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髻松松挽 作者:紫斗(晋江2012.07.16完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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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我迷路了。”宝卿捏住自己的下巴，一副苦恼的样子。
　　这座宫殿没有之前那么富丽堂皇，却依然不失皇家格调。粉白的墙壁上爬满紫藤花，门口蹲着两座石头狮子。狮子旁边是两盏宫灯。门口大开，里面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看见他们手拉手，也都觉得诧异。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年级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华丽的宫装，云鬓上插满珠翠。长长的披帛拖在身后，随着步伐而飘动。与他人一比，相貌和举止最是出众。
　　少女看到二人，惊得忙捂住嘴，结结巴巴道：“骁……骁哥哥……”
　　秦骁闻言凝眸看去，也是一惊。
　　宝卿见相公遇到熟人了，但不知道这少女的身份，只低了头站得规规矩矩的。
　　那少女眸光很快落在宝卿身上，眼睛里又是惊讶，又是难以言喻状的苦涩。


　　第二十六章　三奶奶宫内遇故交
　　“她是……你的妻子丁宝卿，是吗？”少女问道。
　　宝卿在心里嘀咕，怎么他们都这么问？我的大名是人尽皆知了？
　　少女走过来，身上的香气扑鼻而来，宝卿垂了头不看她。这香可真好闻啊，可是味道很熟悉。木芙蓉的味道！
　　“她长得很好看。听说还是楚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像出谷黄莺似的。宝卿想，这嗓子放在戏台上，肯定是个名旦。只听少女接着说道，“我原本以为天底下没有女子可以配得上哥哥的了。丁姐姐站在哥哥身旁，我便知你们是一对儿。”
　　宝卿听了心里很是受用。皇上瞧不上她，这个小妹妹眼光不错。只是为什么他们都当她不存在？不直接跟她对话呢？
　　少女见秦骁不答话，话锋一转，说道：“骁哥哥，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还是没变。”
　　秦骁当她是空气，还是不说话。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宝卿摸出了他的脾气。
　　“你为什么不说话？”少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腔调中带着悲愤和忧伤。
　　秦骁兴许觉得过意不去了，这才颔首说道：“公主万福。”语气不好也不坏。
　　少女显然被打击到了，退了一步，嗓音里带着震惊，说道：“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边，只听“咚”地一声，有个人跪了下去。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在我的面前打哑谜？宝卿挣脱秦骁的手，其实是自己放开秦骁的手，拿手绢出来擦了擦手心的热汗。外人太多，动作不宜太过亲密。然后就对着公主拜了一拜。毕竟她的身份是平民，她的身份是公主。天差地别，该行礼的地方是要行礼的。
　　“民女叩见公主。”
　　这位就是公主，难道是与相公定过亲的那位公主？宝卿在心里嘀咕。
　　“丁姐姐何需行如此大礼？”正好宝卿这一跪，为公主解了围。公主忙客气地将宝卿扶起来。
　　宝卿趁机仔细审视这位公主。五官精美绝伦，肌肤无可挑剔。特别是那双眼睛，脉脉含情，顾盼生辉，像蓄着纯洁的水。身段瘦削，腰肢纤细。玉手带着纤腰一动，就像跳起美丽的舞蹈。无一丝矫揉造作，也不是刻意而为，一静一动皆自然。如果自己不是女人，怕是会沉醉在那双眸子里不愿醒来。天生的尤物，就是用来降服男人们的。
　　秦骁毕恭毕敬道：“公主，小民只是奉旨进宫，并无其他事情。我们告退了。”
　　这二人的关系，啧啧，宝卿觉得他们之间的古怪不是一般的。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说罢，也不等公主答应，牵着宝卿的手就走。宝卿只觉得后头有一双眼睛火辣辣地盯着自己，也不敢回头望，三步并作两步快速逃离。
　　走出了很远，秦骁突然停下来，侧头问宝卿道：“还要玩吗？”
