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舍得我的爱流向海-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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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医院后没有立刻回家,心血来潮去了一趟学校,我想除了这里,什么地方我都呆不了一秒。
我在夜幕降临的学校里漫无目的地绕来绕去,许多抱着书的学生说笑着与我擦肩而过,没有人注意到我,我踩着地上干枯的枝桠,穿过亮着雪白灯光的操场和教学楼,爬上围满铁丝网的屋顶,望着在成排的树阴之下起伏不停的道路,这个时候突然想要抽根烟,无奈平时没有这些不良习惯,一摸口袋里什么也没有,只好呆了一会儿便走了。
路过一连串的教室的时候,要是忍不住往里面张望了一眼,便总有停下来的冲动。
顾鹏飞,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一定不会再想重温这种一无所有的日子了吧。那你一定无法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我竟然觉得如果能够再回到这里,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
失去陈旭阳和你,那也无所谓,至少我的心还是完整的。
不知不觉绕了学校一圈,我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正想从大门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试探般地叫我,苏锐?
我回过头,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
夜色朦胧中,我还没能瞅个清楚,她便突然跑过来,一把将我的脖子死死抱住,叫了声,哥!
我心里一震,惊讶地看着她,……小妹?……是你吗?
她随即放开我,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连珠炮似的说,你死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电话也不甩一个过来!偷偷摸摸跑回学校来还不通知我一声!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我无奈地笑笑,捏了捏她气呼呼的脸,还说我,你不也没打电话来?她一听立马双手插腰变茶壶,说我那是怕你忙打扰你,你还敢顶嘴?罚你请本小姐吃饭!我哭笑不得,这都几点了还吃?她不松口,吃夜宵不行啊!我故意说,你不要身材了?她干脆拉着我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反正你今天晚上别想逃!
我们在学校外面随便找了个小店吃了点东西,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天南地北,等到小妹说快到宿舍关门的时间时,我便送她回去,一路上说说笑笑,这么长时间失去联系,她也快毕业了,最近忙着找个单位实习,天天在外面跑,也很少回学校,今天是回来领毕业设计的任务书的,恰好就这么碰见了我。
我问她工作好找吗,她说废话,本小姐人见人爱,还愁找不到工作?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对我说,哎,干脆我到你们公司实习去好了。我愣了一下,她自顾自接着说,反正我也待不惯那些个单位,天天看人家眼色做事,我去给你打下手也好有个照应,再说……有那个陈老总罩你,我也跟着沾沾光啊是不?说完她朝我使劲儿挤挤眼睛。
我咽了下口水,不敢看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小声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她耸耸肩膀,哼了一声,说,连顾大哥回来看我的频率都比你高,真弄不清楚你一天到晚在搞什么了。
我睁大眼睛,顾鹏飞他经常回来吗?小妹点点头,我和他联系得比较多,他现在有钱了,所以经常被我搜刮呵呵。
哦,我勉强笑着应了一声,很快低头看地,她也像是欲言又止,我俩接着一起装聋作哑。
快要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拉住我说,哎,反正还有点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我发表意见,她便硬拽着我走了,一直走到学校后面的小山丘上,快要爬到顶的时候,她突然跳到我后面,把我的眼睛蒙住,用标准小女生的矫情口气说,先不可以偷看哦。然后在后面推着我慢慢向前走,我笑了,你该不会想把我推下去我吧?她说靠,谋杀你有什么好处?还得帮你解决那一大堆风流债。
等差不多到了顶,我站定了,感觉到高处冰凉的风迎面而来,吹得我摇摇欲坠,小妹的手温热的,微微动着,把我的睫毛拨弄得痒痒的,我正想开口发话,她说了一声好了,然后突然把手放开来。
眼前尚还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蓝色,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席卷过来,纯白的晶体隐约闪烁,串连成一条光带从远方模糊的黑暗里潮涌到脚下,在冷风中我几乎闻到了咸腥的味道。
小妹跳到我前面,张开双臂夸张地吸了一大口气,说,这里真的可以看见海哦!呵呵,牛B吧?我心情不爽的时候就偷偷来,这里本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后来跟顾大哥说过,现在又告诉你了,感激我吧?
