,扭头寻找射箭之人。安昭见一箭得手,再搭一箭,又中虎腹。她怕误伤老虎口中的小侏儒,两箭都未射向虎头。
这老虎大约从未见过像莫之扬、安昭这样高大的“仙客”,呆了一呆,叼着那小七一又向丛林中跑去。莫之扬、安昭齐喝一声,提剑追入丛林。老虎受了伤,被二人追上。众侏儒只听阵阵虎吼从树丛中传出,相顾骇然。
过了一会,听虎吼之声越来越烈,夹杂着安昭、莫之扬喝斥声和树木的折断声。几个青壮侏儒发一声喊,提叉拎棒冲进丛林,却不过一会,便听曲五五大声道:“大虫被仙客打死啦!”过了一会,但见曲五二等人簇拥着莫之扬、安昭出来,安昭抱着那个昏迷的小七一,莫之扬背上负了一只死虎,扔在空地上。
曲一六抹抹冷汗,围着死虎转了一圈,方信其确死无疑,大喜道:“仙客真是我曲家庄大恩人!”向二人拜倒。其余众侏儒也纷纷下跪。莫之扬忙还礼,请众人站起。
曲一六笑道:“这大虫害了我们十几条人命,今日苍天垂怜咱们曲家庄,巧中安排,才有两位仙客驾临,为咱们除去虎害,今日咱们就将这虎肉煮了,好好款待两位仙客!”众侏儒一齐欢呼,过来十几个粗壮的侏儒,方把死虎抬回石屋凉棚之前。
曲一六引莫之扬、安昭到石屋厅堂中,叫人泡上茶来。莫、安二人但觉茶水中有一股别样的清香。安昭对茶道颇有心得,赞道:“此茶入口微甘,浅品略带苦味,入喉之后则口中生香,实属极品香茗。”
曲一六附掌道:“仙客所言极是,只是还有一样,泡茶之水如何?还请仙客细品。”似是极为得意。
安昭端杯再品一口,凝神道:“此水入口即滑,不吞自咽,当属无根之水。”莫之扬忍不住问道:“柳弟,水还分有根无根?”
安昭道:“天地虽广,不过五行。金木水火土,各有百样形。水为其一,亦是如此。譬如江河湖海是水,冰霜雪雨亦是水,蜜桔之汁,蛇蝎之液,也一样是水。无根之水泛指雪、雨等天上之水,花露等等也可以说是无根之水。”莫之扬叹道:“想不到区区一个‘水’字,便有这诸多名堂。”
曲一六赞道:“仙客真个是学识渊博,实不相瞒,这壶茶泡的是什么水,小老儿也说不上,还请仙客移步一观。”
两人随曲一六转到石屋之后一片岩石前,但见岩石上裂开了一道缝隙,呼呼喷出雾气。旁边有三四个侏儒各持了一束柏枝,雾气喷在柏叶上,结成小水珠,滴在一个玉盅之中。在骄阳照射之下,柏叶凝露十分缓慢,足足半炷香功夫,四个侏儒才接了半盅水,盛于一个黑坛子之中。
安昭不由道:“这样接一壶水,得多少工夫?”曲一六笑道:“这雾气只是七八日才喷一回,每回都是正午时分,不过三四刻便停了。若要凑足一壶之数,总要一两个月才得。”莫之扬道:“那你们怎么够喝?”
曲一六哈哈笑道:“仙客见笑了。这圣水得之不易,不是两位仙客到此,小老儿怎舍得沾上一滴?平日里我们都饮用苦泉中的水。”
莫、安二人很是惊奇,回到石屋厅中时,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喝茶,曲一六懊恼不已,连道:“小老儿请二位仙客看圣水,却不是小家子气,不舍得请仙客享用。鄙庄地窖之中,还窖藏着十二坛圣水,仙客不饮,让小老儿怎生过意得去!”两人推辞不过,捧起茶来,越发觉得无比珍贵。
曲一六叹道:“两位仙客有所不知,我们辛辛苦苦积攒这点圣水,原是只供神女所用的。可惜,神女下山已有五年了,却还不见回来。”他这一说,旁边一个和他差不多老的侏儒曲二三嘟哝道:“那小六一喝了那么多年的圣水,一离开这里,便忘了咱们这些驼子,呸!”曲一六喝道:“谁让你在这里了,出去罢您哪!”曲二三脸色发紫,辩道:“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我数落我女儿还不成么?”
