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晚明-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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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是解元的缘故,在一众同乡之中极有声望,稍稍一番召集,众人便聚在花厅听候宁修吩咐。
宁修将前因后果种种与众人说明,自然引起了一番热议。
这也在宁修的意料之中。
遇事自保者肯定会有,他不会勉强。
但他相信湖广的士子肯定不都是只扫门前雪的庸人。
果然一小部分士子表态,愿意追随宁修上联名奏疏,声援刘惟宁。
宁修大喜。
他粗略算了下,愿意追随他的有十几人,虽然不算多,但总比他一个人好太多。
他立刻取来纸笔在案上铺好,信笔挥毫洋洋洒洒写开来。
写完之后他署上了自己的名字,那些愿意追随他的士子也纷纷将名字附在了宁修后面。
他们这样做虽然也有风险,但比宁修的风险却要低过太多了。
毕竟奏疏是宁修写好的,他们只是署名附议罢了。
从主从关系来讲,宁修才是主导。
但他们获得的收益却不会少。若是陛下真的赦免刘惟宁的罪过,他们便成了仁人之士。
“宁朋友,这请愿的奏疏是写好了,可如何送至御前呢?”
这一个问题也是一众湖广士子想要问的。
他们虽然都已经板上钉钉的拿到了进士功名,但毕竟还没有宣布。即便宣布了,在授官之前他们也不是官,没有上疏天子的渠道。
宁修这封联名奏疏想要呈递至天子面前,走通政司的路子是肯定不行的。
“这个韩兄不必担心,宁某自有办法。”
宁修信誓旦旦的说道。
众人见宁修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纷纷放下心来。
翌日金榜的结果下来了,果然没有刘惟宁。
状元是张三公子张懋修,张家大公子位列榜眼,毫无悬念。
宁修位列二甲第二十名,相当好的成绩。
不过宁修却没有太过高兴。他的好朋友现在还在诏狱中受苦,他如何高兴的起来?
他再次去了张府!
昨日张居正在和一众大佬批阅殿试试卷,自然不在府中。即便回到家里为了避嫌也不会见宁修。
但今天金榜结果已出名次已定,可谓尘埃落定,张居正自然可以见宁修了。
宁修被门官领到张居正的书房中,见过礼后遵从张居正的命令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贤生考得二甲二十名,真是大喜事啊。”
张居正一边捋着自己下颌美髯一边说道。
“多谢首辅夸奖。”
宁修冲张居正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但宁某的一名同乡好友却不在榜中,学生斗胆问首辅一句,他可是被革除了功名?”
张居正面色一沉道:“你说的这人可是叫刘惟宁?”
宁修毅然答道:“正是。”
张居正大手一挥道:“他虽未被革除功名,但已被陛下打入诏狱,榜单之上自然没有他的名字。”
宁修慨叹道:“刘兄不过文章言语稍有不妥,何至于如此惩处。晚生写了一封奏疏,联名湖广诸士子,恳请首辅呈递至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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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诏狱(上)第二更()
张居正捋着胡须定定的看着宁修,并没有说答应亦或者不答应。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令宁修紧张极了。
良久张居正才缓缓说道:“贤生此举高义,老夫愿意帮你这个忙。不过。。。。。。”
宁修本是大喜,但听到不过二字时却是忽的心中一沉。
终归是有条件的吗?
“阁老请讲!”
宁修作出一副晚生恭敬聆听长辈训示的姿态,这令张居正十分的满意。
“老夫会去与陛下和刘指挥使说。不过贤生这里也需要做些事情。首先嘛便是集合更多的人。”
张居正的这番论调宁修早已想到。舆论从来都是左右人心的关键工具。即便是统治者,有时也不得不在舆论面前低头。这就是为何宁修集合一众湖广士子联名上书。可要想集合更多的人却并不容易。
毕竟这个时代君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能够有十几名士子站出来就已经不错了,指望所有人像他们那样“高义”不太现实。
“还请阁老赐教,如何能够集合更多的人?”
“琼林宴”
张居正不疾不徐的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
琼林宴?
宁修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多谢阁老赐教!”
琼林宴虽然只是一众士子进士登科后欢聚的晚宴,并不具有任何的政治指向性,但因为集合了全部新科进士,往往是这些官场准新人相互认识了解的一个平台。宁修如果能够在琼林宴上联合尽可能多的士子,其影响力绝不是区区十几名湖广士子可比的。
一想到这里宁修心中稍定。
不过这样一来就得等到琼林宴开始了,不知刘惟宁在诏狱中会不会受委屈。
此刻宁修只盼着琼林宴快些到来,好让他有机会在琼林宴上说服同年们,与他一起联名上书赦免刘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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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之中很阴冷,越往里走越是如此。
虽然不比刑部大牢规模大,诏狱却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因为这里关押的都是政治犯也就是钦犯。
刘惟宁被关押在靠里的一间牢房内,单间。
这让他感到很意外。
这个单间环境虽然不能称得上好,但至少有一堆干草垛可以休息睡觉,勉强也算干净。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自从被提进诏狱,他一直没有被审问。
这种不确定感更让他感到茫然,自己的命运究竟会如何?
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进来的。那日在皇极殿参加殿试时,他意气风发。当看到题目后却是心中一动。
按照实力来说他最多混个三甲同进士出身,要外放做个州县官。
可他希望留京任职,这就需要有更好的成绩。
实力不够,投机来凑。
刘惟宁当时便生出一计来。
那就是骂皇帝。
这也是明代士大夫和官员获取声名的一条终南捷径。
别管其本人是个什么货色,只要骂了皇帝便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且可以获得一众同僚的支持。
海瑞把嘉靖帝骂的那么惨不也没啥事吗?
