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郎与鸨公子(十二生肖之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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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桂八眨巴眨巴眼睛,转身出去,过了一会真的拿了个洗衣板进来。于是林秦指指床头空地,什么也没说。
桂八慢吞吞地把洗衣板放到林秦指的地方,然后苦着脸跪到了洗衣板上。林秦有点吃惊,老实说他真的没想到桂八会真的这么做。何必呢?何苦呢?
林秦侧着头,看桂八,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再多黄金也比不上自家老婆。」桂八答的理直气壮。哥哥和街坊们都这样,给老婆端洗脚水不丢人。
林秦暗自皱眉:这卖油的脸皮可真厚,凭什么对自己一口一个老婆媳妇的?他伸出手指,勾起桂八的下巴,作端详状。长的其实还算周正,可能是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面颊皮肤上有些横向的裂纹,又细又长,猛一看,还让人以为肉是横着长的呢。
神态似乎老实巴交的,可林秦不认为能把自己的话那么扭曲的人真是个心上没一窍的傻瓜。
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直到桂八被他看的心如擂鼓才放手,林秦叹了口气,道:「我家被抄没,现今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连身子性命都不是自己的,只怕桂公子错爱了。」
桂八急忙道:「我这屋子虽然破,但住两个人没问题。我每天卖油,养活两张嘴也容易——啊!」他忽然惊叫跳起,把林秦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的担子!」桂八往外就跑。提到卖油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油担子还丢在清波门外呢!
林秦眼睁睁地看他离去,听他开门关门上锁。原本还想借着话头慢慢绕,想要婉转地告诉桂八他们是不可能的,自己只是暂时借住,打消桂八的念头。这话头一打断……要怎么再不着声色地提起来呢?
正想着,林秦软软地趴了下去,头脑昏昏沉沉的,只一会便不知今夕是何夕。
月光下,桂八跑到了地方,幸喜担子还在,于是念着「感谢祖上积德」,挑了赶紧往回走。到家进门,放了担子,再次进到内室。只见漆黑一片,灯芯没人拨,油灯早灭了。
桂八重新点上灯,就见林秦和衣趴在床沿,闭着眼睛,似乎睡的正熟。桂八踌躇了一下,还是伸手想帮他,一碰便觉得滚烫。哎呀!似乎比傍晚烧的更厉害了!看他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精神似乎还好,却原来是一直硬撑?!
桂八赶紧让他躺好,拉被子盖了为他掖好,转而去打了井水,把手巾沾湿了,为他敷上。
林秦正半睡半醒,一会冷一会热,难受,可又叫不出来,忽然头上一股清凉传遍全身,立时舒服了些。迷迷糊糊地睁眼,便看见一个巨大的人头正伏在自己上方,一只手似乎正朝自己摸来……
啪!
匡啷——!
桂八的手被狠狠拍开,湿漉漉的手巾掉到地上,铜盆打翻了,水洒的到处都是。林秦伏在床沿,因为高烧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喘息着:「……走开……不要碰我……」
桂八手足无措,道:「我、我只是……那个,我只是想,用水敷一下,会好过些。」
林秦意识不清,根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昏昏沉沉重又睡去。桂八不敢睡,伺候着,只听烧了一夜的林秦不住呓语。
呓语些什么?桂八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聋子……如果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就好了……
天亮后,林秦烧丝毫没退,反而愈加严重。桂八没出去卖油,请了郎中过来看。郎中摇头,道:「风寒入肺,十分凶险。救不救得过来得看老天。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话,就赶紧交代一下吧。」
桂八傻眼了。刘氏和姜氏看着躺着的林秦,又痛又怜,面色黯然。刘氏对桂八道:「老八,我听说,家里有人生病的话,办个喜事冲冲喜,就会大吉大利,大病变小,小病变无。」
「没错。」姜氏立即附和,「反正他是你没过门的媳妇,赶紧把婚事办了,冲冲喜。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桂八抿唇,不答话,只是望着林秦。
刘氏又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桂八还是没言语。刘氏姜氏只当他默许了,想着反正要办的,就出去先张罗起来。
穷人家办事简单,而且今次又着急,于是更加一切从简。街坊问东家借些红纸西家借床新被,酒壶,喜蜡,新人穿的红衣裳……到了次日,便差不多准备妥当了,凑合着瞧瞧,勉强算是有了办喜事的样子。
却不见了桂八。
兄嫂们里里外外、各街坊邻居家都找过了,就是不见桂八,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大家面面相觑,怎么办?
姜氏和另外几个大嫂过来把林秦扶起,为他梳洗换衣服。林秦迷迷糊糊着,只隐约感觉到碰触自己的并不是男人,而是妇人的手……
「……娘……」
姜氏的手停了停,心下愈加痛惜。
都准备好了,就等新人拜堂,可新人少了一个,这堂可拜不成。姜氏出来道:「老八八成是去请岳父岳母了吧。」众人想想有理,终身大事毕竟应当有高堂在场才好。于是都等着,估摸着桂八过几个时辰就该回来了。
那日折腾了一宿,俞清甫好不容易才把正宁像送瘟神一样送走。担心着林秦,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正张罗打探他的下落,却被父亲发现了,少不得又挨了一顿骂。
俞清甫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听见吵闹,远远便看见几个家丁正在门口和一个人推推搡搡。起初也没在意,扭头就走,身后却传来殴打声!
