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机器〔法〕拉.梅特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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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且拿起经验这根指路杖,把历来哲学家们的空谈都扔在一边吧。既是一个瞎子,又相信用不着这根指路杖的,那真是瞎到底了。有一个近代人说,只有虚荣心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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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从第二等的原因里得到如同从第一等的原因①里得到的同样的益处。这位先生说得也真是有道理!是的,人们可以甚至也应该从那些真正百无一用的煌煌巨著去赞美所有一切这些了不起的天才们,去赞美这些笛卡尔们,马尔布朗希们,莱布尼兹们和沃尔夫②们……等等;但是我请问从他们那些深奥的玄想里,从他们的一切作品里,我们究竟得到了什么益处呢?让我们从现在开始,且不管人们曾经怎么想,而只是看看为了使生命安宁,我们该怎样想吧!
有多少种体质,便有多少种不同的精神,不同的性格,和不同的风俗。
伽伦③就早已经认识了这一真理,而笛卡尔——不是希波克拉特④,像“心灵史”一书的作者⑤所说——则更推进了这个真理,进而认为只有医学才能借改变躯体而改变精神、风俗和习惯。这是真的,是黑胆,苦胆,痰汁和血液这些体液按照其性质、多寡和不同方式的配合,使每一个人不同于另一个人。
在有些疾病里,忽然心灵隐而不见了,看不出半点有心灵的征象;忽然大家说心灵加倍了,有一种激动使它非常兴奋;忽然,痴愚消释,一个病愈的白痴成为一个非凡的聪明
①“第二等的原因”
即事物的直接原因,可以感觉得到;“第一等的原因”
则是指事物的根本原因,亦即形而上学的原因,是感觉不到的。这两个名词是经院哲学的名词。——译者②Wolf(1679—1754)
,莱布尼兹的学生。——译者③Galen,纪元二世纪时希腊名医。——译者④Hipocrates,纪元前五世纪希腊名医,号称“医学之父”。——译者⑤“心灵史”是拉。梅特里本人匿名发表的一部书。——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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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忽然,最了不起的天才一下子变成愚蠢,从此不复自识,无数花费和无数辛苦换来的那些可贵的知识都从此告别了!
这里是一个麻痹症的病人,他问人他的腿是不是在床上;那里是一个士兵,他以为他还有那条已经截去的胳膊。对于原有的知觉的记忆,和对于心灵平时联系这些知觉的那个位置的记忆,造成他的幻觉和他的这种梦呓。只要对他谈到这个失去的部分,便使他从新感觉到这个部分,并且感觉到这一部分的一切动作;这种感觉所引起的说不出的心理上的痛苦,真是无法表达的。
这个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哭得像个孩子,但是那个人却以诙谐对待死亡。
要怎样才能使卡诺斯。尤利乌斯①,塞内加②,彼得罗纽③等变勇敢为畏葸怯懦呢?脾脏、肝脏里有一点故障,门静脉里有一点阻塞就行了。为什么呢?因为想像力和这些内脏一起被阻塞了,因此也就产生了歇斯底里症和忧郁症这一切离奇的病象。
我还用得着再举出有人想像自己变成了人狼,雄鸡,吸。。。。。
血鬼,又有人以为自己被死人吮吸之类新的例子么?还有人。。
以为自己的鼻子或别的肢体是玻璃做的,对这些人最好的办法是劝他睡到稻草上去,免得把鼻子砸碎了;然后在稻草上放一把火,吓着要烧死他,好让他重新发现鼻子的用途和鼻
①CanusJulius,罗马贵族,被皇帝加利古拉所杀,临死从容不迫。哲学家塞内加在“心灵的恬静”一书中赞扬了他。——译者②Sénèque,罗马哲学家,著名作家。——译者③Pétrone,罗马作家,为暴君尼罗逮捕,自剖动脉管放血而死。——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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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原是地道的血肉做的。惊吓有时候是治得好疯瘫病的。这种例子也用不着多讲了。这些人人都知道的事,只用略略提一下就行了。
同样,我们也不用多细讲睡眠对于人的影响。你看这个困极了的兵,几百尊大炮在轰着,他却在壕沟里打鼾。他的心灵什么也听不见,他的酣睡真是一场十足的中风病。一颗炮弹就要把他炸得粉碎,可是他也许并不比爬在他脚下的一只小虫更感觉到这一击的危险。
另一方面,这一个为妒忌、仇恨、贪欲或野心所吞噬的人,却得不到片刻的安宁。一个人没有把自己的心从各种情欲的折磨中解放出来,最清静的环境,最清凉舒畅的饮料,对他也是无用。
心灵和身体是一同入睡的。
跟着血液循环的一步步缓慢,一种平安恬静的感觉便散布在整个机器上;心灵软绵绵地觉着自己和眼皮一起沉重起来,和每一条脑神经的纤维一起低垂下来。于是和身体上所有的肌肉一起,它一点一点地沉入一种麻痹状态。身体的肌肉再载不住头脑的重量,心灵也再承当不住思想的负担,心灵入睡了,好像根本不存在了。
血液循环太快了么?
