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5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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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非
我用去了我一生的鞋子
走在一条回家的路上。
我准备了一些晚年的泪水
腿里灌满了沙子和骨灰。
我爱上了那些青草
被风吹弯的人儿
变成了炊烟和炭灰。
我追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稻穗
那个可怜的老人
拄着一根拐杖,驮着一个空荡荡的胃。
我抱紧了一束光芒
整个大地就在傍晚后变黑。
我爬上了你的房顶
孤独的草种却爬上了我的山顶、我的后背。
我想起了那些在地里发芽的人
他们却变成了土豆和墓碑。
我看见了你早巳变成云朵的祖父
他两手空空却在天空上
献出了鼻涕和熏黑的肺。
我想在天黑之前早一点儿
走回母亲的那条旧棉被
腿里却灌满了沙子和骨灰。
我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秋天的道路上
不想碰到谁
眼里却忍不住
流下了,这滴,晚年的泪水。
在地面上生活
在地面上生活,人们需要的不多:
食物、衣物、偷窃别人时
一小会慌张的胆怯
在地面上生活,人们洗脸
就去打水
人们点灯
就看见了黑夜的一部分——
那些不在地面上生活的人
啊,那些地狱里的人
他们吃烂苹果,穿破短裤
他们取下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坐在上帝门口的台阶上
磨针,修鞋,补衣服
海洋女人(外二首)
大 平
有盐的颠簸海洋日子过上就容易醉
给你添麻烦的咸味女人眼含海水
与生就爱帮腔消化你淡淡的光景
她爱刮苦涩的海风酸酸你的鼻子
其实她越是海啸的哭声隆冬冰人
你就愈感到是一种伤感难耐的疗养
稍不在意她时她就耍五级左右的台风脾气
哄也哄不住的季候酸雨总不爱放晴
海洋女人的阳光肤色嘹亮得金色晃人
人静时能释放出一种太阳能心情疼人
专业的祖传海洋渔民的后裔汉子
多远都能嗅到海洋女人专利的腥味
浑身缠满海白菜绿色的海洋女人就是渔汛
刮海洋季候风催你出远海赶大潮时没商量
帮你摇起橹来那热带风暴的调子震耳欲听
夹杂在暴雨里的叮嘱关怀真够环保呛人的了
不管你划多久多远望着帆恋着岸的心痒痒的
农历三十北方海洋飘雪花的休渔日子馋人
你总要赶回岸到她晒遍鱼片的村子去猫冬
海洋女人消化寂寞的心硬是硬但吃团圆饭更
天然上瘾
蝴蝶胸针
执著久了
期许美好的美好便被套牢
失去了的感觉
叫老
换不经意间的美丽神情
没准备好的幸福青春
你一帧美轮纷华的迎春彩蝶
扑面的初恋风鸣
邀整整一个季节的大地田园
引我峰峦迭荡的心怀开放
于是
你别在了我的胸襟上
山间的一朵小黄花
山间的一朵小黄花
开放在没有意义的早晨
邂逅了晨练的
一颗苦夏的心情
立体声的鸟鸣做媒
这个早晨
开放有了寂寞的意义
我和小黄花的寂寞
它的颜色告诉我
开放在苦夏的心情上
接受第一声的问候
为它取个漂亮的姓氏吧
让晨风呼唤它
黄昏呼唤时
我与它的乳名喝一杯清茶
浸泡月色的日子
(选自《北京文学》2003年5月号)
我所梦见的诗歌
王桂林
起初 我所梦见的诗歌是一片阴影
一片比乌云还大的阴影 遮盖住山川
草木 词语和心灵
——坚韧的心灵 脆弱的心灵
曾经在大地上翘望
在黑暗中守候
后来 我所梦见的诗歌是一缕光芒
是不断逼近我们的内心的波涛 一群群
被风的手指突然弹响的水滴
是雪山下湖泊在秋天睁开的眼睛
远远的 摇着熊熊火光的疯狂的石榴
是飞散的羽毛 去了就不再回来的风
而今 我所梦见的诗歌是一根藤萝
终日缠绕在灵魂的树上 是一份愧疚
我对生命欠下的永远无法偿还的宿债
是一把雪亮的刀子!隐藏在世界
生活 和恐惧下面的雷霆
某个早晨一下子撕开了话语的皮
诗与音乐
