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纸鸢-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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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边歇脚。
叫上小吃,摆在跟前,常熟巧果,豆腐花,绉纱馄饨,焐熟藕,苏城梅花糕
……除了复容和言之,太湖美景也被另几人忽视。言之来了劲儿,起身,抖袍,
高诵一首:“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夜市买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明月夜,相思在渔歌。“
正儿八经的模样,加上不远处传来的琵琶曲,还真有那么点感觉,也难怪他
前妻曾经如此迷他。只是刚吟诵完,语欢就举手鼓掌,大赞我的言之就是有文采。
言之很裂风景地扔来一句:“格老子,而公不需要你来捧场,爬!”语欢笑笑,
筷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儿,夹一块梅花糕,扔在复容碗中,说话调调大抹角:“安
胜,多吃点东西,一会还要玩呢。”
复容摇摇头:“我吃不下。”语欢勾着头,冲他眨眨眼,撒娇道:“吃点嘛。”
复容笑道:“不了,我不饿。你自个儿好生吃着。”语欢耸肩,一不做二不休,
咬了一块糕饼,抱住复容的小身板儿,一口塞到他嘴里。复容大惊,捂嘴,梅花
糕在口中抿了许久,才吞下去。
仙仙笑道:“官人和大公子关系真好。”嫣烟看了他们一眼,继续用指甲掐
着巧果吃,尖尖的指甲一使力,咔的一声,格外清脆,好似那巧果便是复容的脖
子。筱莆猴上语欢,赖皮着要他喂。言之横他们一眼,作反胃状。鸣见什么都没
看到,继续吃豆腐花。
个时旁边传来水声,几人一同看去。一个锦衣少年正坐在岸边,翘着二郎腿,
格外悠闲潇洒,一双黑黝黝的眼,却一直盯着湖面,不时蘸水,拨弄鬓发。
霎时,语欢的笑容变得非常阴森。
语欢生平阅人无数,哪里知道,面前的少年,便是把他和狗排一块儿的春小
爷。且春小爷也早与当年不同,小毛孩儿的德性几乎全消,出落得愈发美如冠玉,
唯独自恋,有增无减。
语欢从嫣烟手中抓了一把巧果,微微一使力,捏得粉碎。然后蹲在春小爷身
边,哗啦啦一把,洒入池中。镜子被打碎,春松回首,方骂出两字,山旮,愣住。
他没看错。灾星来了!
头发长了,个子高了,脸瘦了,眉眼更加清秀了,可那双眼中装的机灵和色
情,就是化了粉儿,春松都认得出来。只是语欢三月不知肉味,怎可能记得他。
只知道面前的人好看得紧,先调戏之。搬了板凳,将袍子一抖,坐在春小爷身旁,
一副颇书生的模样:“这位公子,如画美景,湖光山色,不更引人注意么。”春
松道:“你这野小子,滚去死。”
语欢一愣,往身上看看,又看看自己身后,微笑道:“公子,何处才有野小
子?”春松就差没指着他的比子骂:“我就说你,叫你滚去死!”
语欢咂嘴,估计赏渊长大后,也就他这德性,两颗爆炸一生一世的霹雳弹。
春小爷还会点武功,趁语欢起立之时,从腰间抽出长剑,一下刺去。语欢不是省
油的灯,三下五除二便挡了他的剑,顺便抬脚,踢腿,踹人,扑通,下水。春松
方落进去,复容便站起来,低唤道:“语欢,你……”语欢笑吟吟道:“今天牡
丹公子若主动伺候我,我就救他。”
复容脸上一红,往后退一步。鸣见指着湖心道:“语欢,他不会游泳。”语
欢的笑容刷拉褪去:“你的意思是叫我救他了?那你伺候我。”鸣见不卑不亢道
:“毕竟是你的事。”
春小爷在湖中挣扎,还是狗刨式的。语欢撇撇嘴,转身抱着复容狠亲了一口,
又勾了勾言之的下巴,不看鸣见一眼,足下一点,施展轻功,飞上荷叶。
复容在后面用手背盖着唇,言之破口大骂,鸣见抿抿唇,找老板付帐。
白靴轻擦而过,荷叶上露珠滚落,晶莹可爱。一望无边的太湖,如同一块宝
镜,倒影着千百年痴男怨女的情天泪海,爱恨纠葛。鸣见抬头看着语欢,目光踌
躇。
语欢拖起春松的手臂,抱他入怀,两人一同飞到湖心,空画舫上。春松奄奄
一息,看语欢的眼神,却依然憎恶。语欢拖下外套,将他裹住,捆绑似的拖进船
中。
