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逆鳞-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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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明白。
可是,我不要你去做这个饵啊!你为什么不能明白我的心呢?
你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在顾惜朝的心中,戚少商的尊严受折辱自然令他生不如死。
但是,顾惜朝毕竟是顾惜朝,他行事也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顾惜朝做事的法则就是:
落棋无悔!
既然走到这一步,他便绝不会因此而后悔,纵然是生不如死,亦要坚忍支持下去。
“顾惜朝,你真的错了!错的离谱。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丧失对戚少商的信心。他之所以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因为你!”萧寒星掸掉手中那缕发,向后一仰坐定于椅子上,冷俏的脸上一股煞气。
顾惜朝微微一剔眉,嘴角轻轻地勾起一抹笑意:“萧王爷的意思,顾某好像不太明白唉!”
“哈哈!顾大哥,你不要再跟我装痴作呆了!你当然知道,现在这会宁城中的局势,表面上是皇室内部的动乱。事实上,关键的对峙局势,是掌握在我和戚少商两个人的手中。在这个时候,你不在他身边帮扶,却偏偏要自投罗网落到我的手里。你想的是什么?想让我放松警惕?昨天戚少商的长街一跪,真是一派‘情深不寿’的模样啊!他真的只是为了你吗?还是,他在示弱?你现在在我面前装聋作哑,不也是在示弱吗?你们俩虽然没有信任,却很有默契嘛!他没说话,你就知道他所想所念了!真是……哈!这个时候,完颜晟又跑到哪里去了?你们究竟知道了多少,又谋划了多少?”萧寒星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惜朝,眼中灼如烈火的愤怒。
顾惜朝终于笑出来:“萧王爷,你果然越学越聪明了。我也不得不佩服啊!大家都是聪明人,也不用废太多的话,这很好!”
他目光闪动着:“话已至此,我只想问一句,我能见云儿了吗?”
……
“惜朝!”戚少商微微笑着,向那人伸出手去。
天地间一派苍茫雪色,隐约朦胧的雾气,缭绕。
遇雪尤清!
清朗俊俏的眉目,在雪天的映照下,显得越发明晰。
顾惜朝似笑非笑,只是静静地站着,发丝飘扬在风中,眼里是无限的深情缱绻。
他从未如此动情地看过他,从未如此温柔顺从地站着。
戚少商只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要醉了,慢慢地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好似,在不久之前,他就那样拉住他,带着他在暮雪皑皑的天地间奔跑。
可是,他却拉不动。
顾惜朝不动!
还是那么静静的站着。
戚少商皱起眉:“惜朝?走啊!跟我走。”
明晰的眉目忽然涌起一股愁色,润泽的唇微抿了起来,慢慢地摇头。
“惜朝!跟我走!走啊!”戚少商急了起来,拼命拉他。
可是,那人不但没动,细瘦的手也从他的手中滑落,越离越远!
戚少商拼命跑上去,可是那人却离他越来越远,戚少商忽然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
“惜朝!”戚少商喊了起来。
那人脸上的愁色愈深,血腥味就愈浓,鲜红的血不断从他身上涌出来,染红了碧青的衫、雪白的地,血迹在地上蔓延。
戚少商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惜朝!惜朝!”戚少商大吼着,猛然睁开眼。
――竟然是一个恶梦?
戚少商抬起头来,只觉得脸上一阵寒凉。
抹了一把,几乎冻成冰霜的泪。
心里不禁一阵痛楚,回头看看寝殿内的烟雾缭绕。
萨满巫师,正在咿咿呀呀地做法。
女真人真是奇怪,伤痛疾病,不去求医,却用巫师做法!
戚少商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这怪力乱神,怎么能作数?
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位好大夫。
好大夫,好大夫……
他所见过最好的大夫,莫过于鬼医前辈和云儿。
云儿,云儿现在要是在,就好了。
……
云儿睡了。
睡的真美。
她上下起伏的胸口,呼吸轻浅而绵长。
清丽的脸,在恬静中好似能散发出一阵馨香,好静的香!
顾惜朝松了一口气,阖目长叹:“我现在虽死无憾了!”
