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半支莲 作者:钟鸿-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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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有很高的修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从未见过他动怒。他是有名的学者,但他不论在外、在家都没有一点架子。平时在家总是穿着一件很旧的上衣和浅黑色条条的布裤子,虽然外婆给他做了新衣服,但他老人家似乎觉得穿旧衣服更随便些,一般待客时也穿这一身。爷爷说话很和缓,很有风趣,从不强词夺理,总是以理服人,真正体现了一位长者和学者的风度。记得我小时候,只要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到爷爷办公室里去问他,他总是不厌其烦,随问随答。我总是先静静地站在他办公桌的一旁,一直要等到他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他才回过头来,微笑着,和蔼地让我提问。那种慈祥亲切的态度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我六七岁时,智力正处于启蒙阶段,碰到什么都爱问个为什么,往往一天到爷爷屋里去五六趟。记得我曾请他回答:“电是一种油吗?”“灯为什么会亮?”“灯丝是不是黄金做的?”现在看来这些问题都太简单、太幼稚了。可是爷爷总是从容不迫、耐心细致地给我解答,及时地解决了我幼小心灵中的一个个疑问。
一九七零年时,爷爷住在永安西里,我就住在东里。正好我初中毕业,在家待业,很想学习,就找出一本《聊斋志异》,知道里面有许多鬼故事,很想看,但不认识的古字太多了,我又懒得查字典,于是就拿着书去爷爷那里。爷爷毕生搞语言文字的研究工作,是中国大词典编纂处的主任,编辑了许多部字典辞书,“文革”之前家里常接到陌生人给爷爷打来电话问字。爷爷向来就有“活字典”之称。我拿着《聊斋》,坐在他老人家桌旁,一边看,一边请教,爷爷总是有问必答,从不放过一个细节。但他毕竟是81岁的老人了,有时也会碰到冷僻不常用的字,爷爷虽记得其意义,但记不准发音了,这时他就要拿过大词典来细细地查找。看到他老人家体重不到一百斤的身躯,精瘦的胳膊上暴起一条条青色的血管,膝盖上放着笨重的大词典,我深受感动。望着他那清亮的眸子,里面充满了睿智,那样一字一音查找时专心致志的态度,我感到惭愧极了。就是这样在他老人家亲自教诲之下,我读完了上、中、下三册《聊斋志异》。
后来,我又找爷爷学英语。爷爷英语很好,我曾见过一本书上有他用英语写的序言,扉页上还有赵元任先生的签名。只因几十年来爷爷专心致力于文字改革的研究,对英语比较生疏了。他为了教好我,就自己先温习,每天安排几小时看和读。当时我给了他一本英文的小书《小黑马的故事》,他仅用了两天,不但将书看完,还给全书做了一遍注解。事后他又叫我买英语课本,而且每册要两本,我当时并不明其意。两个星期后,他叫我看他已经编好了的一套为英国人学习中文之用的中英课本。原来就是用我买来的英语课本上的插图剪贴、编辑而成的。我说:“现在又不会给你出版,有什么用处?”他说:“等到这场‘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就会有用的,到那时这不就是现成的吗?”他老人家当时已是八十余岁高龄,身体衰弱,还能如此不遗余力、孜孜不倦地利用一切机会为人民做有意义的事,并且在困难的环境中看到未来、充满乐观,这是多么令人钦敬的啊!