曲一六面如严霜,正色道:“她是神女,怎么是你女儿?”曲二三见曲一六动了怒,“呸呸”着出去了。莫之扬心道:“这曲二三若不是驼子,倒与百草和尚活似一对兄弟。”
曲一六道:“两位仙客有所不知,曲家庄早有祖训:神女一现,苍天开眼,泽被万物,乐比忘川。神女怎会是他曲二三的女儿?”望着曲二三的背影,目光中露出怨毒之色。
主客又闲聊一会,日已渐渐西斜。言谈之间,二人知道曲家庄众侏儒已在这里生活了近百年,从未出过深山。又过一会,虎肉煮熟,众侏儒请莫之扬、安昭到上首坐了,分坐在二十几张木桌上共食。莫、安二人见菜肴中有雁肉、野蘑菇、山禽、鹿脯、荸荠,以及一些说不出名目的山中珍奇。还有一坛酒,二人一品,却觉得味甚粗劣,想来这曲家庄制酒之法不算在行。但主人肃客颇是殷勤,菜肴又颇是精致,二人一顿饭吃得还是很愉快。安昭独不食那雁肉,莫之扬也不吃,安昭嫣然一笑,深觉“郎乃惜情人,颇可付终身”。
饭后,二人欲告辞,但主人再三挽留,二人见日已近西,不好推辞,心想明日再走也不迟。曲家庄众侏儒见二人答应,一齐欢呼。曲一六吩咐给仙客准备宿处,特别嘱咐要将至少四张床拼到一起。
莫之扬、安昭见山中景色奇秀,与主人说要瞧瞧风景,两人携了手向一处高处登去。到得峰顶,极目四处,但见林木重峦叠障,绵延不绝,不知有几百里还是几千里。莫之扬笑道:“柳弟,我们不如就在这曲家庄住下,你改名叫曲四六二十四,我改名叫曲三七二十一,天天在此看夕阳,喝圣水,也不枉曲庄主仙客之称。”安昭笑道:“凭什么你三七二十一,我就四六二十四?我要改名也要改成四六二十二,就是做数字,也要跟你紧挨着。”莫之扬道:“可四六只能是二十四,怎会是二十二,那不算错了么?”安昭柔声道:“和你在一起,算错了账便又怎的?”
莫之扬听她虽是玩笑之言,但其中情意却无限绵绵,不由心中一荡,挽住她的肩膀,在她颊上轻轻一吻。安昭满面飞红,低声道:“让二八一十六,九九八十一看见多不好?”莫之扬不由回头去望是否跟来了人,安昭却已轻轻矮身从他臂下钻出,寻一块平滑些的石头坐下,取出竹笛,横在唇边,悠扬宛转的音乐便从笛管中飞出。
笛声之中,莫之扬取出剑来习练。当年项庄舞剑之时,旁边便有乐曲相佐,这些日子以来莫之扬已练熟项庄剑法,九十九记剑招已能得心应手。与安昭笛声相和,长剑或疾或趋,错落有致。不知过了多久,安昭一曲奏完,莫之扬“九九归一”也收了剑。夕阳已完全沉没于山峦之后,群峰间惟余一片茫茫雾气。
安昭赞道:“七哥,你的剑法已比我强了,再假以时日,项庄剑法必能名动江湖。”莫之扬笑道:“我可不想名动江湖。”携了安昭,向石屋走去,一边道:“柳弟,我觉得这套剑法虽然精巧,但一招进出,却花样太多,我的内力不及催送,剑招已经变化。这剑法遇到庸手自然不同凡响,但如果遇上像丛不平那样的剑术大师,则不见得管用。”忽然心中一动,道:“我知道了。”站在路边,拔出剑来比划,喜道:“你瞧这九十九招剑法之中,哪一招最为厉害?”安昭笑道:“项庄剑法最厉害的就是九九归一,这我还不知道?”
莫之扬道:“可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招最为了得?只因这一招将九十九种变化化而为一,虽然比九八劫厄、九七繁灾简单了不知多少,便是比参商双星也简单,但这一招最厉害的正是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它的九十九种变化无不可以随时展开,只是一剑,实则九九。若是我们将这套剑法中的每一招都改成一剑,则必定威力无穷!”