我僵硬地站着,一言不发,她听不到我的回答,埋怨了一声,喂,你丫傻啦?
然后我突然嘲笑般地笑了一声,什么海啊,不过是几块象样点儿的广告牌子罢了。
小妹回过头来,皱着眉头正想申讨我两句,突然表情变了,眉头舒展开,眼睛也瞪得大大地,加快几步地往我这边走过来。
我的眼前逐渐模糊,快要看不清楚她的身影了,于是连忙低头,手背胡乱抹了一下,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掉眼泪吗?
她却没有跟我打趣,双手捧起我的脸问,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哭了?
我被她这么一说,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涌,我知道我的眼泪不值钱,但也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贱过,像是所有的感情都再也隐藏不住了,最后竟然捂住脸哭出了声来。把小妹吓得在一旁手足无措,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我平静下来后擦干眼泪,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微笑着对她说,……小妹,哥可能要走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没明白我的意思,说,走?走哪儿去?回家?
我摇摇头说,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她一头雾水,你……你要出差?我又摇摇头,走了就不回来了。
她愣了半天,最后扭曲的笑笑,你别吓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望着前方不说话,她于是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哥,你还爱不爱顾大哥?
我沉默一阵,说,这和他没关系。她说,怎么没关系,你爱他的话就不能走,我笑了笑,可我觉得我更爱自己。
小妹挑挑眉毛又叹口气,……那随便你,不过他要是知道你想逃跑的话肯定得抓狂,搞不好他觉得与其放你走不如一刀捅死你。我说,我不让他知道,悄悄走就是了。她的目光顿时充满鄙视,说,你能去哪里,苏锐同志,你觉得你在他长期的娇生惯养后还养得活自己吗?我有点哭笑不得地望着她,我洗盘子行不行?我送报纸行不行?有什么养不活自己的?
她语塞,盯着我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说,真的要走?
我表情严肃,你以为我逗你玩儿呢?她说,不是,我以为你们又吵架了,你在跟他赌气呢。
我叹口气,无奈地伸了个懒腰,若有所思地将眼睛望向别处,山丘下面郁郁葱葱的树林现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睛像盲了似的,目光根本没有可以停留的地方。
随后我一把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凑到她的跟前,一字一句地慢慢说,小妹,你好好保重,以后我就真的不来看你了,电话也不会打了,我不是个好哥哥,顾鹏飞会照顾好你的,直到把你嫁出去,好吗?你今天只要跟我保证,会找个好男人,不会被坏人骗了,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哥?她听着听着,表情骤然一变,用力甩开了我的手,又将我死死抱住,不要说了!我不准!你哪里也不能去!你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我苦笑,拜托,我老是在你身边晃悠,别人会知难而退的,你想当老Chu女吗?她的爪子扣得更紧了,说那我就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只要你快点把那该死的念头打消掉!如果是顾大哥惹你生气我明天就去骂死他!你别再说什么走不走的!好不好?!
没有听见我的回答,她更大声地问我,好不好?!我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一直都不吭声,她于是抬起头哀怨地看着我,说,你决定了?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她说,你要去哪里?我说,不知道,可能先回家看看爸妈,再走……她马上又问,什么时候要走?我说,有些事情还没解决……等安排好之后就做准备,在这之前可能会先辞职……
最后她再一次问,真的决定了?不回来了?
我笑笑,等我安定下来你可以来找我玩儿,包你吃住。她甩开我站起来,慢慢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泪,咬咬嘴唇说,你这根本就是逃避,顾大哥知道会难过死的。我说,那就麻烦你在我走之后再对他说明。她说,你为难我吗,要怎么说明?我连你离开的理由都不知道!