　　是你说要带我来玩的，怎么自己反倒臭着一张脸？这样子像是在征求吗？这样子明明是不许玩了！宝卿偏不如他愿，道：“相公，我走了好长一段路，走不动了。你叫马神人来接我。”
　　“马神人？”秦骁思来想去，不知她在说谁。
　　“就是今个儿接我们进宫的那个马夫。”
　　“他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难怪眉清目秀的，也够有本事。这宫里是卧虎藏龙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见到马神人来了。他还是那么镇定，只是这次身子矮下去半截，态度更加谦卑。边走边回头，像是在给谁引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玉冠束发，穿着蟒纹紫衣，个子高高的。借着宫灯和明月，那人的脸若隐若现。宝卿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紫衣人走到面前，恭敬地跪了下去，说道：“爷，皇上有请。”
　　秦骁好像习惯了别人跪他，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道：“他又有什么事情？”
　　紫衣人道：“皇上想让爷过去。爷，请恕小的多嘴。你想想，皇上连日来龙体违和，也许这是……小的不敢说。爷心里自然明白。皇上也是这个理。”等了半天，不见对方回答。
　　沉默无边，这气氛好生尴尬！
　　“二胖！”宝卿好不容易才叫出声来。
　　紫衣人闻言抬眸看宝卿，又立刻垂下了眼皮，道：“三奶奶吉祥。”
　　宝卿揉了揉眼睛，没错，这真的是二胖。
　　“二胖，是我，丁宝卿，你不认识我了？”他乡遇故知，宝卿的声音带着激动和愉悦。
　　付容晏把头垂得低低的，道：“小的认识三奶奶。”
　　宝卿笑道：“原来你在宫里当差了，做的是什么官职？我爹果然没猜错，你果然是当了大官了。”
　　付容晏迟疑道：“小的是……”
　　宝卿见他有所犹豫，道：“不管是什么，二胖，你记得我便好。”其实，她已经猜出他是做什么的，只是不点破，留给他仅存的尊严。
　　付容晏笑道：“劳烦三奶奶惦记了。”又对秦骁说，“爷，你考虑好了吗？”
　　秦骁斩钉截铁说道：“不去。”
　　付容晏劝道：“爷，皇上龙体不豫，希望与你共度团圆之夜。也许……明年爷就看不到……”
　　秦骁忙道：“这等话你也敢说！”
　　付容晏垂头道：“小的不敢。”顿了顿，又说，“爷今晚能进宫来，其实心里是舍不得的。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去一趟，也让小的好交差。皇上说了，若请不来爷，小的就提头来见。”
　　秦骁冷笑道：“他何必如此？”
　　付容晏请求道：“爷，去吧。”
　　宝卿也道：“相公去吧。”她最怕推却别人的盛情，所以如此劝说秦骁。
　　秦骁略微松口，道：“卿儿，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宝卿想到皇上又没邀请自己，顿时不乐意，笑道：“我不去了，我想跟二胖好好叙叙旧。”
　　秦骁瞥了付容晏一眼，说道：“那好吧。付容晏，好生照看三奶奶！”
　　“是！”付容晏答道。
　　马神人在前引路，秦骁走了。
　　付容晏留在这里，宝卿看了又看，笑道：“二胖，爹说你长成美丽的大蝴蝶了，如今一见，果然不假。”又问，“二胖，你为何要对我相公下跪？”
　　付容晏起身，依旧垂了头，回道：“我……能不能不说……”
　　宝卿见他十分为难，便道：“你不说也罢。付大婶经常挂念你，你怎么不回去看看她？”
　　付容晏只道：“我不想回去。”
　　宝卿觉得他态度有些冷淡，自己也无趣起来，道：“你带我到某处坐着吧，我在那里等相公回来。”
　　一处宽阔的宫殿，纱曼舞动，月光皎洁如水，倾泻下来，将四周照得通亮。宝卿坐在案牍前，上头摆着几样茶点，一壶美酒，一盏茶杯。宫殿内的香炉燃着不知名的熏香，几处宫灯闪闪烁烁，光线也不十分明亮。
　　付容晏给她倒了一小杯酒，又坐在一旁不说话。闷葫芦？宝卿印象中的二胖可是唧唧咋咋的话痨啊。于是道：“二胖……”又立马改口，“不，付大哥，你也吃一杯酒吧。”人家当官了，不能再叫二胖了。
　　付容晏给自己倒了一杯，和宝卿碰了碰杯子，一口而饮。还是不说话。
　　“你遇到烦心事了？”宝卿又问。
　　付容晏摇摇头，道：“只是想不到，爷竟然真的带你来了。”
　　宝卿笑了一笑，然后小声说道：“我相公到底是什么身份？驸马爷？我看着不像。”
　　付容晏道：“爷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不能说。”
