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谈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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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建国火了:赎?操蛋,我丢了东西还没理了?不赎,就跟公安局要,我就不相信,
东西找着了还弄不回来了。跟派出所的去找他们县长。
正说得热闹,宣传部的叶莉一脸惊慌地跑来:厂长,您快去看看吧,四车间的
一帮人在财务科乱砸呢。
吕建国急了:怎么回事?
叶莉皱眉道:听说是为小魏借款的事,冯科长说没钱,就吵了起来。四车间就
来了一帮人,说为什么有钱让姓郑的去嫖娼,工人的孩子有了病倒没钱了。就动手
打起来,把财务科砸了。
吕建国骂道:反了球的了,我看看去。撒腿就跑。方大众忙跟上去。
财务科真是乱套了。几个工人把冯科长推搡到墙角,冯科长挨了几下子,头碰
到桌子角上,血都冒出来。工人们开始乱砸,冯科长头上淌着血,嚷着:别乱来,
别乱来啊。没人听他的,一会工夫,财务科已经一片狼籍。
吕建国赶到的时候,楼道里塞满了人,都是看热闹的。有人还起哄喊着:打啊。
吕建国气得心里直哆嗦,眼睛红红地吼了一声:都干活去!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忙让开一条道,吕建国进了财务科。就听到有人喊:厂长来了。
吕建国先把倒在墙角的冯科长拉起来,火冒冒地吼道:你们要造反啊?又对身
后的方大众说:你先把老冯送卫生所去包一包。方大众就架着冯科长去了。
工人们都不吭气了。有人悄悄地从地上拣起帐本放到桌上。
吕建国红着眼睛喊道:咱们都穷成这样了,你们还折腾?能折腾出钱来也行,
我跟大家一块折腾!有事说事,这是干什么?谁带的头?站出来,有汉子做就有汉
子当。
没有人吭气。
吕建国冷笑道:刚才的勇气都哪去了?砸了就是砸了,怕个球,站出来!
车间主任于志强红着脸走出来:厂长,是我带的头,你别骂了。该怎么办就怎
么办吧,我就是恨有些当官的不能一视同仁。
吕建国看着于志强,就愣了,于志强
平常给他的印象挺不错,小伙子干活肯卖力气,刚刚提了车间副主任。
吕建国黑了脸:于志强,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于志强闷在那里。有人嚷嚷起来:这事不能怪于志强,是我们一块来的。
吕建国看着于志强:你要是相信厂里有钱,你要是相信我姓吕的看着小魏的孩
子住院不肯掏钱,你就当着众人打我吕建国的耳光!
于志强被吕建国说愣了,呆住了。
吕建国看看大家,难受地说:我这个厂长没本事,你们打我就打,想骂就骂,
可别砸东西啊。咱们厂经不起折腾了。小魏的女儿得了白血病,你们以为我心里好
受啊?我……可是……
吕建国声音就涩住了。他顿了顿:我说句没出息的话吧,现在大家指望不上厂
里,咱们自己帮帮自己吧。于志强,你负责给小魏募点钱。说着,就从兜里乱七八
糟地掏出一把钱来,几个钢錋蹦蹦跳跳地跑到桌子下面,吕建国弯腰捡起来,又把
手表搞了,放到于志强手里,颤声说:志强,我就这些,算是带个头,大家也捐一
点,就算厂里动员大家了。说着,就弯下腰去,深深给大家鞠了个躬。
屋里一片死静。吕建国转身出来,他听到有人哭了,呜呜的。
起风了,这个季节是个乱风的季节。浑浑黄黄的大风生猛地扬起来,烈烈地扑
打着窗子。太阳软软的,像一个破了口的西红柿,鲜血般的汁液,在西天上弄得一
片狼狈,一片零零乱乱地红。
贺玉梅今天决定继续跟踪谢跃进,看看他到底去哪?
