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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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断一拨马头,顺着路边的小山坡一直驰到顶上。
山顶上,一眼望去,可见碧蓝的天穹。草木间许多飞鸟被马惊起,棱棱扑翅,直上云霄。
义渠王停住了马,跳下,又扶着芈月下来。
芈月看着一望无垠的天地,沉默。义渠王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芈月身后,同样看着一望无垠的天地。
风吹扬着芈月的头发,义渠王入神地看着芈月的侧脸。
芈月没有说话,义渠王也没有说话。
这一刻,人与天接,心在驰骋,话语已经成为多余,便是开口,也似在破坏这种自然的感悟。
良久之后
义渠王终于开口:“跟我走吧。”
芈月没有回头,仍然看着前面:“走?去哪儿?”
义渠王一挥手:“回义渠,那儿天高地广,无人管束,有一整个大漠任你驰骋。”
芈月终于转过头去,看着义渠王,轻叹一声:“你知道吗,当日我想离开楚国,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在我的身后保护我。那时候我误以为失去倚仗,觉得前途似乎一片黑暗,我以为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义渠王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头一次劫走她的时候,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却听得芈月继续道:“可现在,我只想一个人走。”
义渠王一怔:“为什么?难道在你眼中,我永远都不是你要的那个人吗?”
芈月摇头:“不,你能来,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真心感激。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拒绝你,没有回到咸阳,是不是现在就能够得到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幸福。”
义渠王道:“你现在仍然可以。”
芈月轻叹:“时移势易,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义渠王道:“可我的心还是一样的。我不管你做过谁的妃子。跟我走,我会给你一生幸福,你的儿子我也会当成亲生的儿子来抚养。”
芈月凝视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他,似要把他的音容笑貌都刻在心头:“可你还是义渠之王。”
义渠王道:“义渠之王又怎么了?”
芈月道:“我不想再跟一个王者打交道,太累了。”她轻叹,“天高地广,那是对你,不是对我。”
义渠王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芈月看着义渠王道:“你一定也有不少的妃子吧。”
义渠王有些着急,有些不解:“可她们都不是你!”
芈月摇头:“可你还是义渠之王,你还有你的部族,你的长老们,还要面对你的责任、你的王权,为了部族的平衡,为了部落间的合纵连横就算你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你也不能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女人。”
第245章 别咸阳(4)()
义渠王忙道:“你放心,她们影响不了你。如果”他咬了咬牙,“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她们永远在你的视线之外。”
芈月伸出手来,轻抚了一下义渠王的脸,又垂下手,轻叹:“义渠君,我感激你的垂爱。可是,你我心里都明白,你对我再好,我也只能够成为你后宫女人中的一个。而女人之间为了一个男人宠爱的斗争,我从小看到大,累了,也厌了。我经历得太多,不愿意再把自己的命运依附于一个男人,一个君王身上。”
义渠王疑惑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芈月道:“我宁可只当秦公子稷之母。”
义渠王道:“一个要去送死的质子之母?”
芈月看着他,笑了,知道他并不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却道:“是,再苦再难,我也是自己的主人,由我自己,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管成败,靠我自己的双手。成了,是我应得的;败了,是我自己无能,我无怨无悔。”
义渠王却似乎有些懂了,但他却摇摇头,看着芈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惜:“你以为在这个乱世,一个弱女子,可以与命运拼杀?”