心灵便不能入睡。
心灵太兴奋了,血液便不能缓慢下来;它在血管里突突地奔跑,发出一种可以听到的声音:这就是失眠的两个互为因果的原因。梦里的一点点惊恐,使得心脏突突地跳动,把我们从疲困或睡眠的舒适里唤醒,就像尖锐的痛苦或急迫的需要把我们唤醒一样。
而且,既然只要心灵的作用一停止便引起睡眠,因此即使在醒着的时候(这种醒也只能说是一种半醒)经常也有各种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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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睡状态,各种白日梦。这些白日梦证明心灵并不是永远。。。
要等身体睡了才睡的,因为,如果说心灵并没有完全睡着,它和完全睡着也差不多了,因为心灵不可能说出它究竟还在注意些什么,一团数不清的混乱的概念,可以说就像一团云一样,充塞在我们头脑的大气层里。
雅片和它所引起的睡眠有太密切的关系,在这里不能不谈一下。这一种药剂,也和酒、咖啡一样使人沉醉,只是方式各有不同,用量的多寡也各不相同。雅片使人感到一种情境里的愉快,这种情境应该说已经是进入了感觉的坟墓,就像雅片本身是死亡的象征一样。多么舒适的麻木啊!心灵永远不再想离开这种情境了。过去,心灵受着最剧烈的痛苦的磨折;现在,它只感到一种不感觉痛苦的快乐,并且享受着一种最适意的安静。
雅片甚至改变人的意志;心灵要想醒来,要想振作,它强迫它躺到床上去。至于那些真正的毒药,我就略过不谈了。
咖啡这种解酒剂,是用刺激我们想像力的方法解除我们的头痛和各种病痛的,而不像酒那样,又在明天为我们安排下头痛和痛苦。
我们再从心灵的其他方面的需要来观察它。
人体是一架会自己发动自己的机器:一架永动机的活生生的模型。体温推动它,食料支持它。没有食料,心灵便渐渐瘫痪下去,突然疯狂地挣扎一下,终于倒下,死去。这是一支蜡烛,烛光在熄灭的刹那,又会疯狂地跳动一下。但是你喂一喂那个躯体吧,把各种富于活力的养料,把各种烈酒,从它的各个管子里倒下去吧;这一来,和这些食物一样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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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朗的心灵,便立刻勇气百倍了,本来一杯白水吃得他要临阵逃跑的那个兵士,这会儿变得剽悍非凡,应着战鼓的声音,迎着死亡,勇往直前了。这就叫做冷水浇得定下来的血,热水又使它沸腾起来。
一顿饭有多么大的力量!快乐又在一颗垂头丧气的心里重生,它感染着一切同桌的人的心灵,他们齐声唱起可爱的歌来表示他们的快乐,在这件事上法国人是头等的。只有患忧郁病的人还是愁眉不展,读书人在这里也没有他的份。
吃生肉使野兽凶暴,人吃生肉也会变得凶暴起来。这一点真是的的确确,例如英国人不吃烤得像我们那样熟的肉,而吃红红的、血淋淋的肉,他们似乎多多少少沾上了这种凶暴的性格,这种凶暴的性格一部分是由于这样的食物而来,一部分是由于其他的原因,只有教育才能使它不发作。这种凶暴在心灵里产生骄傲、怨恨,造成对其他民族的轻视、强悍和其他种种使性格变得恶劣的情操,就像粗糙的单调的食物造成一个人迟钝、愚笨一样,后者最常见的表现就是懒惰和马虎随便。
颇普先生①最懂得饕餮的力量,他说:“卡修斯永远讲道德,永远正经,他认为容忍恶棍的人自己就近于恶棍;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无疑他要选择一个有鹿肉的坏蛋,而不要没肉的圣者。”
在另一个地方他说:
