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髻松松挽 作者:紫斗(晋江2012.07.16完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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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匾上写着“明月楼”三字。进了楼，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
　　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宝卿疑惑地看着秦骁，秦骁简简单单地吐出三个字：“我包了。”
　　进了一间上房，宝卿忙把窗户打开，让冷空气溜进来。自己坐在窗边，一只手撑在窗台，搁着下巴，望着大雨发呆。
　　秦骁把脏衣服换下，刚要穿上干净衣裳。宝卿就摸走过来，亲自服侍他穿上。
　　“脏衣服我拿去洗了，要不，你没得换的。”宝卿没看见他带衣服来。
　　秦骁拦住她：“不用了，宫里有的是。”
　　宝卿小心翼翼地闻了闻，除了他惯用的熏香味，还有一股酸味。不由得皱紧眉头，把那衣服厌弃地扔在一边。照旧坐回窗台边。
　　“你喜欢看雨？”秦骁靠过来，顺着她的目光远望。
　　宝卿摇头，道：“我喜欢闻雨的味道。”
　　秦骁道：“是什么样的味道？”
　　“泥土的香味、灰尘的气味、枯败的味道……还有，药材的清香……”
　　“为什么喜欢？”
　　宝卿道：“我出身的时候，是一个雨天。”
　　“只是这样？”
　　“七岁以前，我和爹还不是住在王谢巷子。我们住在乡下，爹时常外出贩药，我就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等爹。下雨的时候，爹就会回来。”
　　秦骁问道：“你以前吃过不少苦。”
　　宝卿摇摇头，道：“没有受过苦，只是比不得你们。”
　　秦骁突然道：“我真羡慕你。”
　　宝卿仰起头看他，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不解”，问道：“你羡慕我？为什么？”
　　秦骁望向烟雨朦胧的街道，眼神很深，轻声说道：“你可以和爹在一起。”
　　宝卿笑道：“公公是不是对你很严格？我爹就不一样了，什么事儿都顺着我。”
　　秦骁不说话。
　　宝卿又道：“嘛，没什么好羡慕的。天下人就是这样。你羡慕我，我羡慕你。你觉得我好，我觉得你好。自己看自己不顺眼，自己给自己找活罪受。咱们不做那样的人。”
　　秦骁笑了笑，道：“你这句话很特别，我喜欢。”
　　宝卿自吹自擂道：“人生总结出来的经验，耗尽我毕生的心血，能不特别吗？”
　　秦骁轻笑一声，道：“丁大师的至理名言，鄙人记住了。”
　　宝卿捂着嘴笑。
　　大雨一直下着，小夫妻在明月楼里说着体己话。烟雨中的帝京，格外令人魂牵梦绕。
　　傍晚时分，雨果然收住。乌云散去，明月出来。宝卿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明月楼。因为这是京城里除了皇城王宫外，最高的一处。四周无建筑遮挡视线，清凉凉的圆月好似一个玉轮那么大，近得几乎可以触手可得。若在这里赏月，也是不错的。只是想到要进皇宫参观，宝卿就兴奋得巴不得长了翅膀飞进去。
　　那车夫在门外叩门，声音恭敬：“三爷，三奶奶，该出发了。”
　　宝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马神人”，因为是马夫，又能看天色。看他那精明能干的样子，可能会的还不止这些。
　　这次又是马车！马神人在前头御马，她和相公坐在车厢里面。宝卿已经对颠簸的马车适应过来，不但不晕，还饶有兴致地欣赏帝京夜景。
　　这要是在楚城，城门不但早已经关闭，而且街头巷尾也绝对找不到半个商贩游人行客。这京城就不同了，热闹、人多、嘈杂。宝卿俨然是大姑娘嫁人，头一遭儿。东瞧瞧西看看，恨不得把那景色全部融进眼睛里。
　　马车越北走，行人越少。最后变成了宽阔的御道。道旁的柳树下，站着一排排装着黑紫色盔甲，手执刀戟的卫兵，个个神情整肃，牛高马大。宝卿把脖子伸出去，看见皇宫的围墙。那月亮就挂在围墙之上，像个冰盘子似的。
　　速度极快的马车，疾驰进宫门内。宝卿知道来到皇家重地，不敢造次，方把头缩回车厢。
　　见行进得如此顺利，宝卿满腹疑惑。相公又不让她多问，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难道真的是某公主邀请他进来的？
　　正思索着，马车就停了下来。外头的马神人道：“请爷和奶奶下车，轿子已经备好了。”
