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器江湖-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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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水仙闻言,立刻低头看去,果真好大的窟窿,他提气飞快地掠走,满心念念不忘的是比试。
当然,绝对不是门生的比试,而是同冷无情宫主大人的风雅比试。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五十郎。她是唯一一个不运用轻功,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人。
门帘之后,蜀大先生很是赞赏,叹道:“如此谦逊之人,孺子可教也。”
五十郎爬得非常艰辛,坐稳之后,又喘息了很久,才手脚无力地捧起古琴。
门帘之后的蜀大先生再次感动,捶桌叹息道:“好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你看看,”他转过脸,对着另外的门生道,“她竟然如此温柔地对待古琴,好似情人一样,真是谦逊之人,至情之人啊。” 门生皆默,看着蜀大先生吐沫横飞地澎湃。
草地之上,盘腿坐着的是各位比试的人,包括神色凝重的冷无情。
五十郎深吸了几口气,脑中一片空白,双手成爪状僵直,凝视琴弦许久,仍然想不出那曲调的弹奏方式。时间久了,双爪疲惫,索性破罐子破摔,扯起琴弦,就是一阵暴风雨般的敲击。
连敲带爪,声音尖锐刺耳。坐在草地上的冷无情立刻就绿了脸。
门帘之后,蜀大先生一派陶醉,双指屈起,叩击桌面,摇头晃脑地澎湃,激动地赞赏道:“奔放啊……此乃由心而发的古韵。”
那身后的两门生更加沉默,许久之后,齐声叹道:“学生不才,再过百年,也估计奏不出如此玄妙狂野的古韵。”于是,三人都处于一片寂静之中。
五十郎最后一击,山崩地裂,鬼哭狼嚎,徒手敲了下去,错位而动,身下的木板随之断裂,她整个人带着风哨就掉了下去。
紧张过头,她也不忘记死抱古琴。“嗖嗖”往下掉的时候,实在是想寻一个慰籍。
帘后的蜀大先生动容,一个激动,站立起来,击桌长叹:“真乃好琴品,困难之时,宁可自己身陷险境,居然也不忘记古琴。”
他这么一说,前面记录的门生立刻伶俐地在五十郎的名字之下画了个大大的圈。
草地之上,站立着绿着脸的冷无情,双手抱住五十郎,从嘴角处挤出个笑容,道:“五十小嫂嫂的琴音,果真玄妙。”
五十郎傻笑,装傻充愣。
一盏茶之后,主事的门生便来宣布前三甲。
五十张沮丧无比,坐在草地上,便要打盹。
“第一名,萧……五十郎。”门生的声音高高的,拖着长音,将一草地的人都震撼得瞪大了眼。
啊?冷无情和五十郎双双跳起,面色复杂地对视。良久,异口同声道:“果然公正。”
因为头场比试的告捷,让五十郎和冷无情信心大增。
“第二场是棋,”冷无情背手,沉默许久,道:“本宫主想来不屑那些小家子气的东西,所以,这场我仍然助不了你。”
五十郎咬牙,勇敢地拍胸脯道:“我赌。”
她这么一说,冷无情也信心百倍起来,含笑道:“好,我们便赌上一赌,本宫主的运气向来大好,”他笑眯眯地继续道,“如果不好,我就砸了方圆百里的大小寺庙……”
他这下,连神仙也威胁上了。
“所以说,我们冷家的人,一向都是只赢不输。”冷无情捏拳,高傲地宣誓,自豪无比。
五十郎跟着点头,一副胸中有丘壑的样子。
棋艺比拼,安排在第二天的早晨。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狂放了一把,披头散发,衣服狂野,颇有几分昨日五十郎弹琴的癫狂。只有五十郎一个人端端正正地梳着发,着了一身整洁的白衣。 等到门生宣布了比赛规则之后,段大少爷才从庭院之外悠哉悠哉地逛了进来。他今日一身银色衣服,滚着淡洒金的边,腰间淡金一片,头束八爪珍珠金冠,整个人俊逸不凡,柔中带刚。
看见五十郎,微微一笑,道:“五十妹妹,恭喜你昨日得了第一。”
冷无情看到他,立刻嫌弃不已,背手踱步,离他老远。
段水仙并不恼,笑眯眯地就着五十郎坐下,眸子一转,流光溢彩,道:“你什么时候回到萧府,在外游历这么多天,也该收收心了。”
声音温柔磁性,难得一派正经之色。
五十郎低头不语,半晌,垂头道:“我不喜欢你,段公子,所以我才逃了出来。”
她说得如此坦率,让段水仙愣了愣,好半天才接口道:“夫妻都是培养出来的感情,就若你我父辈,不也是先婚后谈,感情都好得很。”
