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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男儿行·笑拥江山-第13部分

小说: 男儿行·笑拥江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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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一直目送着石广霆的大军远去,直到这广袤的天地间再也看不见半个人影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策马到半道上,不远处的山坡上悠悠一阵埙声传来。一阕《将军令》,眼前是苍凉大漠,梦中是桃花飘零。断断续续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呜呜咽咽的婉转悠长。时而低回折颤如临流落花,时而幽噎抑顿似湍溪激石,游丝一缕沉吟绵长间忽然高拔入云如凌空俯瞰,正令人心目一开间却又转入沉浑,袅袅渺渺渐归于寂。
戚少商牵马回缰,极目远眺,望到那山坡上有一抹淡淡的青影屹立在风中,神色渺渺,古淡天然。“果然是那冤家。”戚少商心情极好,低喃了一句,跳下马几步冲了上去。
顾惜朝听到他的声音,放下了唇边的埙,回头清浅地一笑。仿如那回眸相认,渡尽劫波,山头斜照却相迎的温暖美好。
戚少商的兴奋劲过了,居然手足无措起来,任凭平时如何伶牙俐齿,口灿莲花,这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环绕在周身的气息竟是,青涩。
“知道吗?我过的第一个寿辰,是在石头军,四年前的事了。”顾惜朝远远地望着石头军一路遗留下的滚滚烟尘,微蹙了眉头回忆往事,“军中不比京城,粮草总是很紧,人和马都一样。可那天,他们还是给我做了一碗荞麦面。不多,就一根而已,却尤其地长。吃的时候,还不许我咬断,真是……”他低头笑了笑,眸色温宛而有光华,“其实,他们的手艺真是很差,不但面身粗细不一,明明下过水了,有些地方居然还是生的。素问什么都好,惟独对厨艺没有天分。另外几个,根本就不需要去指望,没吃死我算我命大。”
“惜朝……”戚少商凝视了他半晌,低低地喊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沧海横流、屡变星霜,物是,人非。
长长地出了口气,顾惜朝继续道:“以后,每一次,我都没有错过。他们煮的面,真是很难吃啊。今年是第五年,我也不会错过!”
“惜朝,你后悔吗?”戚少商终于开口,“如果当年没有选择石头军……”
“如果当年没有选择石头军,顾惜朝未必能活到今时今日。”顾惜朝打断戚少商的话,道。语气平静,却有一种摔碎一地琉璃的犀利决然。“所以,戚少商,你不必有愧,任何人都不必有愧。因为,路,是我自己选的。”
“话虽如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该知道这是条死路,既然石广霆有意放你自由,何不顺水推舟……”
顾惜朝伸出手,第二次打断戚少商,“我问你,你能放得下金风细雨楼吗?”
“我与你不同。”
“如何不同?广霆和石头军中上下几万将士也一样是我兄弟。我知道你和无情都曾去找过广霆。但,这是我和广霆之间的问题,虽然我到现在也一样没有头绪。可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与他,旁人帮不了也插手不了。就好像,我从来不过问金风细雨楼的事一样!”顾惜朝终于又转头看向戚少商,目光清冷,如针,锐利。
还是老样子啊!固执,顽强,近乎入魔地执拗。即便是最重要的世界整个被否定都可以这么快的重新站起来,无论是同情还是帮助,那种东西,你根本不需要。戚少商也跟着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很希望能尽早看到你身披盔甲的样子。”
惜朝,你是那样光芒耀眼意气风发的少年,我仿佛见到了,见到了你,冷静的统帅,霸气的战士,或许,那就是你的宿命!
“会很快。”顾惜朝笑着答他,很高兴他们能达成共识。
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放是紧,左右为难。
戚少商顾惜朝二人便是往日最蜜意浓情之时,也摆脱不了千里追杀这一路的血腥仇恨给彼此带来的痛苦折磨。如今这四年后的相见,岁月的沟壑,无情地在二人身边划出痕迹,从前的激|情和甜蜜自是再也无迹可寻,可要说是形同陌路淡漠无言却又不然。
也许,是太在意了,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守护,惟恐两人的情缘会如那指间沙一样,因抓紧而漏过,再也无法重拾。也许,两人都太骄傲,江湖或是军中,可说是各有胜场的两人,四年前要他们对对方低头尚且千难万难,更何况如今?