芈月道:“至少,我不必寄希望于男人的怜惜和宠爱,不必寄希望于男人的良心和信用。”
义渠王不禁摇头:“你太天真了。”
芈月却坚持道:“命运由我自己掌握,跌倒了我自己爬起来,生死不悔。”
义渠王看着芈月,此刻她脸上焕发出来的神采,令她光彩夺目。
他忽然上前,抱紧了芈月。
芈月没有动。
义渠王俯首,轻轻地吻在芈月的侧脸。
芈月伸出手来,抱住义渠王,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又附在他的耳边低语:“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来说要带我走。说要给我一生幸福,要把我的儿子当成亲生的儿子一样疼爱。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这句承诺,它能够支撑我走好久好久的路”
义渠王看着芈月脸边一滴泪水,似坠非坠。他没有说话。只松开手,一步步退后:“你走吧。”
芈月深深凝望义渠王一眼,骑上马,飞驰而去。
芈月回头望去,义渠王独自站在坡上,如一匹孤独的狼。
老马识途,一会儿便飞驰而回。芈月跳下马,拍了拍马脖子道:“去找你的主人吧。”
那马长嘶一声,转头飞驰而去。
魏冉见状,惊疑不定地问道:“阿姊。你”义渠王把你带走,是为了什么?你又为何独自一人归来?
芈月看出他的疑问,却没有回答。
嬴稷闻听芈月的声音,自马车中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母亲。
芈月看到儿子,心顿时就软了,快步走到马车边,轻抚了一下嬴稷的小脸道:“坐回去。”
魏冉却已经叫了起来:“阿姊,你怎么独自回来了?义渠君呢?”
芈月却扭头道:“他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代我向他道谢吧。”
魏冉诧异。见芈月正要登上马车,一把拉住了她:“阿姊,你要去哪儿?”
芈月平静地说:“去燕国。”
魏冉失声道:“你怎么还去燕国?”
芈月忽然笑了,似放下沉重的心思:“为什么不去?”
魏冉急了:“我跟你一起去。”她才出咸阳。就有人要杀她,此去燕国,千里迢遥,千难万险,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芈月却摇了摇头,道:“不。你不去。”
魏冉急了:“阿姊”
芈月却按住魏冉的肩头,沉声道:“记得,你得在秦国,有你在,才有阿姊和子稷的归路。”
魏冉不明白芈月的想法,然而习惯了对阿姊的听从,终于还是低下头道:“好,我听阿姊的。”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芈月登上马车。
才一进来,嬴稷便扑到了她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甚至手臂都有些微颤,声音中也带了一点哭腔:“娘,你刚才去哪儿了?”
芈月轻轻拍着嬴稷,安抚他受到惊吓的心:“娘没事,娘只是去谢谢救我们的人。”
女萝和薜荔目光交错,却最终没敢开口。
魏冉见芈月登车,想了想,还是叫人将杜锦押了过来。他拿起长戈,挑起杜锦的下巴,锋刃离杜锦的咽喉不过半寸,见杜锦吓得面如土色,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杜大夫,你家中有一妻三妾,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六十八岁的老母,是也不是?”
杜锦脸色都变了,颤声道:“你、你、你这是何意?”
魏冉故意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杜大夫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也不难为你”
杜锦恨不得自插一刀以证清白,当下忙一迭声道:“是啊是啊,下官亦是同情芈夫人,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魏冉沉声道:“若我们一走了之,只怕杜大夫会受责罚吧。”
杜锦忙点头:“是是是”一想不对,又忙摇头,“魏将军尽管走,尽管走,万事自有下官担待。”
魏冉嘿嘿一笑,道:“难得杜大夫如此上道,我们又如何好让杜大夫为难?所以,我阿姊决定,还是遵旨继续去燕国”他将长戈一扔,跳下马来,拍了拍杜锦的肩头,咧嘴笑着,却露出白森森的牙来:“这一路上,就有劳您多多照应他们了。”
杜锦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魏冉一把搂过杜锦,话语中透着森森杀气:“有劳杜大夫送我阿姊入燕,一路上若是平平安安,大家自然也交个朋友,我是不会忘记杜大夫好处的。若是我阿姊或者外甥出了什么意外,那杜大夫一家老小,嘿嘿”
杜锦吓得几乎要跪下:“可是,可是”
魏冉也不理他,一挥手道:“就这么说定了。”对着马车叫了一声道:“阿姊,走吧!”