刘惟宁选择骂皇帝,就是剑走偏锋。
当然,读书人骂人是不吐脏字的,他也不敢吐。
要是在文章中出现两句诸如“贼你娘”、“日你先人”的话,那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刘惟宁的文章中甚至连一些诸如“暴虐”的词汇都不曾有。
这符合读书人骂人的一贯宗旨。
但这份文章显然让万历皇帝看了不舒服。
故而万历皇帝一纸圣旨将刘惟宁投入了诏狱。
这是刘惟宁始料未及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子会把他这个准进士投入黑牢!
这下玩大了啊。刘惟宁心中暗道。
若是因此丢了功名甚至性命,那就太亏了。
可是事已至此,刘惟宁能够做的也只有苦苦等待。
他祈盼天子能够放他一马。他也希望同乡同年中能够有人站出来替他仗义执言。
会有人吗?
刘惟宁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怕是没人敢出头吧?
他的这次沽名卖直算是彻底失败了。
便在他哀婉叹息之际,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几个锦衣卫校尉朝自己所在的牢房走来。
终于要审问了吗?
刘惟宁咽下一口吐沫,强自压下紧张的心情,努力让自己表现的镇静一些。
“出来吧,刘指挥使要亲自提审你!”
一个锦衣卫校尉厉声道。
刘指挥使?
刘惟宁对大明官场还算有一点了解,知道如今执掌锦衣卫权柄的便是刘守有刘大人。
他区区一个准进士竟然要让刘守有刘老亲自审问?
刘惟宁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缓步走出牢房随着两名锦衣卫校尉迈步走去。
走到一处相对宽敞的小堂内,两名锦衣卫校尉停了下来。
刘惟宁抬头去瞧,却见一个身着大红蟒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官帽椅上打量着他。
他心中暗道此人一定就是刘守有了。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跪倒。该摆的姿态是一定要摆的,他是以冲撞冒犯皇帝的罪名进来的,骨头不能太软。
“坐吧。”
刘守有冲刘惟宁旁边的椅子点了点,淡淡道。
刘惟宁直是有些发懵,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全部忘了。
直到刘守有再次提醒,他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不过仅有小半个屁股沾在椅子上,不敢坐实在了。
“多的话本官也不与你多问了。本官只问你一句话,为何要诋毁天子?”
嘶,好大的一顶帽子啊!
刘惟宁心道这老匹夫果然毒辣,看似和善一出口就如此诛心!
难怪这老匹夫能够简在帝心做到锦衣卫指挥使,原来是个城府极深的笑面虎啊!
诋毁天子,便是杀他十次都不过分。
可问题是刘惟宁说的是事实不是诋毁,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也是一个是非问题。
“指挥使大人此言差矣。”刘惟宁冲刘守有拱了拱手,接道:“学生并未有诋毁君父的行为。”
“哦?”
刘守有冷笑一声:“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呐,把他殿试文章的抄本取来!”
刘惟宁心中咯噔一声,心道这厮真是有备而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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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诏狱(下)第三更()
刘守有从校尉手中接过一张纸,在空中抖了一抖,寒声道:“需要本官给你读一遍吗?”
刘惟宁将脖子梗了一梗道:“陛下出这个题目便是要我们针砭时弊,刘某所写文章也在紧扣这一旨意,有何过错?”
刘守有心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皇帝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你还真的端不起自己几斤几两?
他将文章念了一遍,就其中几处质问了刘惟宁一番。
刘惟宁却是一直默然不语不与作答。
“怎么不说了,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刘守有戏谑的打量着刘惟宁。
至于怎么处理刘惟宁,刘守有确实没有想好。
天子只是下令锦衣卫逮捕刘惟宁,却并没有说接下来要怎么做。
当然,通常被投入诏狱的人都是皇帝恨得牙痒的人,用用酷刑是没啥问题的。
可这次的事情有些特殊,因为犯事的不是官而是个读书人。
这就有些不同了。
照理说如果不是官身,应该由顺天府审理。即便顺天府不与审理,也应该让刑部大理寺会审。
锦衣卫介入确实有些夸张了。
但这是天子亲旨,刘守有只能遵照执行。
但遵照执行不代表他不注重自己的名声。
虽然锦衣卫的名声素来不怎么好,但刘守有个人名声却还不错。
如果在诏狱中对刘惟宁用了刑,难免会遭到一些读书人的唾沫。虽然不痛不痒但终归恶心。
何况刘守有听说刘惟宁的一名同乡已经集合了不少人在写什么联名书,请求天子赦免刘惟宁。
这个时候站出来背黑锅也太傻了。
对刘守有来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在不用大刑的情况下叫刘惟宁低头认罪。
只要刘惟宁认罪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一来天子有了台阶,不必再揪着此事不放。二来那些读书人也就被堵住了嘴巴不敢再叫嚣了。
所以一切的关键就是叫刘惟宁认罪。
可是这个读书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想让他低头认罪似乎并不容易啊。
对此,刘守有不惜使用一些手段。
“来人呐,把他抬到刑床上绑起来,帮他松松皮子。”
刘守有一声吩咐,那分立两侧的锦衣卫校尉立刻上前一步架起刘惟宁就往铁床走去。
刘惟宁像个小鸡似的被两个壮汉架起,只觉得腿肚子发软,几乎是被拖走的。
见此景象,刘守有更是胸有成竹了。
又是一个外强中干的样子货。这还没“用刑”呢,就怂成了这样。
等到一会“用刑”,他还不乖乖的认罪?
一想到这里刘守有便觉得心情大好,背负双手朝前走去。
很快刘惟宁便被带到了一间相对封闭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并不算暗,但总给人一种阴岑岑的感觉。
刘惟宁环视一周发现这就是一间刑室。刑室内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床、刑架。至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