俞清甫皱眉,回头果然看见家丁开始对那人拳打脚踢。急步过去阻止:「君子动口不动手,怎可如此?让人看见了,会说我们俞家仗势欺人。」
几名家丁都退开,乖乖道:「是,少爷。」
桂八被揍的晕头转向,「少爷」两字猛然钻进耳朵,立时就清醒了。
「俞公子?你就是俞公子?俞尚书的公子俞探花?」他顾不得疼痛,一骨禄爬起来。家丁道:「少爷,他闹着非要见少爷您不可。」
俞清甫上下打量桂八,「我就是。不知阁下有何事?」自己认得这个人吗?
桂八像是松了口气,瞬间又露出急切万分的神色,急道:「俞公子,小公子他等着见你呢。」
「小公子?」
俞清甫正疑惑间,却听桂八道:「林秦公子他快不行了,只想见你一个,快去看看他吧!」当下大骇!
「快!带路!」
傍晚的时候,桂八果然回来了,跟着回来的却不是一对老夫妻,而是一名富家青年公子。他走过,街坊里几个大闺女小媳妇都红了脸,不住地偷看。
穿过人群,桂八领他进屋,并把他让进了内室,自己却留在外面。刘氏发现桂八衣服上都是泥土布满褶皱,头发都乱了,还沾了些草。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这是怎么了?小老八带回来的人是谁啊?
俞清甫在床沿坐了,看着大红被中的人儿。粉白,黛黑,朱红,简单的妆便衬出容颜无双,只是病容憔悴。
林秦只觉整个人都在混沌中沉浮,忽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这声音十分熟悉。他勉力睁眼,眼前的影子轮廓模模糊糊,却让他整个心都暖起来。
他张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俞清甫急忙握住:「是我。我来了。」
外面,桂八颓然蹲在地上,对着角落,低着头抱住膝盖。不论别人问什么都不答话。
欲哭无泪,这下好了,俞清甫必定会把林秦带走,林秦也必定二话不说就会跟着走。可去把俞探花带过来的是自己,怨不得谁。
越想越伤心,桂八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的头埋进去,大哭一场。兄嫂们瞧着,不知道怎么回事,问又问不出来,内室里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等着。
第五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只瞧着日头渐渐偏西。吱呀一声,内室的门开了,俞清甫走出来,向桂八的兄嫂们一一行礼,口中称谢。众人茫然,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穿戴的富家公子对自己这般,急忙手忙脚乱地回礼,也不知道得当不得当。
俞清甫来到桂八旁边,深深一揖。道:「林秦就拜托桂兄照顾了。」他躬着腰,一步一步,渐渐后退,最后消失不见。
众人望着,只觉莫名其妙,再看桂八。桂八僵着脖子,慢慢抬头,转过来,一片茫然,似乎也不明白。歪歪脑袋,好半晌才似乎反应过来,呼地跳起,跌跌撞撞地就往内室里冲去。
桂八扶着门框,果然就见床上并不是人去床空。林秦依旧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坐了起来,此时正伏在床边,露出整个脊背和白皙的颈子,双肩颤抖的厉害。他没有抬头,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桂八的动静。
「……小公子……」
桂八轻声呼唤。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俞清甫没有带他走?是觉得不好带,要去喊轿子来接人吗?
林秦不答。桂八不敢动,转而出去,到兄嫂跟前道:「各位哥哥嫂嫂,今儿这喜事不能办。让大家白忙活一场,实在对不住了。」知道他们有千百个问题要问,「等过些日子,我一定会把事情好好跟大家说明的。」
跟着便把他们请出去。
关好门,桂八轻手轻脚的回到内室。林秦已经坐正了,靠坐着,一脸平静,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他转动眼珠,跟着桂八的动作走。桂八被他看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林秦咧嘴笑道:「我被出卖那天,官府卖奴婢的场子,你也去了是不是?」
桂八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后来又走了?」
「我……我想带你回家,可是我我身上没有足够的钱,得回去拿……」想起那天情形,桂八面上就阵阵滚烫:如果自己的钱再多些,如果自己的『十两银子』不是铜板而是敲丝,如果自己随身就带有那么多钱……该有多好……
「等我拿了钱赶回来,俞公子已经把小公子你接走了。」
桂八把那天发生的略略说了一遍,只是嘴笨,只能说个大概,细节什么的几乎都没有。
林秦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桂八起初是这样以为的,但很快就发现不是这样。林秦只是看着自己这个方向,但恐怕什么都没在看。
俞清甫的话还在林秦耳朵边盘旋:再不能带他回家,也不能另外置办房产安置,因为不能连累整个家族。
只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却偏偏要解释、安慰、发誓……何必呢?他林秦不信这些东西。只是念着他把自己从奴婢卖场上带回,冲着这,便想当他是真心人;莫说有情无情,也是恩德一件。
『我知道了。拿十两银子来。』
『怎么?』
『我现在借住在人家家里,总得付房租。』
被子下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咯的手疼。这是俞清甫留下的碎银子,虽然还有张一百两的银票包着,依旧冰凉。寒冷彻骨。
耳边静了会儿,林秦意识到桂八说完了,垂下眼帘,一笑,让桂八不由得看的痴了。林秦移动目光,看到桌上摆放的酒具,配上大红的被面和墙上贴的红双喜,猜到是怎么回事,也不着恼——或者说根本没力气去恼。只是笑。
「酒,拿来。」
桂八赶紧去取了。林秦让他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他。碰了一下,仰头就喝。桂八吓了一跳,想阻止也来不及,林秦已一饮而尽。
林秦眯着眼睛看他,微笑:「当家的,交杯酒怎么可以不喝?」
桂八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立即涨的通红。他忙不迭地点头,赶忙喝下,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