仙仙立刻找到画舫的主人,付了银子,说借上一两个时辰。鸣见正收老板退
的铜板,数了数,在手中来回掂掇,踹入怀中。复容神色恍惚:“那公子年纪不
大,能受得住么。”筱莆道:“语欢哥花心!真是讨厌!”嫣烟又咬了一块巧果,
咔的一声,格外清脆,仿佛是春小爷的脖子。
鸣见回头瞥了一眼复容,不冷不热冒上一句:“大公子喜欢语欢吧。”复容
怔了怔,笑道:“怎么可能。”鸣见将东西装好,在太湖旁站得笔直。风过,扬
起乌黑发丝,鸣见背影极美,姿态高贵。两年时间,将他改变了很多。似乎年纪
越大,越有龙血凤髓的气质。站了片刻,鸣见淡然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么。”
复容摇头,说不出话。
仙仙走过来,绷脸道:“在说什么呢。官人是咱们大家的官人,怎么能不喜
欢?不是胳膊子往外拐么。鸣见你也是的,语欢宠着安胜,是因为他骨子弱,你
别想歪了。他待谁都一样。”鸣见笑道:“仙仙姐说得极是。安胜,喜欢语欢不
是错,咱们大家不都很喜欢他么。”
言之道:“格老子,谁喜欢他了?”
闻言,一伙人笑得乐不可支,却见湖心的小船摇了一摇。
画舫的主人似乎是个姑娘家,连窗帘都是粉色。此时里头发生的事,众所周
知,连色泽看去都显得格外淫糜。忽然一只手抓在窗栏上,细胳膊儿白嫩嫩,倏
地被拉下去。然后帘子被扯下来,又被挂上去。突然,船震动一下,平息。隔一
会儿,又从里面发出巨响,春小爷的头探出来,手放在胸前,似乎在系衣带,脸
胀得通红。很快,乌龟似的缩回壳子里。再来,船中轰隆隆响一会,便有雪白布
匹从窗口处塞出,飘在水面。定睛一看,竟是亵服。轰隆,似乎是东西砸到船上
的声音。最后,船剧烈摇一下,便开始有节奏地晃动。
仙仙点点头,把梅花糕捏成了便便的形状:“嗯,双成。”筱莆睁大眼睛:
“什么双成?”仙仙道:“便便成了,船也成了。”嫣烟继续咬着巧果,声音依
然清脆。复容看着路面,目光闪烁不定。言之干清了清喉咙,吃东西。鸣见站在
岸旁,拨去挡眼的发,云淡风清。
船摇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引了满岸的人围观。
仙仙道:“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过后,船突然偏了好一会儿,一直停住。然后恢复原来的位置,慢悠
悠,轻微摆动。
最终,平漂于湖面。
仙仙将便便形梅花糕丢入口中,拍拍手:“成了,准备回去。”
筱莆不高兴了:“仙仙姐姐,你难道没一点吃味儿吗?”仙仙道:“吃,怎
么不吃。但是官人的事少管,免得遭他厌。”嫣烟目珠子一翻,甩甩袖子往前走。
不过多时,语欢与春松一起下来。春松被语欢搀着,衣冠不整,一脸憔悴。
隐隐可以看到胸前的樱红斑点,还有衣上的秽物。言之怔怔看了一会,喃喃道:
“也太狠了点。”
复容低声道:“那孩子年纪太小。”
嫣烟冷笑道:“摧残幼苗。”
仙仙过去扶春松,语欢一脸喜色:“原来是春二爷的小弟。想当年,我们还
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呢。”春松一脸怒容:“你这傻里巴机的村旮旯!你滚!下流
痞子!”
语欢道:“这个我收了,待会给春二爷说一声。会叫的小野猫~~~~”
自此,复语欢十三妾圆满。
装锣,建阁。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楼宇装潢精致,结合长安的华丽,苏杭
的秀美,成为晨耀山庄的一大奇观。语欢住在楼中,朝朝寒食,夜夜元宵,真似
神仙境界,万分倨傲。
第九章纸鸢
复语欢日子过得越逍遥,外头说得越难听。十三妾的事,很快闻名遐迩。无
奈这孩子承受力弱,听到点风声,便要下暴雨。给老爹提出数次,复正茂只一句
话打发了他:一人难顺百人意,一墙难挡八面风。语欢愣犯牛脖子,愣在窝儿里
蛮横,闹得山庄乌烟瘴气。最后还是复夫人比较通情达理,和老爷子商量,但凡
说了语欢的人,就稍折腾他那么一下。
晨耀山庄势力大,谁敢惹了他?不过,掩耳盗铃的事,估计也就语欢做得来。
谣言这玩意,遇水叠桥,人人都会拆壁脚。
还是复容心肠好,把语欢叫去,劝他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过得开心便
是。
语欢不听。
言之说,他娘的,你管别人做啥?把我放了才是真!