那天他在百货公司门口碰到了贾小芹。贾小芹原来是局团委的干事,跟贺玉梅
一起干了好几年,前年放下去当了副厂长。可那破厂子不行,一年多不开支了,厂
子就放了长假,贾小芹找贺玉梅说了说,就去谢跃进的公司打工了。贾小芹告诉贺
玉梅,公司现在有好几个女人整天缠着谢跃进,让贺玉梅小心些,现在这些小姐们
可是不像咱们做姑娘的时候了,疯着呢。贺玉梅听了心里就更乱了。
今天谢跃进早上起来说:我中午不回家吃饭了,有客人。贺玉梅道:你最好天
天有客人,我可省饭钱了。谢跃进苦笑道:我现在都吃怕了,真想天天回家吃点素
的,贺玉梅心里好笑,就说:我们厂办主任老郭就跟你一样的,天天陪客吃白食,
还卖乖。什么吃得太痛苦了,好像让你们去受刑似的。谢跃进笑笑,提着包就下楼
了,贺玉梅感觉谢跃进已经出了楼门,就给吕建国打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晚去厂
里一会。放下电话,就跟了出来。
太阳亮亮的,街上没有风,真是一个好天气,街道两边的柳树都悄悄地抽条了。
贺玉梅远远尾着谢跃进,拉开一百多步的距离,就看到谢跃进在路边招手喊住一辆
出租车。驾玉梅也忙喊住一辆出租,上了车,司机是个大胡子,问道:“小姐去哪?
贺玉梅说:跟着前边那辆黄车。大胡子看看贺玉梅,笑笑,就尾着那辆黄车跑起来。
谢跃进进了一家酒店。贺玉梅急忙下车跟进去。大胡子在后边喊她,她才记起
没付钱呢,忙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让大胡子找。大胡子磨磨蹭蹭地找钱,贺玉梅
急道:“快点啊师傅。”等大胡子找完了钱,贺玉梅已经看不到谢跃进的影子了,
就在酒店里乱转着,转得眼花缭乱,觉得酒店就像一个装满了各种杂物的衣兜,谢
跃进被装进去,就很难一把再掏出来。一个服务小姐走过来,朝贺玉梅笑道:您好。
找人吗?
贺玉梅忙笑道:请问东方公司的谢跃进经理在哪儿?
服务小姐笑笑:请跟我来。就款款地走进了一个雅间。贺玉梅跟进去一看,一
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正搂着谢跃进的脖子喝交杯酒呢。贺玉梅气得声音都颤了,怒喝
一声:谢跃进!
谢跃进猛地回过头来,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怎么来了?
贺玉梅嘿嘿冷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啊,就看看那个女人,那女人嘴唇抹得刺
眼红,满不在乎地看着贺玉梅。一桌人也都呆呆地看着贺玉梅。
贺玉梅恶笑道:谢跃进,我搅了你的兴致了吧。你跟这种臭女人在一起也不怕
着上点什么病啊?
那位小姐拉下脸问谢跃进:谢总,这人是干什么的?
贺玉梅骂道:滚一边去,你他妈的算干什么的?
谢跃进气得浑身哆嗦,他吼道:贺玉梅,你还像个有知识的人吗?我这里谈业
务呢,你……
贺玉梅嘿嘿笑道:谈业务?我今天就让你业务业务。一伸手,把桌子掀了,响
起一片瓶子盘子的碎裂声。满桌子的人都慌得四下散开,谢跃进气急败坏地过来跟
贺玉梅抓挠在了一起。人们都傻傻地看着两个人打,这时慌慌地进来一个白胖白胖
的男人,使劲把贺玉梅拉开了。贺玉梅认识这个白胖子,这人是这家酒店的老板,
姓马,去过贺玉梅家。马老板气喘喘地赔着笑,贺小姐,贺小姐,消消气啊。
贺玉梅冷眼看了一眼马老板:你刚刚叫我什么,小姐?这年头婊子才叫小姐呢。
转身就走。
下午一上班,吕建国先去了贺玉梅的办公室。进门就说:玉梅啊,你昨天不是
说老齐公安局有熟人吗?咱们去求求他吧。他突然发现贺玉梅脸黄黄的,惊问道: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病了?
贺玉梅强笑道:没事。
吕建国问:是不是又跟老谢生气了?
贺玉梅笑道:像你这样天天咒我,没事也让你咒出事来的。
吕建国笑了:没事就好。怎么样?咱们是不是去求求老齐啊?
贺玉梅说:就怕他不办事,还看热闹。
吕建国叹道:试试吧。
贺玉梅站起身,突然又想起什么,就开了抽屉,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吕建国。吕
建国问:什么啊?