芈月道:“好。”
魏冉上马,与义渠众人拱手道别。
车队再次上路,魏冉骑着马护卫在芈月马车边,其余人骑着马跟在车后。忽然,远处尘土扬起,但见一名义渠兵赶着一辆马车远远过来,叫道:“芈夫人留步,我家大王派我送东西来。”
芈月停下马车,掀开帘子,便见义渠兵跳下马车走近,奉上一只木箱子,道:“这是大王送与夫人的程仪。”他又跑去掀开马车的帘子,指着里头堆积如山的毛皮道:“听说燕国寒冷,这是大王亲手打的貂皮狐皮狼皮等,芈夫人去燕国的时候,好做些衣服穿。”
那木箱子极大极重,芈月一接没接住,幸而魏冉代为接住,送至车内。她松开箱子,敛袖道:“代我多谢你们大王。”
那义渠兵憨厚地一笑,便拱手骑马而去。
马车内,那木箱子摆在正中,薜荔打开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芈月看去,也是惊呆了,却见那木箱之内,尽是珠宝金玉之器,珠光闪耀,夺人眼目。女萝已经捧起上面的珠玉,却见下面是一层层的金块,这一箱子金玉珠宝,价值非凡。
芈月轻叹一声,叫薜荔合上木箱,心中感慨。芈姝放逐她母子出宫,两手空空,是想让她一无所有,饥寒交迫。她虽早已经安排魏冉接应,可是,却不能不感动于义渠王的这份细心周到。
嬴稷看着这一箱金玉,有些不安地问:“母亲,他这是什么意思?”
芈月轻抚着他的头,安慰道:“没什么。子稷,天底下欠钱的,都是能偿还能解决的。”
嬴稷问道:“那什么是不能偿还的?”
芈月叹息道:“欠情的。”
她望着远方。这一世,她还欠着这么多人的情,系着这么多人的命,她不能死,更不能输。
第246章 蓟城寒(1)()
行行复行行。
一路上,芈月母子乘着颠簸的马车,也防着芈姝再起事端,几乎不曾入大城。若遇各处的封臣庄园便投宿一夜,若是没有,就只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
犹记当年入秦时,芈姝和其他的媵女叫苦连天,可她并没有觉得行程有多艰苦。也许初时她是怀着飞奔自由的快乐,之后,就是恨
此后,她亦随着先王出巡各处,那时候玉辂车行处,有无穷无尽的天地奥秘,让她根本不在乎旅途的艰难,且王者出巡,又能艰难到什么程度呢?
可是此刻,凄然离开咸阳,这一路的颠簸、艰辛,竟让她格外难以忍受。或许是她心情的低沉,或许是压在她心头对前途的迷惘,她无论吃什么东西都吐个精光,整个人迅速瘦了下去。
若没有嬴稷,若不是心系这个小小的孩儿,她也许是支撑不下去的吧。
走了二十余日,终于到了秦赵边境,马车停了下来。
芈月掀帘看去,但见一队赵国骑兵站在界碑处,为首的是一个红衣的贵公子,旁边还有几辆空着的马车。
赵人尚火德,衣饰以红色为主,又因如今的赵侯雍在国内推行胡服骑射,这些赵兵几乎都是紧身短打,就连为首的贵公子,也是如此。与正在朝他们行来的秦国马队基本上以黑色为主、皆是宽袖大袍的样子形成对比。
魏冉驰近,向着面前贵公子行了一礼,道:“公子胜。”
那贵公子二十出头,见状连忙还礼道:“魏兄。”
此时车队已经停下,魏冉扶着芈月从马车上走下。
芈月头戴帷帽,领着嬴稷走上前去。此时对方亦已下马,见芈月走来,便行礼道:“赵胜见过夫人。”
魏冉忙介绍道:“阿姊,这位就是赵王之子,公子胜。”
芈月点头。令嬴稷见礼,心中却已想起对方的身份来。
赵侯雍心怀大志,是诸侯中唯一尚未称王之人,可这并不说明赵国的实力不如他国。正相反。自赵侯雍继位以后,赵国的实力一直在扩张中。数年前,赵侯雍不顾重臣反对,在国内推行胡服骑射之制,这一场变化对于赵国来说。不亚于秦国的商鞅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