①Pope,英国著名诗人(168—174)。——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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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同一个人,身体健康,或是犯风湿病,独个儿,和大伙儿一起;丢了差使,还是正在走运,早早起来办事,忽然又跚跚来迟;围狐行猎是个疯子,辩论会上有他的机智;市议会里喝成烂醉,跳舞厅里文质彬彬;伦敦街上称朋道友,宫廷里面不讲信义。”
在瑞士有过一位司法官,叫做斯德该。惠蒂霍芬;他在吃斋的时候是法官里面最公正、甚至最仁慈的一个;但是遇上他大嚼一顿之后,可怜那些站在被告席上的不幸的人便要倒霉了!他会把没有一点过错的人判成罪大恶极的人,送到绞刑架上去。
我们想,只有当我们快乐或勇敢的时候,我们才是好人,事实上也真是如此。
一切决定于我们这架机器运行得怎样。
有时候我们喜欢说心灵住在我们的胃里,房。爱尔蒙①认为心灵的位置在幽门,除了把部分当成了全体以外,他其实并没有说错。
极度的饥饿能使我们变得多么残酷!父母子女亲生骨肉这时也顾不得了,伸出赤裸裸的牙齿,撕食自己的亲骨肉,举行着可怕的宴会。而在这样的残暴的场合下,弱者又永远是强者的牺牲品。
怀孕症,这个和妇女萎黄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是自己招惹来的病,它不只像普通最常见的那样,只是引起这两
①JanBaptistaVanHelmont(157—164)
,比利时医生兼化学家。
——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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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疾病通常具有的那种饮食胃口上的败坏和癖好而已;有时候它还唆使心灵谋犯最可怕的罪恶;这是一种突发的精神病变的影响,这种病变直到窒息住我们的良知。这样,我们便看到我们的头脑,这个精神的子宫,和身体的子宫一起也能败坏到什么程度了。
而另一方面,在为贞操同时又为健康驱迫的男女中间,又是怎样另一种猛烈可怕的情形啊!
这个胆怯的、腼腆的少女,一下子便失去了全部羞耻和贞节;她把乱伦看得就像一个风骚妇人看通奸一样普通。
如果她的需要得不到即时的满足,后果决不限于一些简单的性生理上的病变或是精神失常而已;这个可怜的女人会因为一种病而死去的,但是会医治这个病的却有这么多的医生。
只要用眼睛看一看,便知道年龄对于心灵有必然的影响。
心灵随着肉体的进展而进展,就像随着教育程度而进展一样。
在女性,心灵还受体质柔弱的影响:因之就产生这种柔顺,这种温情,和这种凭感情甚于凭理智的多愁善感,以及那些偏见和那些迷信,偏见和迷信在她们生活上的强有力的影响几乎是不可磨灭的。相反地,在男性,他们的脑髓和神经生得比较坚固,具有一切固体的坚实性,因此他们的心灵,和他们的面容一样,也比较强壮;而为女性所受不到的教育,又使他们的心灵更增加了新的力量。男人有了这样的天赋的和人为的帮助,怎样会不更爽快,更慷慨,在友谊上更可靠,在困难面前更坚定呢?但是,要是按照“论面相学的书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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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作者①的那一种想法,那就是:女性既有精神上的优美和肉体上的优美,又几乎具有一切最温柔,最细腻的内心感情,实在大可不必妬忌我们男人所有的一种双重力量,这种力量之所以赋予男人,似乎只是一方面为了使他能更深地沉潜于美色,一方面为了使他能更好地为女性的快乐服务而已。
我们不必要像这位作家一样是一个大面相学家,也可以从容貌和面型看出一个人的精神品质,只要容貌和面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