　　还要坐轿子，这皇宫也太大了。宝卿不知道坐了多久，下轿子的时候，腿已经麻了。又走了约莫两刻钟，轿子在一座辉煌气派的宫殿前停下来。
　　宝卿抬起头，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哎唷，比秦府不知要大多少倍。处处雕栏画栋，飞檐斗拱的，整齐肃穆，又富丽堂皇。真是大饱眼福。

　　
　　第二十五章　皇城月圆踏马飞来
　　秦骁走在前头，宝卿低头走在后面。进了殿门，又是七拐八拐。门外有两个宫。女模样的打起帘子，秦骁首先就进去了，宝卿默不作声地也走跟进去。
　　刚一进去，黄亮亮的金属光泽就差点亮瞎了宝卿的眼。几乎所以器皿都是黄金做的，那最差的也是镶金带银的。那华丽的垂地幔帐，也是极好的料子，柔柔软软的被风吹起，像是个美女在跳舞。柔美和金银一齐撞进视线，给人一种极其震撼的感受。
　　宫。女站成两排，一左一右，都是屏气凝神。正中坐着一个老男人，跟宝卿的爹差不多年纪，黄袍玉冠，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很平易近人。可他脸色苍白如纸，怕是生了大病。他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两手放在膝盖上，双腿盘着。桌子上摆着许多宝卿没见过的器皿。宝卿恨不得立马走过去，一样样拿起端详。可这气氛是怎么回事？她不敢。
　　这个男人是谁？宝卿只在心里问自己。抬眸看秦骁，已经跪在那男人面前。宝卿也连忙跪了下去。心里十分不满，这辈子我还没给爹下跪过，怎么给一个陌生老男人跪了。女儿膝下有黄金，我这一跪，你这满屋子的黄金都要送给我，我才没白跪。
　　“起。”老男人半天才吐出这个字。
　　立时有两个宫。女搬来两张椅子，宝卿走了许久的路，正好需要。见相公坐了，自己才坐下。
　　又有宫女奉茶，宝卿依旧是等相公先喝了，自己才喝自己的那杯。
　　谨慎小心是必须的。皇宫是个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地方。尤其是这个老男人，看起来杀伤力其强。
　　“她就是丁宝卿？”老男人看了宝卿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目光七平八稳，没有丝毫色彩。见对方提到自己，宝卿的额头渗出汗来，好紧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秦骁道：“是。”
　　老男人的动作和声音都十分缓慢，一点儿也没有爹的精气神儿。宝卿偷偷打量他，眼睛长长的，弯弯的。头发花白了，全部用根簪子贯入拢在头顶。这么看起来，模样倒是有些俊，只是精神不太好，让他苍老了许多。他的眼梢眉毛都带着一股高贵气，威严不在冯夫人之下，令人不敢逼视。突然，宝卿一愣。他有……他有胡子！听说皇宫里有胡子的男人只有一个！他是……
　　宝卿咽下一口唾沫，觉得嗓子发炎，头冒冷汗。初次进宫就遇到真龙天子，她交了什么狗屎好运。
　　最关键的是相公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神色淡漠，也不太爱说话。虽然对皇上还算恭敬，但却显得心不在焉，有点像应付似的。
　　皇上说道：“模样还算勉强。”
　　宝卿一愣神的功夫，就听漏了许多话。她心里不满，这句话是说我？我这个皮相也算是长得好的了。但又一想，皇上什么美女没见过，自己当然入不了他的眼睛。
　　“丁宝卿，你在想什么？”皇上猛然一句话抛来，宝卿险些招架不住。
　　“回皇上，民女在想……你的胡子好好看。”宝卿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人家的胡子看。
　　皇上一愣，笑道：“你看出来了？第一次进宫，有这样的胆量算是好的了。”
　　宝卿态度谦卑，笑道：“民女谢皇上夸奖。”
　　皇上一指秦骁，道：“他对你好吗？”
　　宝卿低头回道：“相公对民女很好。”
　　皇上笑道：“那是应该的。这孩子从小就发誓，要对自己的新娘好上一辈子。”
　　秦骁皱眉，突然问道：“这些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脸色一沉，盯着秦骁说道：“这句话还有后半句。”
　　秦骁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我没有说错。”
　　皇上脸上有了不悦之色，转口说道：“今日月圆之夜，我只是想看看你，和你的新娘子。”又外头思索着，“我们多久没见过面了？”
　　秦骁满不在乎地说道：“很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皇上叹道：“可惜，我不能和你呆得太久。”