五十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给段水仙伸手拦下,道:“现下,比试为先,为夫的很想看看未来娘子你的才情。”
他这么一说,五十郎浑身都仿佛带了刺,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冷无情远远地看来,咬牙切齿地踱步,终究忍不住,靠了过来,一脸的不善道:“你不要随便搭讪良家妇女,她永远都是我们冷家的人。”
他的印象里,五十郎就是家人,给段水仙这么一掺和,心里自然就产生了护短的心理。
段水仙微微笑,从袖笼里掏出洒金纸扇一枚,“啪”的一下,非常潇洒地甩开,很是风雅地扇了起来。
“冷兄是吧,我是五十的未婚夫婿,有什么不能和她交流。”
冷无情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一把抓过五十郎的臂,冷笑道:“她的夫婿只会是冷家的子孙,就是有了婚配,本宫主也有能耐让它归于零。”
五十郎满心烦躁,不愿意深谈,插话道:“棋局已经开始,前面的那群人,可能开始研究了。”
段水仙立刻就转了头去,很是不屑地一笑,道:“那是流传已久的玲珑套环局,即便他们提前去看,也是解不了的。蜀大先生这棋局,每年都是空门,所以不必太在意。”
五十郎并不理睬他,快走几步,挤入围作一团的众人之中。
棋盘非常大,超出正常体积的四倍之多,白子黑子,错落有致,布满整个局,五十郎对此一窍不通,只能抱臂观望。
“你走这一步,显然是死局。”
说话间,站在五十郎左侧的一位兄台伸指,移了一步黑子,满盘的棋局,立刻起了变化,更加扑朔迷离。
“你不要不懂装懂。”站在五十郎右侧的,立刻愤怒起来,也伸出指头,将那粒黑子拨回了原处。
两人隔着五十郎,立刻火花四溅地怒视。本来扮作斯文的两个人,立刻就撕下了伪装的面具,抽出各自的武器,斜斜地高举过头顶,继续互相凝视。
五十郎被夹在中间,很无辜地左顾右盼。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两人都僵立着,互相瞪视,姿势动也未动。脚悬空做飞鹤状的,额上已经开始滚落黄豆大的汗水。
五十郎被两人同时视作了屏风很是郁闷,道:“你们到底打不打?”
静默的客厅一下子更加沉寂。
冷无情大笑,捶桌道:“五十小嫂嫂,他们的姿势岂不是摆得很一丝不苟,那么,还需要比试武功作甚?”
那两个僵立的人立刻有了动作,整齐划一地异口同声道:“关你们什么事?”
冷无情立刻就变了笑容,双手轻轻地凌空随意拍了拍,阴森森道:“本宫主要让你们求着让我管。”
他说完,笑眯眯地看了五十郎一眼,背手向大厅之外踱去。
那两个对峙的人,脸色微微地黑中带紫,被他的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顺带收了武器,赶着台阶下,互相抱拳,通了门派。
果然一派和谐之感。
五十郎看得老大的没趣,缩着脖子等待别人解棋局。
余下的人都围着桌子,皱眉思索,没有一个敢上前动那桌上的棋局,段水仙撩着袍子,围着期盼昂首挺胸地走了几圈,煞有介事地摇了摇脑袋,一派个中好手的架势。
“此局无解,多看无益。”他探手,在阵阵穿堂风中拿出把洒金的折扇,旁若无人地扇了起来。
一面扇一面眼睛向门外扫射。
门外一片寂静,他心烦意乱地扇了扇风,自言自语怒道:“小卫的效率真真够烂。”
话音未落,便有伙计鱼贯而入。
手里捧着天香阁的糕点,和路边新采的蔬菜瓜果。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啊?这是做什么?”倒有部分没有吃早饭的江湖人士交头接耳地议论,“难道是蜀大先生招待的糕点?”
“各位各位,我家主人听说蜀大先生一年一度招门生比试,特地选了酒楼里最出挑的糕点,和自己菜地最新鲜的瓜果,”不多时,便有一个口齿伶俐的青衣小童站了出来,笑眯眯地推荐手头的东西,“我家主人说了,仰慕各位英雄豪杰,所有的瓜果糕点,价格一律比街市上少两个点。”
第一门向来奉行清寡之道,非但过午不食,连早餐都供应得很是有限。这两天下来,每天夜间都有英雄豪杰扯着苍凉的语调咆哮:“我——要——吃——肉——”
声音之凄凉,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啊。
青衣小童稍稍一撩食盒盖,就有香腾腾的热气飘来,居然还是有肉馅的糕点。简直是创意无限大。
坐在门帘之后的蜀大先生面色不愉,嘴角抽搐,再也扮演不了淡定的气质,沉寂许久,终于怒道:“岂有此理!”