我说,你就跟他说,因为我想重新做人。
呵呵,她苦笑了几声,抬头望向没有星星的夜空,嘴里嘀咕着,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一面,竟然就告诉我你要走……
对不起,我也是突然才下定决心的,我说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背对那排有着海景的豪华广告牌,逆着那眩目的灯光微笑,说,妹妹,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真的很漂亮。
但我想要去看真正的海了,那一定是更加更加漂亮的。
67
晚上告别了小妹,一个人从学校慢慢走回了家,天黑加上路痴,将近三个小时的路程差点没把我脚给走分岔,那最后三层楼我几乎是手脚并用才得以落窝。
在床上躺了一个晚上,却连一刻钟都没有合眼,刚刚有些睡意立刻会惊醒过来,出身冷汗,白色的天花板像张电影幕布,陆续放映着有趣的画面,曾经在学校里和顾鹏飞大张旗鼓出双入对,粘腻得已经完全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在公司里与陈旭阳撕破脸皮勾心斗角,吵架已经成为工作的动力,那些忘记的和至今记忆犹新的,我看得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忘记了休息,直到深霾的天空开始褪色。
第一丝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吐了口气,放松了紧紧攥着的手指,那里已经满是水渍。
我是他们命中的劫数,只要我消失,他们自然会慢慢恢复平静的生活,走上正常的轨道,我不忍心看见他们因为一时冲动,浪费大半生去绕弯路,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可惜我现在才下定这个决心已经晚了,当我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应该走得杳无音讯的,不应该与顾鹏飞藕断丝连,也不应该遇见陈旭阳,我们就都不会陷进这个泥沼。
天完全亮之前我洗了个热水澡,趴在桌子上一笔一画地写好了辞呈,然后穿了件体面的衣服去了公司,这应该是我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挺直了腰走进去,心如止水,毫无杂念。
我和往常一样亲切地跟先到的同事挨个打招呼,穿过密集的办公区,径直走到刘总的办公室,他也像是刚刚才到,正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在喝着热茶,我敲了敲门走进去,直接把辞呈放在了他跟前桌子上,他怔了一下,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我,端着茶杯的手定格在空中,像是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我深吸了口气,对他说,我还是达不到你的要求,也没有资格继续呆在这里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上班,麻烦你尽快解除合同,我好另谋出路。
他一听反而慌了似的,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把我的辞职报告扯过去看了一眼,拍在桌子上,说,你干什么?
我眨眨无辜的眼睛,我想干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干嘛摆一副莫名惊诧的表情,好象逼我走为上策的人和你没相干一样。
他一脸严肃,眼睛眉毛快要皱成一堆,说,你不想管陈旭阳的死活了吗?
我点儿也没有脚软,反正活是人死是尸,于是硬着头皮说,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要对他怎样我都没有办法,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陈旭阳在这里也不是没头没脸的人物,你要做得到就试试看吧。
说完我不顾他惊讶的表情,微微鞠了一恭,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奔,他猛然反应过来,在身后急得拍桌子,说等一下!苏锐!站住!……你回来!
我像逃难似的冲出他的办公室,带出身后快要抓狂的声音,沿路又是一次百分之百的回头率,爽快之感油然而生,这时我突然想起陈旭阳曾经就这样从办公室里追了出来,不避讳他所有员工异样的眼光,沿着每一层楼梯一直撵到大街上,最后把我捉拿归案。
我当然不是在提倡和鼓吹上了年纪,特别是缺乏锻炼又有职业病的老总们都得学习他那样对员工尽职尽责锲而不舍,不惜追个十来公里也要强行挽留,那样的话恐怕所有的领导都宁愿辞职回家种白菜。只是场景熟悉,忽然有了些无端的感触,当真爱走哪儿走哪儿的时候,反而回味起当年被围追堵截的日子来。
难怪小冰曾经调侃,如果要我用最精辟的语言来形容人类的本性,那只可能是四个字——真他妈贱。
我憋着一口气走出公司大门,抬头便看见重庆冬天永远灰莽莽脏兮兮的低空,禁不住黯然一笑。
回到家蒙头大睡,醒了也不想起,一直在床上赖到下午,播通了家里的电话。
还是我老妈接的,最近他俩在合计着退休了,反正唯一的儿子也有了着落,她二老也不想累死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