贺玉梅说:这是一万块钱,我放着也没用,谢跃进能挣。就捐给小魏的孩子看
病吧。你别说是我捐的,省得工人们说闲话。
吕建国呆了呆,忙说:这不行,太多了,老谢挣钱也不容易的。
贺玉梅苦笑道:屁,他们挣钱跟玩似的,算了,不说这个了,越说越上火。
贺玉梅说:“你只当是打土豪了。”吕建国看看贺玉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拿着那钱苦笑道:那我就处理了!就转身去办公室把钱锁了,然后两人就去了齐
志远的办公室。一进门,齐志远正在给宣传部的叶莉看手相呢。
叶莉这女人长得太妖,总让男人色迷迷的,又特别爱跟男人犯贱,有事没事总
往齐志远的办公室跑。她原是车工,上了两年文科函大,毕业后就想进机关,前任
许厂长看中了她,调她到宣传部搞党员教育,机关里关于她和许厂长的闲话特别多。
许厂长下台后,她又搭上了纪委书记齐志远,两人混得挺热乎。去年宣传部长老李
退休了,齐志远就提议让叶莉上,贺书记没同意。吕建国还想着今年机关精减把她
减下去呢。
齐志远抬头见厂长书记两人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最近正在研究周易,
拿小叶练练技术。你们二位不算算?
叶莉忙站起身:齐书记算得真是准哟。
贺玉梅笑道:小叶,你就让齐书记骗你吧。全是胡说八道,没一句是真的。
叶莉笑道:是说得准呢。又对吕建国笑道:厂长,刚刚市委宣传部打电话来,
说省报明天有两个记者要来采访,关于国有企业如何走出困境的话题。你见不见啊?
吕建国苦笑道:我现在就困境着呢。你就说我不在。
贺玉梅说:不见。不怕人家笑话,现在咱们真是饭都管不起了。
叶莉笑道:那就算了。转身走了。吕建国就坐在齐志远对面:老齐,我听说公
安局陈局长是你的党校同学。你是不是求求他,把那个姓郑的王八蛋弄出来。
贺玉梅笑道:老齐你真得出山了啊。
齐志远笑道:厂长,姓郑的这种鸡巴人,就该抓进去,蹲上几年。咱们还给他
跑这事啊?算了吧。
吕建国就苦笑说:老齐,不是我这人犯贱,他手里不是有咱们一千多万的合同
吗?
贺玉梅也赔笑:就是,老齐,就找找你的那个老同学吧。
齐志远摇头道:真是,我不想为这件破事去求人。不够丢人的呢。
吕建国看看齐志远一脸不肯通融,就说,那就算球了。转身出去了。贺玉梅走
在后面,突然又回过身来,问:老齐,说实话,你是想看老吕的笑话吧。
齐志远窘住了:贺书记,别瞎说啊。
贺玉梅笑道:别不说实话,你和老赵都想让老吕早点滚下台呢。其实,老吕也
是瞎操心,要是换上我,就不为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破厂操心,谁们家的啊,还让别
人暗着解气。说完,掉身就走。
齐志远脸就红了,笑骂道:贺书记,你怎么也跟吕厂长学坏了,嘴里也吐不出
好话来了啊。
晚上临下班的时候,吕建国给四海商行打电话要钱。一劲在电话里说好听的,
最后泄气地把电话放了,骂道:操他姥姥的。
齐志远贺玉梅一前一后进了吕建国的办公室。
吕建国淡淡地看了齐志远一眼,问道:有事?
齐志远笑道:老吕,我跟我那个同学说了,今天晚上在鸿宾楼谈谈放人的事。
吕建国一怔,喜道:老齐,真是得谢谢你。这事还得你出马。
齐志远笑道:怎么说也是咱们厂的事情。我要是不办,大家都得骂我。再说真
是要发不出工资来,我也是一份啊。
吕建国没想到齐志远一下子变得这样,竟怔住了。
齐志远笑道:厂长,你是不是信不过我啊?
吕建国忙笑:看你说的。
贺玉梅苦笑道:老齐,这一桌子得多少钱?咱们厂可是真没钱了。你这个同学
好不好打发啊?
齐志远想了想:我去组织部借点党费吧。财务是没钱了,说完就出门走了。
吕建国苦笑:党员们要是知道咱们拿着党费去吃喝,而且还是给嫖娼的去走后
门说情,不定骂咱们什么呢。
鸿宾楼是市里一家很有名的餐馆,据说请的是京城的名厨,价钱也很厉害,但
是每天仍然食客如云。齐志远带着吕建国贺玉梅到了鸿宾楼。贺玉梅说:老齐,你
来过不少回了吧。
齐志远笑道;反正只要有人请,我就吃。齐志远在市委党校进修过,同学大都
是头头脑脑的,平常总爱搞个小聚会,到处乱吃,乱找地方乱报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