■ 余光中
(一)诗、画、乐之三角关系
在诗、画、乐所组成的三角关系中,诗是顶点,而另外两角是乐和画。苏东坡味摩诘之诗: “诗中有画”,而观其画则称“画中有诗”。古人很早就明白了诗与画之间的联系。诗与画与乐比较是一门综合的艺术,是用文字表达的艺术。绘画乃空间艺术(spatialart),诗中有一个画面,有一个意境,有视觉的印象,也是一种比喻。在这一点上,诗与绘画是相通的。绘画是分割空间、重组空间的艺术,但诗中还存在意义,这就是诗的主题。而音乐则是时间的艺术,是对时间的分割与组合。我们不难看出,就如凡高的《向日葵》,它与时间没有关系。我们不会要求在多长的时间内把这幅画看完,而对于一首乐曲,我们却有时间的先后顺序要求。你听贝多芬的《欢乐颂》,想真正的感受那份意境,不可能从第2乐章听起,所以音乐是一种时间艺术(temporalad)。
诗歌就是这种时间与空间艺术的综合,称之为综合之艺术(syntheticart),它在时间上通于绘画,在空间上通于音乐。观赏一幅绘画作品,比如去意大利的教堂看米开朗琪罗的《创世纪》壁画,我们看绘画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这画的焦点所在,就是亚当的手垂着,这是作品的焦点——神与人的交际与距离。没有审美的秩序可言。但读诗却有时间的秩序,比如读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们不可能一下就读到最后一句,但是读完之后我们可以了解,本诗的主题在最后一句之上。如果请王维用水墨画把这首诗画出来,他也不可能画出“千山”和“万径”,但我们却可以在看这水墨画时一眼中的,看到“孤舟”之上的“蓑笠翁”在“独钓”“寒江雪”。而“千山”和“万径”却不会首先跳人眼帘。另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名作——苏轼的《题惠崇》二首之一:“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惠祟为宋初“九诗僧”之一,擅画江南小景,芦雁寒鸦,烟雨春色,画中极有诗意。而这首诗与画无疑是相得益彰。我们知道,中国的文字是形、声、义结合的文字,不仅有形,而且表义,这就提供了许多想象的空间。文字的意象给诗以意象,音调以及韵律则让诗歌具有了音乐的美。
(二)中国传统的诗与音乐
从《诗经》到唐诗、宋词,再到元曲,诗在中国发展的历史与音乐密不可分。中国重“情”,而西方重“客观”。在毛诗大序中写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说明了诗与乐之间的联系。而不同体裁的诗的题目与乐是相通的,如歌(《长恨歌》),行(《琵琶行》),曲(《圆圆曲》),调(《清平调》),操(《烈女操》),引、乐、谣等。中国历史上许多英雄无意中成为了诗人,如项羽和刘邦。项羽在《垓下歌》中吟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在四面楚歌声中,唱出英雄末路的挽歌;而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则是得酬壮志的豪迈心声。在胜利者刘邦的这首歌中也响彻着类似焦虑与前途未卜的悲音,这就难怪他在配合着歌唱而舞蹈时,要“慷慨伤怀,泣数行下”。
在宋诗中有一首姜夔的《过垂虹》:“自琢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过垂虹》中小红低唱的“新词”指的是《暗香》和《疏影》这两首词,是姜夔在过垂虹之前刚刚应范成大之约写成的,并且专门为词配了曲。词、曲珠联璧合,传唱不衰。此种例子,枚不胜举。
古诗之于古人最大的用处之一就是用来吟诵。诗仙也是酒仙的李白就说到: “余亦能高咏” (《夜泊牛渚怀古》),只是“斯人不可闻”。古人的诗本身就具有了音乐性,而以吟唱的方式,借以抒发自己的怀古感今的情怀。
(三)西洋传统的诗与音乐