“哼!”萧寒星遮上帐帘,关上密室的门。
他冷笑着:“想不到,在你心里,云儿竟然这般重要!我始终不明白,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顾惜朝好已整遐地拿起一杯茶,轻啜了一口,说道:“你忘记了,我们这些人里面,有三个是做过捕头的。你用来冒充云儿的那具尸首,虽然体貌装束和云儿有十二分的相像。但是,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萧寒星咬牙问。
顾惜朝笑了:“云儿,练的是‘袖里剑’,她的右手虎口腕侧多少都会有点薄茧,而那具尸首的手中却是细嫩如丝。你说,这么个大大的漏洞,会瞒得过铁手、追命还有戚少商这三个曾经位居中原名捕行列的人吗?更何况,还有我呢?”
萧寒星抚着额头,轻嗤:“看来,我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但是,你已经有了后手,不是吗?”顾惜朝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你总算吸取上次的教训,做了两手准备。不知,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哄得完颜亮这个老狐狸听从你的话,对自己的兄长下手,按理他是继承皇位的第一人,不应如此不智才对啊?”
萧寒星哈哈大笑:“顾惜朝,你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人心贪欲,是永无止境的。完颜阿骨打一日不死,完颜亮就永远是一人之下。况且,完颜晟的势力日渐增长,他怎么能安心呢?你们大宋朝不也是有那‘烛光斧影’的皇室秘辛吗?历朝历代的皇室更迭,哪个不是伴随了仇恨鲜血。你是不是真的被戚少商魔障了?这种事情,还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凭你,也配指摘戚少商的行事为人?”顾惜朝冷斥一声。
“哼哼!没错,我是没资格说戚少商。”萧寒星倾身下来,瞪着顾惜朝的双眼,“他是谁?他是那种连使心计,都光明正大、慷慨磊落的男人!而你我,注定是永远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我们身上流着同一种血!表子的儿子,肮脏龌龊的血!咱们俩,是一样的。你以为和戚少商在一起,就能够抹去自己的卑贱和心灵中的黑暗?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你还是你,还是那个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的顾惜朝。‘七略公子’,哈!骗谁?不过是用来粉饰掩盖你的过去。你欠的血债,你的卑鄙和狠毒,根本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顾惜朝紧紧抿了唇:“你真的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自卑到了这种地步吗?我是表子的儿子,我是心狠手辣。但是,我从来不以此为耻。人,没有能力去选择自己的出身,更没有必要去改变自己做人的原则。我的一切,戚少商他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哦?是吗?”萧寒星转目一笑,“莫非,戚少商也知道,你其实早已洞察了完颜阿骨打将要遇到不测,却隐而不发,好使得金朝皇室经历这一场动乱?你是想为大宋牟利?哦,不是,你是想借此机会,让完颜晟出位,到时侯戚少商便不免居功至伟,位极人臣便指日可待。哈哈……顾惜朝,戚少商若是知道了你如此陷他于不仁不义,他这个侠义担八百的大侠,心里会舒服吗?”
“你……!”顾惜朝紧咬了一下唇瓣。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对喔,戚少商是你最大的弱点嘛!其实,你也是戚少商最大的弱点。你们知道了云儿没有死后,便让完颜晟偷偷离京,前往宁江州调兵遣将,好反攻会宁城。可惜,你和云儿现在都在我手里,戚少商和完颜晟哪个又敢轻易动一下呢?”萧寒星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你们啊!都为了一个‘情’字,便如此缚手缚脚,怎能成就大事呢?哼哼。你也好,戚少商也好,你们都是这天下少有的才智武功一流的人物,竟然整日如俗世小儿女一般纠结于爱恨纠葛,却枉顾天下苍生福祉和一身才能抱负!当真是可恨至极。”
顾惜朝嗤笑:“‘太上无情、庶民多情’,萧寒星,你以为你真的有做皇帝的狠心吗?如果真是那样,那天我们在皇宫松园所见到的那具尸首,就是真的云儿了,而不会只是一个替死的宫人!”
他的目光犀利如刀,顿时戳破了萧寒星眼中冷凝的沉着。
“哈哈!好!”萧寒星抚掌大笑,“顾惜朝,果然有你的。不过,我告诉你,就算是完颜晟和戚少商里应外合,我也毫不畏惧!你知道吗?”