记得爷爷教我国际音标。那时每天晚饭后我去学习两三个小时。由于爷爷要求得极其严格,往往一天我只能学一个音标,四十八个音标我学了足有一个月。印象最深的是学…e'这个音时,我总读不准,爷爷就一遍一遍地做示范音,可我还是听不出区别来,偶尔他说我发的音有点像了,我又不知道为什么像。弄来弄去我真有点烦恼起来,爷爷还是那么耐心;一会儿,他忽然对我说:“假如你突然看见一只土鳖从墙缝里爬出来,在惊怪之余所发出的…e……'这个音,恰巧就是这个音素”。他老人家这种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学者风度和一丝不苟、认真细致的冶学精神,使我懂得了应该怎样对待学习。现在当我有机会同外宾交谈时,他们都说我的发音标准清楚,不像是自学出来的。每当这时候,爷爷亲切和蔼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眼前。
1962年我8岁的时候正上小学二年级,一天,我走进爷爷的房门,爷爷亲切地问:“有什么事吗?”我却双手反背靠着门,有点紧张。因为这次不是我提问题来的,而是来给爷爷背诗词的。接着我就一口气把毛主席的词《沁园春。雪》背完。爷爷高兴得很,对我说,今天恰巧他也填了一阕词,词牌正好也是沁园春。并告诉我他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台湾解放了,他乘宇宙飞船绕地球一周,醒后忙将梦中意境填成词。过了几个星期,爷爷又借为齐白石的画题字的机会,另给我书写下他那首表现梦境的词,这就成了我拥有的一件最珍贵的纪念物了。全词如下:
解放台湾,雾净波澄,风举叶飘。笑星沉海底,当窗历历,河源雨过,隔坐滔滔。远掠层空,近探圆月,银汉翱翔孰比高!从天降,又百花齐放,万种妖娆。
地球映日呈娇,瞰海岸回环尽舞腰。叹向戌弭兵,徒劳唇舌,屈原爱国,空赋离骚。民主阵营,和平堡垒,谁在张弓射大雕,试目看,被东风压倒,曾不崇朝。
春节前夕记梦词,和毛主席《沁园春。(雪)》原韵,写给建一。
(此处放黎墨宝照片)
爷爷说过:“幼时读李商隐《碧城》游仙诗‘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坐看’喜其写得真高,迄今看来算不了什么了。”
在词中,爷爷浮想翩翩,超脱九天之上,气势不凡。他老人家想象丰富,其思想纵横数千年中国历史,遨游数万里太空。他满含着诗人的情感,乘着宇宙飞船“远掠太空,近探圆月”到银河中去翱翔,又绕地球一周鸟瞰大地。“万种妖娆”“当窗历历”,将科学的眼光和浪漫主义的遐思结合在一起,水乳交融,天衣无缝。全词字里行间散发着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他站在人民的立场上,放眼全球,看到“民主阵营,和平堡垒”,东风正压倒西风;对那些魑魅魍魉,他大声呵斥“谁在张弓射大雕?”接着又展望了祖国统一的远景。
今天重读一遍爷爷在二十多年前写下的这首词,备感亲切。现在人类已经能够离开飞船在太空中别的星球上行走,我国成功地发射了同步地球卫星,古老的中华民族正在向四个现代化迈进。“河源雨过”“当窗历历”已经成为事实。祖国和平统一事业已经成为当今不可阻挡的潮流,我相信爷爷的夙愿定会由我们这一代人来完成。
(一九八四年四月于北京)
建一在黎老的长期教诲下,终于成材。改革开放,使他有机会发挥才干。1983年他辞去了长安戏院锅炉房的工作,向崇文区教育局申请民办夜校,起名《新知》。批准后,他和妻子王菲就日夜操劳。开始他们没有钱,就先找小学借教室,协商好只要收来报名费和学费,立即支付租借教室的费用,他们又一个一个大学去张贴请老师的小告示。一条街,一条街的去张贴招生广告。经过几个月的筹划、奔忙,《新知综合教育学校》终于成立开课了,建一儿也进入三十而立之年了。
(三)著名主持人许戈辉《新知》学英语
当时人们学习热情很高,他们请来的老师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学老师,教学质量高,后来著名的电视台主持人许戈辉也到他们学校来学英语,学校越办越红火,报社来采访了。1987年三月初,北京日报这样报道了他们:“位于崇文门船板胡同的北京市新知综合教育学校,打破传统的教学方法,创立反馈教学法,开设自学英语和哲学辅导班,取得明显效果。该校参加自学英语考试的学生,及格率获得全市第一。”并在报上登载了建一与王菲和同事研究教务工作的照片。区教育局也将建一评为民校模范校长。
第十五章、扪心终不悔
———曹雪芹拍摄记
一、为曹雪芹呐喊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1992年10月24日,我站在南京乌龙潭公园曹雪芹塑像前,思绪绵绵。
刚从扬州参加完“九二国际红学会会议”,来到南京。参加国际红学会议的国内外红学家120余人,观看了我们的京剧电视剧《曹雪芹》,都很称赞。并且有位雕塑家照我们剧中主演曹雪芹的形象塑了雕像,就是我身旁的这座雪芹塑像。雕塑家还复制了许多小型的紫沙泥瓷雪芹塑像送给每位代表。小塑像现在还在我厅里的玻璃展示柜里,保存了那逝去的年华……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电视剧《渴望》插曲)
我独自徘徊在寂静的秦淮河畔,仰望着寒星闪烁的夜空,一边踱步,一边哼唱着电视剧《渴望》中的插曲。心中的泪水滋润着歌词。我受制片主任小沙的指引,昨夜乘火车坐席来南京,找他的熟人拉赞助。一夜未睡,又跑了整个白天,结果扑了个空;人与住址都是子虚乌有;涮了我一趟。唉!我怎么这样傻,这样轻信?“这样执著究竟为什么?”