他身边的门生立刻探身,问:“先生如果怒了,我们赶走他们。”
蜀大先生拍桌而起,又怒道:“太过分!”
门生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许久之后,蜀大先生终于按捺不住,愤慨地伸出食指指挥门生道:“你去,问他,本间屋的主人,可否让四个点。”
他气愤的原来是价格问题。
那两个门生立刻就了然,撩帘而出,帘外大厅内,已经是一派热火朝天,古棋旁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五十郎和欣慰含笑的段水仙。
“蜀大先生说……”
“我家主人说了,蜀大先生免费取食。”青衣童子口齿伶俐,脆生生地答话。
这下门帘内的蜀大先生终于忍不下去,表情严肃地冲了出来,一个闪身,雷电霹雳般迅速地挤进人群之中,跷着兰花指,十指翻飞,专门挑有肉的馅下手。
他的行为,彻底惹怒了众人。于是,大家拿刀的拿刀,扛剑的扛剑,瞬间斗成了一团。
片刻之后,被人潮包围的蜀大先生包头口齿不清的闷声怒吼:“老子要发飙了……”
众人一惊,都静了下来。
第十五章 徒劳的比试
美食当头,居然忘记,大家群殴的是江湖上传说武功惊天地泣鬼神的蜀客,蜀大先生。
大家的心都沉了沉,戒备地握紧手中的武器,退了又退。
“我要发飙了!”蜀大先生眯眼,看见大家偶退了后,这次放心地举起手里带肉的糕点,一口一口狠狠嚼,慢条斯理地吞食下去,顺带用力地甩甩头,理顺被大家扒乱的发型,扭身跺脚,这才得空娇嗔地骂了一句,“你们都是禽兽。”说完,夺下食盒内剩余的肉馅糕点,撩帘而入。
众人石化……为他含羞带怒的娇嗔而肉麻不已。
片刻,众人突然想起青衣小童们手上还留有一些新鲜的瓜果,于是,一哄而上,继续厮杀拼命。
棋局之旁的段水仙白皙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个小巧精致的金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开心不已。
“未来娘子,这下滞销的糕点和瓜果收了个满堂彩。”他喜形于色,俊美的脸上一派惊喜。看见五十郎目瞪口呆的样子,顺带抛了个媚眼,道,“是不是开始对为夫另眼相待了?”
五十郎摇头,正待说话,门外突然又是一波骚动,飞身而入的是一拨纹着花纹的苗寨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地举着弯刀袭来。
“安全第一,撤退!”帘后的蜀大先生立刻尖叫,拉下暗道,第一个遁走。
显然,五十郎是他们这次的目标。不过,好在这次他们改了方向,似乎并不打算取五十郎的性命,所以五十郎跟在段水仙之后,虽然狼狈,倒也安全。
段大少爷常年经商,缺少江湖打斗经验,加之顾及自己的容颜外貌,与人格斗起来,险象环生。
“你能不能不要打架的时候做造型!”五十郎差点留下老泪两行,段大少爷总喜欢每每挡刀之后顿一顿,摆出自己认为最有型的造型,这样,速度明显就比对方慢一拍。
一个弯刀劈来,段大少爷再次用白鹤亮翅,那弯刀掠过段大少爷,直接向他露出的破绽,胁下的空处袭来,目标就是五十郎。
“为什么又是白鹤亮翅!”五十郎尖叫,身长手臂,扯过正踮脚做白鹤状段大少爷的发髻,随手向前挡去。
五十郎这么突然地一拉,让段水仙很是惊诧,一个吃痛便顺着五十郎的手劲垂下头来,如墨的秀发,立刻被袭来的弯刀砍去大半。
时光停滞,心弦应音而断,段水仙呆呆地发愣,看着自己的秀发随风而落,脑子里那根称之为理智的弦,“嘣咚”一下,尽数断裂弹开。
“啊啊啊啊……”他薄怒,双手举起白玉剑,舞成一团,居然也舞得滴水不漏,“我拼了……”
他就像在跳舞,别人攻不进来,他也不攻出去,自顾自地舞成一团。
为什么会是这样,原因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