在西洋神话中,有几个主要的大神, 比如宙斯(ZEUS),朱庇特(JUPlTER),还有一个重要的神就是阿波罗(APOLLO),他也是青春之神,并掌管诗与音乐。可见诗与音乐是十分接近的,并且也象征着年轻。在希腊神话中,神是有人情味的,宙斯管不过来所有的事情,于是在他下面有“九谬斯” (Muses),分别掌管情诗、史诗和天文、历史等各方面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有一位是掌管抒情诗的女人,她的形象是手中抱着琴,这就表明诗神与音乐之神是一个人,也说明诗与音乐在远古的西洋是等同的。
到了中世纪的时候,出现了行吟诗人(minarel),他们就是最早的嬉皮士,不守礼节,但他们自己写词、作曲,并自弹自唱,甚至可能像今天的“脱口秀”,他们把诗向音节化发展,更拉近了诗与音乐的关系。在英文中“number”是数字的意思,但它的复数“numbers”就是诗的意思,也是音乐的意思,也可以用来表示计数、音节。
英文中诗的题目跟音乐的题目很多是一样的,比如说英文中“song”这个词,表示歌曲,但它也有诗的意思。像莎士比亚(Shakespear)有百首短诗,称为“SOUslet”,也可以译为“小歌”,所以说,诗的形式通曲的形式,并且诗与歌是不可分的。中国古代称呼诗为“诗歌”,当然也可以反过来称为“歌诗”,比如《李长吉歌诗》。
(四)以诗入乐
诗与音乐的关系还有:诗可以谱曲,很有名的就是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后来人曲,成为《渭城曲》或《阳关三叠》。还有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也是很典型的例子。
另外,在西方,最有名的例子就是苏格兰的民谣,有一首很古老的诗被谱了曲子,后世传唱,但后来彭斯(Roben~Bums)发现民谣曲中的诗词不是很好,于是诗人又改写了这首歌词。古往今来,这种从诗变为音乐,再由音乐回到诗的例子很多,所以说诗与音乐的确密不可分。
(五)以诗状乐
另一种关系,诗可以拿来形容音乐。不过诗人的筹码不多,例如中国诗的平仄、五声(加入声),但拿来形容音乐还是不方便的,直接来描写音乐恐怕不太容易,文字的声音再美还是比不过音乐。那怎么办呢?往往只能拿来形容听音乐的人的感受。最有名的就是白居易的《琵琶行》“轻拢慢捻抹复挑”已经有四个动词了:“拢、捻、抹、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已经有拟声法了;“嘈嘈切切错杂弹”已经有声音出来了;然后有形象“大珠小珠落玉盘”,当然也有音乐在里面,这是用文字来描写音乐。
李白有一首律诗《听蜀僧浚弹琴》“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直接作比喻,琴声像从深谷里传来的松风一样的,这还是有点写实的形容。“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写他作客的心情,听过蜀僧弹琴之后,经过流水的清涤之后,客心好像流水一样,这是一种象征,已经是写音乐对听者的一种感觉了。“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李白写音乐的方式和白居易明显不同。
(六)用乐理的方式来写诗
我非常喜欢听各种音乐,所以有时候也尝试把乐理用到诗里来。《诗经》里有“公勿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当奈公何?”我当时写文革期间流亡到香港去的青年,他们是从海上游泳到香港去的。我把它变成“公勿渡海,公竟渡海,渡海而死,歌亦奈何。”每一行古诗加上一首白话的诗,这是一种古今对照,也是一种双重奏。同时我也非常喜欢爵士乐,爵士乐有一种特殊的风格叫作切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