　　宝卿心中郁闷，诚恳地问道：“付大哥，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
　　付容晏笑了笑，果断拒绝：“不能。”
　　宝卿咬了咬唇，道：“那我向你打听另一件事儿。宫里有没有一位年纪在十六七岁的公主？模样出众，瘦瘦的？”
　　付容晏想了一想，回道：“皇上有九个女儿。你说的是玉真公主，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宝卿连忙点头，道：“应该就是她了。她是不是和我的相公定过亲？”
　　付容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是的，可后来又和三爷退亲了。三爷为此……”
　　宝卿见他又不说了，追问道：“为此？”
　　付容晏推口道：“过去的事情，三奶奶还是不要多问了，以免徒增烦恼。”
　　宝卿处处碰壁，心中无奈，便不再问话。付容晏站起身来，道：“奶奶，小的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宝卿忙道：“付大哥，对不起。”
　　付容晏一惊，却是不明白她为何要道歉。
　　宝卿解释道：“小的时候我打了你，对不起。”说着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一礼。
　　付容晏忙拱手相让，道：“三奶奶不必自责，我已经忘记了。”
　　“上次我中暑的事情，谢谢你了。”宝卿向他道谢。
　　付容晏也笑，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宝卿看他脸色淡淡的，道：“上次你到秦府来，就是找相公，为皇上传话的吧？”
　　付容晏满面惊讶，然后拱手道：“三奶奶猜得半分不假。我的确是为皇上传话的。皇上邀请三爷进宫一叙，不过如此而已。此事，还请三奶奶保密为好。”
　　宝卿点头，认真说道：“我明白的。你们无需担心。”

　　
　　第二十七章　推凤钗入云鬓出宫
　　付容晏走出殿外，并没有掩上殿门。宝卿恰好可以看到圆月。她隐约觉得他在逃避自己，也不上心。喝了一杯酒，望着明月，真应了李白的那句诗，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
　　宝卿天生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她只是喜欢窝在自己的屋里，好吃好睡，不为世间俗事拖累。别人纠结的事情，她可能睡一觉起来就忘了。这种人最是活得开心。
　　所以，此刻宝卿一个人也乐得自在。几杯美酒下肚，就哼唱起歌来。
　　她唱道：“黄昏雨落一池秋，晚来风向万古愁。
　　不厌浮生唯是梦，缘求半世但无俦。
　　一颦一笑一伤悲，一生痴迷一世醉。
　　一磋一叹一轮回，一寸相思一寸灰。
　　功名万里赋予谁，去年秋江水，醉卧不识今夜愁，哀筝惹泪落，谁劝我千杯？
　　往事难追战马肥，胡笳送君归，修道心事无人猜，青云羡慕鸟，尊前图一醉。”
　　不久便有琴声和她的歌声，她唱得急，琴声便拨得快，她慢下来，琴声便悠悠而弹。宝卿的歌声嘎然而止，那琴声便也止住。
　　还真是神奇！宝卿又接着唱，那琴声复而又响起。宝卿对这个弹琴之人来了兴趣，怎么像跟屁虫似的，我唱她就弹呢？出了殿门，左右看了看，付容晏不在了，也没其他宫女守着。顺着那琴声走去。也不知到了何处，见一凉亭下，一个男子坐在那里弹琴。
　　她收住歌声，那琴声便断了。果然是这个人。这琴声悠扬婉转，她本以为是个女子弹出来的，所以出了殿门来。没想到竟然是个男人，瞬间没了兴趣。
　　宝卿心想宫廷重地，少招人为妙。迈步往回走，听那男人在身后道：“姑娘为何急着走？”
　　宝卿不理他，继续走着。没想到那男子竟然追上来，道：“姑娘的歌声很好听，我……”
　　宝卿头也没回，道：“你是哪个？”
　　男人脚步不松，说道：“我叫钦。”
　　宝卿道：“我是问你的身份，不是你的名字。”
　　男人笑道：“我是太子。”
　　宝卿想皇亲国戚都在清辉楼陪皇上赏月呢。回头看他，这个人头发也没束，衣衫半开，疯疯癫癫的，便笑道：“我是玉皇大帝。”
　　男人扑哧一笑，道：“你是个女人，怎么能做玉皇大帝？”
　　宝卿不答话，三步并作两步疾走。突然黑暗里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她往旁边一拉。宝卿惊得叫了一声，那人便做出格噤声的手势。见对方没有恶意，宝卿放了心，也不挣扎。那叫做钦的男子径直往前面走了，空气中还浮动着他身上的余香。
　　好歹是把他甩掉了。宝卿松懈下来。抬眼看眼前的人，是付容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