两人在这山坡上并肩而立,却不再多言,风过衣角,夕山晚照,仍旧是那青白二色,仍旧是那风骨卓然。
石头军走后,顾惜朝一下子变得很闲。当然,想要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生活仍旧只是一种永远不可企及的幻想。他只是很有闲情去串串门,探望一下追命,或是唐药。
唐玄在那次的主动出击却羽铩而归后急了,明里暗里或轰轰烈烈或偷偷摸摸上演了几次偷袭。唐药本人没出什么事,却是顾惜朝平日里吃的药中被人下了毒。
解毒对唐药而言不过是小事,只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顾惜朝如此病弱的样子,更何况这次龙四等人都不在他身边。看着他裹着被子如孩子一般蜷缩在床上萎靡不振的模样,狂怒之余,唐药心中更多的是痛和懊恼。以至于他此时说出口的话都像极了苦情戏的标准台词,“是我不好,是我……你最怕的就是被人在药中下毒,是我害了你……”
顾惜朝笑得有些费力,撑坐起身,“死不了。记住,想活命的话,这事不能跟四哥他们提!”
唐药伸手替他紧了紧被子,沉默了片刻之后建议道:“或许我该叫戚少商来照顾你。”
“不要,你在就好。” 顾惜朝本人并没有发觉当他开口说话而喉咙沙哑的时候,那音色听起来极像撒娇。
唐药怜意顿生,理了理他额前乱发,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我不会总在你身边。”
顾惜朝注视了他一会,坐直了身体,沉声问道:“你决定了?”
“釜底抽薪。我的想法似乎从来都瞒不过你。”只挨打而不还手,一年前的唐药尚且不会如此仁慈,更遑论一年后的唐药!而且,唐玄还伤了顾惜朝!
顾惜朝顽皮地眨了眨眼睛,检讨自己,“我以后会学着犯傻。”
“那却也不必。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猜不透。”唐药很清楚只有到了那一天,他才算是真正出师!“我一会就出发。”
“这么快?”顾惜朝心中暗暗叫苦,他中的毒不算轻,看来是不能等到身体痊愈再出发了。
“是。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回去。现在终于有了决定,所以一刻也不想耽搁。”顿了顿,唐药又促狭地道,“你中的毒已经解了,多休息几天就会好。我已经通知了戚少商,这几天就让他来照顾你吧。我想,你等这个机会也已经等了很久了吧。大家兄弟一场,不用太感谢我……”
神鬼夜哭,神哭小斧!
一阵鬼哭神嚎之后,唐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顾惜朝的房间,哭丧着脸,“唰”地一下拉开被神哭小斧切成两截的外衣,恨恨骂道:“你这疯子!睡觉都带着神哭小斧!素问姐给我做的新衣啊,你赔我!”然而,骂归骂,唐药终究忌惮着神哭小斧的威力,不敢再闯进去讨债,只是彻底打消了担心他安危的念头,顾惜朝本人就已经是最危险的凶器,该担心别人才是正经!
待唐药走远后,一直躲着的戚少商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目光首先就落在了兀自在顾惜朝手中旋转着吞吐刺骨寒芒的神哭小斧上。此时的顾惜朝,冷漠淡定哪里还有半点中毒不济的模样?
便是戚少商也看得出唐药并不是那种视名利如粪土闲逸隐士,他迟迟不回唐门,只是还少了那么一个借口。如今,顾惜朝中毒,正给了他这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那么顾惜朝自己呢?明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唐药绝不会违背他的意思。却不愿给唐药任何推脱责任的借口,处心积虑地设局把自己和龙四等人的安危都放在赌桌上赌这一把,促成唐药“自己”做出选择,为全兄弟之情而弃血缘之亲。一年前救了唐药,放在自己身边悉心照顾培养,如果说顾惜朝为的只是单纯的“兄弟之情”四个字,未免太小瞧了他,他的心计原就在众人之上。
这个时候,他突然很庆幸龙四几个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南下征伐。如此,他们就只会看到顾惜朝作为他们的好兄弟时对他们的关心照顾,只要单纯地喜欢顾惜朝掌控一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强势就够了,而不需去了解这神机妙算的背后顾惜朝的冷酷心肠。
至于作为他的敌人,或者说只是以绊脚石的面目出现的唐玄,除了给予他深深的同情之外,戚少商帮不了他任何。一个对自己都心狠手辣的人物,你能指望他对自己的对手有多少慈悲善念?