语欢说,言之乖,去那边待着。
复松说,你这么做,倘或哪一日,晨耀没了,你不下地狱都难。
语欢说,晨耀没了?除非狗头生角。
嫣烟说,夫君,人家是嫉妒你,就见不得你过得好。你越生气,他们越开心,
犯得着么。
语欢总算舒心了些。
仙仙说,官人,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何必与市井小混混计较?
语欢舒心了很多。
筱莆说,就是就是,语欢哥那么好看,怎么会有人说?那些人一定是没见过
语欢哥~~语欢彻底舒心了。
鸣见只笑,不以为然。
于是,这事就先压下去了。语欢还得出了个结论:还是姑娘好。
转眼间,又过了些时日。樱笋年光,桃李争辉。语欢还在房里,隐隐听到些
笛声,再无睡意。伸手往面前一勾,原想抱个软玉满怀,却发现,空的。眨眨眼,
复容竟然不在。原想叫人伺候,起身走了两步,发现所有人都在外头。
楼前,十三妾聚集一处,玩得很是惬意。一张小桌,一面纸。复容作画,言
之题诗。筱莆笑靥天真,双手撑着下巴,一个劲儿叫好。笙歌和则宇坐在一处聊
天。仙仙和湛蓝聚合着玩便便。复松一如既往照镜子,不时理一下头发,笑得颇
自恋。嫣烟一脸孤傲,淡水一脸腼腆,一人织衣,一人耍花。复霞敞衣,复樱偷
觑,星月笑骂,三个女人一台戏。桃树下,鸣见孑然吹笛。黑发白衣,如梦似幻。
笛声三分悠扬,七分凄凉,传遍晨耀山庄,响彻空际,真正的天籁之音。
语欢穿好衣服,往外面走去。十三人回过头,有的雀跃,有的微笑,有的无
视,有的意兴阑珊。语欢径自走到复容背后,伸手,环腰,紧贴,下巴枕肩: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累么。”复容手上一颤,纸上的杏花变成了霉团:
“不,不。语欢,你……”语欢睡眼蒙胧,迷糊吻他一下,朝鸣见走去。
对鸣见,态度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语欢皮笑肉不笑:“大清早吹哀乐,你晦
气不晦气?”鸣见笑得清淡如水:“你若不喜欢,可以不听。”语欢道:“这么
大声,我怎么不听?”
眼见两人快吵起来,仙仙放下便便,跑出来打圆场:“官人,瞧这阳春三月,
不放纸鸢,多可惜。”谁知一语中的,语欢竟暴怒:“放什么纸鸢?!不放!”
这一怒,惊动十三人。二十六只眼睛齐刷刷朝语欢转来,语欢也未觉得不妥,
跑去逗着复松玩。鸣见淡淡一笑,转身进入树林。语欢身上一僵,依旧皮笑肉不
笑。
万里春风,云白天蓝。数只纸鸢在空中翱翔,你追我逐。语欢冲到一旁,拾
起一把石子,往空中一弹,唰唰唰唰,纸鸢在空中摇了摇,坠落。
丛林中,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仰头,看着纸鸢落下,鸣见苦笑。他知道,
语欢定是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在他成为小妾之前,他们经常出来放纸鸢。
七八岁时,小白打趣说,要把小黄当纸鸢放。小黄笑了,说我是人,怎么放。
小白说,你这么瘦,我跑得快,一定能放得了。小黄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小酒窝,
两个倒扣的小碗儿。小白说,别傻笑,我说真的呢。小黄说,我是纸鸢,那你就
是引线,我就是飞得再高,你都可以把我捞回来,是不是?咱们不论走到哪里,
都能找着对方,是不是?
什么改变了彼此,语欢知道,却不肯承认。他只记得,近十二年了。
日子过得飞快。瞥眼间,又是月初,桃李杏梨,花明柳媚,江南依旧美得令
人心颤。语欢随着家人,又一次进庙上香。从不迷信的语欢,终于向佛祖低了头,
许了愿,虔心祈祷。
人本是逞强的该徒,在遇到困难前,总会说人定胜天。
求签,一如既往,下下。不同的是,这一回语欢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