　　宝卿听得稀里糊涂的，隐隐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啊。以前就见过面了？相公到底是皇上什么人？驸马！对了，相公以前是准驸马，二人肯定见过面的。
　　皇上是舍不得相公，觉得没了他这个女婿可惜。但他那极凶残的命格表明他不可能留在皇家。皇上至今还对准驸马念念不忘。
　　“丁宝卿，你的命格真的能化解他的吗？”皇上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宝卿。
　　宝卿不知怎么回答。皇上又说：“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一时有宫。女上了月饼，制作精巧奇美，看上去就爽口爽心。宝卿看相公跟皇上这么熟，也不再矜持。随手拿了个月饼，细嚼慢咽起来。以前她是狼吞虎咽，只不过为了保持身材，这才改为细嚼慢咽。东西要慢慢吃，这样才有利于消化。
　　是肉馅的。好吃！
　　宝卿指了一个宫。女，问道：“请问，这是什么馅的？”
　　那宫。女回道：“姑娘要吃哪个做馅的？有鹿肉、马肉、鹅蛋、莲蓉、獐子、红枣、绿豆、红豆……”
　　宝卿示意她别念了。
　　宫。女笑着说：“姑娘刚才吃的是獐子肉做的。指着的这个是鹅蛋馅的。”
　　宝卿万分不舍地说道：“我只要红豆和绿豆的，其余的请你都撤了吧。”
　　那宫。女依照吩咐撤了。宝卿心里痛苦不已，要不是为了身材，她也不会跟自己的舌头过不去。这绿豆和红豆馅的吃起来就是没有肉馅的好吃。
　　一连吃了两个，不敢再多吃。又麻烦那宫女给她包起来，说要带回去给爹和香茉用。宫。女为人很好，给用油纸包了，外头又用绢布封好。然后打了个美美的蝴蝶结，交给宝卿。
　　远处传来爆炸声！外头放起了烟花。有个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时辰到了。”
　　皇上咳嗽了一声，立刻有两个宫。女过来相扶。皇上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然后缓缓向门外走着。头也不回，边走边说：“朕在清辉楼设了宴，你二姐也在那边，你要过去么？”这句话是问秦骁。
　　秦骁眸光笃定，只说道：“不用了。我明日自然会去宁王府拜望她。”
　　皇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秦骁，嗟叹道：“什么时候……一家人才可以坐在一起赏月呀？不能啰，这辈子是不能啰……”这句话像是问老天，又向是问自己。他说罢，又摇摇摆摆地走了。宝卿看他身子骨那么弱，怕是命不久矣。自己在暗地里叹了一回。
　　待皇上走后，宝卿才完全放松下来。看秦骁脸黑得跟炭似的，实在少见。她虽不理解，却也不问，没了之前的兴趣。
　　“呐，相公，皇上走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秦骁只凝眸门外，没有听到宝卿的声音。宝卿又问了一遍，秦骁方回过神来。
　　“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他说着，拖着宝卿走出门外。
　　此大殿居高临下，能将京城景色尽收眼底。秦骁指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问道：“那里，想去么？”
　　宝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说道：“我想去清辉楼。”
　　秦骁低头望着她说：“为什么想去那里？”
　　宝卿舔了舔嘴唇，道：“不是我想去啊，是你。你明明想去嘛。”
　　秦骁一怔，自言自语道：“我想去？”
　　宝卿点头，道：“是啊，你眼睛一直在看皇上呢。他的御辇那么明显，我都看到了。”
　　秦骁失神一般俯瞰那沿着宫墙而行的御辇，半晌不言。
　　宝卿便拖着他的手跟着御辇走。
　　秦骁止住脚步，道：“娘子，咱们……能不去那里么？”
　　宝卿见他退缩，心中疑惑，道：“相公，去那里有什么要紧的？”
　　秦骁欲言又止。
　　宝卿试探性地问道：“相公，你害怕见到一个人是不是？”
　　秦骁不语。
　　“那我们不去了。”宝卿把他往回拖，“刚才皇上桌子上的东西我都没见过，你告诉我它们是什么？”
　　宝卿是个路痴，走着走着，发现不是来时的路。
　　“相公，我迷路了。”宝卿捏住自己的下巴，一副苦恼的样子。
　　这座宫殿没有之前那么富丽堂皇，却依然不失皇家格调。粉白的墙壁上爬满紫藤花，门口蹲着两座石头狮子。狮子旁边是两盏宫灯。门口大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