安昭喜道:“应该如此。只不过要将一剑寓含几十种变化,那是何等难事?”莫之扬道:“九九归一,将九十九种变化合成一种,其余的还能比九十九多么?”言语之间,手中持剑试着将一招“八仙过海”中的八记剑式化成一剑,但觉丹田之内一股热力升起,沿神阙、水分、下脘、鸠尾、肩井,一路向淆乐、清冷渊、四渎、阳池等手太阳经络诸穴冲去,运之于剑,忽然一柄寻常的青铜剑“嗡”的一声剑芒飞涨,直欲飞去。莫之扬顺手一挥,剑锋自旁边一株尺余粗的红松树干上划过。
安昭赞道:“七哥,好剑!”听“喀啦”响动,那株红松慢慢断开,“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惊道:“你原来一剑便削断了这株树!”莫之扬又惊又喜,再试着将“桃园三义”、“十为小满”两招化成一剑,果然得心应手,内力催动之处,长剑显出近一尺多长的青芒,滋滋有声,威力惊人。安昭拍掌道:“七哥,你好聪明,这剑法如此了得!”
莫之扬心想这三招既然能通,则一通百通,今后将项庄剑法改成九十九剑,谅来应非妄想,见天色已晚,与安昭回到曲家庄石屋中。
曲一六见二人转回,亲自陪同二人到住房。二人见曲家庄人已将四张床拼成一张床,共拼了两张大床。安昭从未与莫之扬同室住宿,见了两张大床,不由面红过耳。莫之扬道:“曲庄主有所不知,我这人有一个毛病,睡起觉来那鼾声直如打雷,柳弟难以忍受,相烦给在下另安排住处罢。”
曲一六立即吩咐下去,不一会,一个侏儒来报已安排就绪。莫之扬随曲一六到另一间石屋中,准备上床睡觉。曲一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一旁说了许多话,似是有些魂不守舍。莫之扬忍不住道:“曲庄主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曲一六一怔,愕然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仙客,小老儿正有一事相求。”从袖中取出一副画轴,道:“日间小老儿给仙客说起过的神女,下山整整五年啦,曲家庄上下无不牵挂萦怀,我们这些矮子又不敢下山去寻她,仙客四方走动,若是见到她,还望捎个信儿,就说全庄一百七十几口人都盼见她一面。这是她的画像,请仙客过目。”
莫之扬心道:“还用什么画像,日后我在哪里见到一个不及半人高的女郎,大半就是你曲家庄的神女。”却不便明言,见曲一六打开画轴,也就俯身去看。方看了一眼,忽然“啊呀”一声,急忙上前抢过画轴,面色大变,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画上一个女子绝非侏儒,但见她体态婀娜,冷眉秀目,鼻挺口正,神情中一丝冷笑,似讥嘲又似怨恨。这人莫之扬是熟知的,不是别个,乃上官楚慧是也。
莫之扬这几年就可说是受过不少惊吓,但哪一次也不如这回更让人回不过神来。他双手捧着那幅画轴,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恍惚之中,似是见到上官楚慧的一颦一笑,又听到她幽幽道:“我娘说啊,当时贵姓一是武,另一就是上官。上官家庄严高贵,威震皇宫。那时候啊,可是好生了得。”一会儿又变作怒容,恶狠狠道:“你也说我脾气不好!什么其实、只要,分明是说我脾气不好!”最后化成一个跪在观音像前的少女,道:“观音娘娘在上……”心中大痛,道:“她就是你们曲家庄的神女么?”
曲一六正要回答,忽然屋门“砰”的被撞开,一个侏儒如一团风般冲进,劈手抢过莫之扬手中的画轴,转身便跑出屋外。莫之扬心中正乱,那侏儒身手不亚于寻常江湖好手,竟给他得了手去。不过,这一闪之间,莫之扬已认出来人,正是日间遭过曲一六喝骂的曲二三。
曲一六喝道:“你给我站住!”向外追去。莫之扬呆了一呆,抄起放在床边的长剑,也追出门去。
此时已交二更,夜黑无月,淡淡一片星光照见三条黑影一前两后在山峦丛林中奔跑。莫之扬人高腿长,轻功又日渐长进,曲二三虽然没命地奔跑,却是让莫之扬追得越来越近。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