(一) 高门槛
剧作者想拍电视剧,必须自己筹款,否则作品难以上荧屏。为了筹款,面对冷眼、磨破嘴皮、到处求人,有时还会吵架、哭鼻子、挨呲儿。
开始我想以我操持的北京市京剧昆曲振兴协会为主拍单位,可是会长新派来一个管财务的同志,是刚退休的一个女干部,她完全按着国家机关、党委机关的财务制度来管理。有次我与协会三位同志星期天加班干活,中午在外面吃了一顿饭,花了10元左右,她就批评我这个秘书长:“工作餐规定是五角钱!你们怎么花那么多?”我说:“五毛钱,还不够买白薯呢!机关食堂有国家补贴,我们协会是民间团体,哪来补贴,怎能等同?”当时我已了解如果组织拍电视剧,按机关财务标准那就非泡汤不可。
我怎样才能自主地、顺利地完成电视剧的拍摄?经过一番思索,决定请市委政法委主任黎光同志和民政局负责人段天顺同志支持我。他们看了修改后的曹雪芹剧本,比较赏识,于是协助我直接向民政局申办了一个民间学术团体————《北京电视戏曲研究会》,这样我就有了正规社团主办电视剧拍摄工作了,筹备拍摄经费,不仅师出有名,也有了帐户。
京昆协会会长李筠对我另起炉灶尚不理解。我将电视剧拍成后,他原谅了我,而且对我很宽容,没有将我从京昆协会除名,依然念我助他创建京昆协会之辛劳。他是为人宽厚,在文革中也曾一时补戴“漏网右派分子”的帽子。他当时在《前线》杂志当编辑,为邓拓、廖沫沙、吴晗《三家村》组稿、发文,自然在劫难逃。
我将在京昆协会学到的拉资金的窍门,用在这个电视剧上面了。将剧本和名须生言兴朋、中央电视台京剧名导演莫宣的支持信及红学家周汝昌、清史家朱家溍等人对此剧本的评论全附印于《京昆通讯》上,广泛地赠送给当时关心京剧发展的北京市长称希同、副市长张健民、张百发,政协主席王大明等市领导同志,请他们支持。他们看了剧本后都热情地为我写介绍信和打电话到大企业、大公司,请协助我拍摄京剧电视剧《曹雪芹》。于是我很快,就从北京的一些大企业大公司筹到了40万人民币的赞助费,助我跨进电视剧的高门槛。
(二) 争取到卓琳的支持
我又将剧本送给关心京剧的几位中央领导人的夫人:邓小平夫人卓琳、习仲勋夫人齐心、万里夫人边涛,她们也热心地帮助我。卓琳仔细地看了剧本,很感兴趣,决定予以支持。1988年春节,她和邓小平在上海度假时,特别召见了我和主演言兴朋,及当时上海市委宣传部部长陈至立,上海文化局长孙滨,上海京剧院院长马博敏。在上海西郊宾馆一个用玻璃门窗封闭的亮堂的会客室里,卓琳接见了我们,她还安排了会议摄象。她说:“曹雪芹剧本,钟鸿立了头功,但不是钟鸿一人的功劳。现在拍摄资金不足,上海江泽民、朱镕基倒是很支持的。钟鸿!你把你筹到的四十万资金交给上海,由上海拍摄。不足资金由上海负责。”我满口答应:“好!”陈至立也表示同意,我悬着的一颗心一下子踏实下来。
卓琳接见后,不几天她就回北京了,陈至立部长召集我们有关人员到上海京剧院开会。主要内容是请上影吴贻弓导演执导此剧,要求资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