“没错,你已经掌握了城东守城大军的兵权,而且全面打通了后撤的道路。即便是完颜晟带着完颜斜也的宁江州大军从城南攻进,戚少商在城西策应,你们也照样可以全身而退。”
萧寒星的眼亮了起来:“顾大哥,这都是你教的啊!你的《七略》真是一本好东西,有这本书流传后世,你也是虽死无憾了!不过,还有一点,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什么?”
“宁江州位于金国之南,紧邻我大辽,这一回完颜晟定然会倾尽全力回京救驾。宁江州必然空虚。到时侯,我大辽十数万铁骑挥戈北上,宁江州便是我囊中之物了!”
顾惜朝拍拍衣服,惓惓地说:“宁江州,便送与你们,又有何妨?只要守住上京路,这金国的起源之地,便不愁没有收复宁江州的机会!《七略》伐略一篇说到‘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你没有仔细读过吗?”
“顾惜朝,你确实是用兵奇才,可惜了。不能与你并肩作战,不过有你这样的敌手,也是生平一大快事!只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萧寒星的笑意带着寒冷与阴森。
●五十六、离别钩
过了晌午,一向多雪的会宁城上空,又开始飘飘洒洒地落下雪花来。
整整七日了。
戚少商立在朝殿屋顶上,遥遥向南眺望。
此时,他虽然面色沉凉如水,可是心中却似疾风野火,一时也难以平息。
忽然间,午门大开,长长的甬道上,一个人飞掠而至。
身形矫捷,白衣飘然。
戚少商纵身跃下屋顶,迎了上去。
赫然是追命――崔略商。
“你怎么回来了?”戚少商微拧眉头。
追命灿然一笑:“二师兄和完颜晟就在后面,我脚程快,先来向你们报信。他们今晚,最迟明天凌晨就会到的。”
戚少商长出一口气:“太好了!”
“唉?顾惜朝呢?”追命左右一打量,“这小子,把我们赶了去,硬要和你一起留下。这会儿,怎么不见人呢?”
戚少商面色一变,默然不语。
忽然,一阵马蹄声,戚少商和追命回头一看,只见完颜宗望和另一个人正纵马驰来。
待到来人下马,几步踉跄地奔过来,戚少商方回过心神。
那人一身淡淡黄衫,眉目清丽如画,可不正是一度生死不明的杨云晰吗?
只是,此刻她的一双妙目中满含泪水,雪白的腮边还溅着几滴鲜血。
戚少商一把上去扶住杨云晰,未及她开口,先说道:“等等!”
杨云晰看着他,眼泪扑扑直落。
戚少商微闭了双目,又赫然张开,盯住她的眼睛,咬牙说:“说罢!怎么回事?他……他呢?”
杨云晰哽咽着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追命急了:“云丫头,你快点说啊!不然这个人会被你吓死的。”
“戚……戚大哥!萧寒星放松了警惕,大哥就带着我从海陵王府里杀了出来。城东全是海陵王和萧寒星的人,我们两个只得分头逃走。大哥……大哥他要我骑马从虎贲桥越过按出虎水来皇宫找你,他自己……向东边去了!”杨云晰抽噎着说。
戚少商看着她半边衣衫已经被血染透,沉声问:“你……受伤了?”
“不是……是别人的。”杨云晰抹抹脸,稳住心神,“大哥护着我,我没有受伤!戚大哥,大哥他……他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从城东绕过北城,就能回来。”
戚少商死死地盯住杨云晰,忽然厉声说道:“不对!云儿,你瞒着我什么?萧寒星心思缜密,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放松警惕。况且,南城和北城之间已经遍布海陵王的护城军,惜朝他不可能不知道。他……”
戚少商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他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你们深陷重围,他回不来了,对不对?”戚少商连声追问。
杨云晰终于忍不住,大哭出来。
……
“顾大哥,你的武功、智计,都是万中无一的。现在,我一时间也不想杀你,更杀不得你!”萧寒星挑着眉轻笑。
“可是,留你在这里,又实在是很危险。”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保不住哪天你就冲开|穴道,把这海陵王府搅个天翻地覆。小弟我可没有办法向完颜亮交待啊!”
“那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就是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把你这只海东青的尖喙利爪去了,好慢慢地留着摆弄!”
“姓萧的……你!”顾惜朝瞪着他,不由得心里一阵寒凉。
萧寒星拔出一根娥眉刺,在顾惜朝的颈间流连:“挑了你的奇经,然后再废去你的武功。看你还怎么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