“我们还是照原计划,三天后出发?”思量了半晌,戚少商叹了口气平静地道。
“不错。”顾惜朝点点头,并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药儿的事拖了那么久,是该结束了。”
唐药的事彻底解决之后,唐药与顾惜朝的中间横亘着唐门的血,怕是再难回到从前。这点,顾惜朝可曾想过?应该已经考虑地很清楚了,逼着唐药做出选择的同时,顾惜朝自己又何尝不在做选择?权衡利弊之后,他终究要放弃他跟唐药的兄弟之义去完成即定的目标。如此果决酷辣,不给别人更不给自己任何反复转圜的可能。
男儿到死心如铁,他毕竟是顾惜朝!




●(17)

三日后,戚少商安顿好了金风细雨楼的一干事宜,与责令禁足于京城的顾惜朝踏上了他们的征途,目标——蜀中唐门!
一路上,戚少商再度提起了他一直非常忧心的话题,“你究竟怎么打算?真要杀了唐玄?”
“不错。唐玄必须死!”顾惜朝淡淡一笑,道,“这个时候,不妨跟你交个底。我若只是为了帮药儿,不会多等这三天。药儿生性仁厚,必然不忍取唐玄的性命。但作为一个门主,他这种性子却是大忌。一个如唐玄这般狼子野心的人都可以容忍的门主,要如何收服手下?”
“所以,你给唐玄三天时间,让他害药儿?”戚少商虽早已猜到他必然有所安排,却也没料到居然已经到了“句句有玄机”的地步,情不自禁地紧了紧汗湿的手心,道,“你这么做,却让茯灵如何自处?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你让他们当着她的面互相残杀?”
顾惜朝一声冷笑,道:“这场残杀难道不是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吗?况且,如果唐玄真如他自己所说足够爱茯灵,是为了得到茯灵才对药儿痛下杀手,该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妻子置身事外。可我赌他不会!这种利欲熏心的人,名誉地位才是最重要的,女人只不过是战利品和遮羞布,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是救命稻草。你不信?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这些道理你懂药儿未必能懂,若是茯灵有所损伤,他必然迁怒于你!”戚少商急道,心中忐忑于顾惜朝的勘悟,竟是到了如许犀利无情的地步,难道真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吗?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顾惜朝转过头去,低叹一声,眉宇间终是浮现出郁郁的神色。然而,他毕竟不会让自己处于自怨自抑的情绪中太久,振作精神道,“缘来则聚,缘尽则散,我早已学会不去强求。总之,他还当我一日兄弟,我便要护他一日周全。却是戚楼主你,这次我们去唐门,无论我帮药儿多少到最后其实都不重要;惟有戚楼主,这次帮药儿越多,将来金风细雨楼的得益便越多,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戚少商一愣,怎么也想不到顾惜朝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原来无情的背后是大爱,最冷酷的心肠的反面却是最无微不至的关怀。一抽马鞭,戚少商加速与顾惜朝并肩,道:“我相信凭药儿的悟性纵使他现在会对你的做法有所怨怼,也很快能明白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是兄弟,而且是感情更牢不可破的兄弟!”
“我只相信,我们若真是兄弟,任何鬼魅小人都破坏不了;若不是,任何好事之徒也成全不了!”顾惜朝淡淡一笑,字字句句铿锵磊落,掷地有声。
成大事者,必然有霹雳手段;取舍之间,顾惜朝未必无痛无泪。只是,他却是这种人,不是无情无爱,却是强逼着自己无比清醒地走下去,若是情不能再就绝不勉强。快刀斩乱麻,干净迅速。痛,也就痛个长痛不如短痛,一味地纠缠不清欲罢不能才真是得不偿失。
戚少商也跟着牵动嘴角,算是笑了笑,无比地沧桑。曾经苍海,四年前的戚少商未必能认同顾惜朝的狠心,而今却是义无返顾地与他站在了同一阵线。少年子弟江湖老,令人老的又怎是这江湖?却是……人心。
两人双骑,绝尘而去。依旧如那英雄少年的鲜衣怒马,已然是那看透无常的无所畏惧。

蜀中唐门,开山立派已有百年,向来与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自成一极,云谲波诡,神秘莫测。
唐门之主唐老太太坐在大位上,看着跪在脚下的前任唐门少主唐药许久,一言不发。唐药伏地而跪,稳如磐石,分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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