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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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脸……怎么……怎么……”突地“唰――”地一声,我的手中多了一张如蝉翼般薄透的面具。随着面具撕下,我的声音也变得清冷:
“脸上有东西贴着,肯定不会很舒服。”我冷冷地望着他面具下的脸,看着他的脸现出一抹微笑――
“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摘下面具的商少长,几乎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他的脸:
“你……你……那天晚上……你吹的笛子!”
这是一张颇为清秀的脸,线条柔和又不失刚毅。但最让人记忆深刻的就是他的眼睛,乌黑深遂如远古的夜空!仿佛一看进去,就沉醉在无止尽的黑暗中。
他的人已没有想象的那般年轻,眼角似已有了浅浅的皱纹,但他的眼睛却仿佛一泓春水,永远蕴含着一种年轻而悠远的活力!
就是这一双眼在哪晚深深印进我的眼,让我即使在酒醉时也记忆犹新!
商少长就是我在重阳夜半喝醉酒后,那个吹笛的青衫男子。
商少长的眼睛慢慢流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真面目的人。”他突然扬起手,已掠回面具又戴到脸上,顺手封了我上身穴道:
“小丫头,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商少长带着我或急或缓,黑马蹄声得得,穿过几个市镇,未过两个时辰,已到了绛州与渝州边界。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在集市上买卖交易,好不热闹。突见如此高大神骏的黑马行过,马上一个青年男子抱着一个黑衣姑娘,莫不是指指点点,指手划脚。七嘴八舌说得煞是起劲,“咦,这是哪家的姑娘家居然坐在这么高的马上……”,“张大叔,您老可真是胡涂,这位怎么能是姑娘,应该是夫人了,被夫君带着出来看风景罢……”“我看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众人之声零零碎碎入耳,我看着商少长,眼睛几乎要射出把刀来。
我白衣这二十多年从来没被这样“议论”过。这个混蛋加三级的商少长!
再看这个始作俑者,坐在马上悠哉游哉地抱着我招摇过市,一副好不快活的样子。我看在眼里更是火冒三丈!若不是全身动弹不得,我真想把这个天下最大的杀手兼混蛋砍成八段!
商少长笑嘻嘻地看着我,轻声在我耳边道:“小衣衣,看来你的眼神比我还象杀手。”
“你……”我看着他嬉皮笑脸的表情不禁气结。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未过一会,黑马到了一户庄院,慢慢停了下来,早有几个仆人出来迎接,口称“商公子”,商少长抱着我跃下马背,拍拍黑马颈,笑道:“大黑,你自己去吃些干草罢,我先进去了。”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这么漂亮英武的马儿,居然叫这么一个“平庸”的名字。
但这个“大黑”可高兴得很,一扬头,发出几声“唏嘘”的叫声,马头在商少长的身上亲昵地跳蹭了几下,又“顺头”在我手上舔了舔,才一溜小跑地跑得不见踪影。
商少长脸上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顺手在我后背轻轻一拂,我顿觉背后一股热流涌过,四肢已能动弹,不由晃动几下手臂,脸上露出喜色,刚要迈步,却觉手已被商少长握住,被他拉着向庄院大门走去。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别想跑啊,小衣衣,还没有人能在我的手下逃跑的。”
我闻言回身,就看见他笑得无比灿烂的笑容。
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有谁能逃脱天下第一杀手的追捕?
刚走进大门,突然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重重地扑在我身上。
这个“东西”几乎搂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先重重地在我脸上亲了几下,后又用嗲得几乎让我把隔夜饭吐出的声音说:“商公子,奴家等你等得好心焦呢……”
我不耐烦地把攀在我身上的女子拉下来,向商少长身上一推,没好气地说:“拜托你看清了再亲再咬,你的商公子在旁边,不是我!”
“哈哈哈哈……嘻嘻……嫣红姐姐抱错人啦……”我这才发觉周围站了一圈穿红着绿的女子,个个花枝招展,身上的香粉气传得老远,我鼻子一痒,不由得“啊欠,啊欠――”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看清抱着我的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长得还算眉目齐整,脸上的胭脂水粉却足有一尺厚,身上穿一件粉红色勾花湘裙,一双小脚倒缠得瘦稍。手儿正挂在商少长的脖颈上,甜甜地看着商少长。而商少长也一只手牵着我不放,另一手却环倒了她的细腰上。呵呵笑道:“才两个月没见,小嫣红长得可又俊俏了许多。”
“嫣红姐姐这几天都在梳妆打扮呢,可就等着公子了。”“公子偏心,来了只顾着嫣红这小蹄子,也不看看我们姐妹。”“商公子来了可就不能走了,定要多陪陪我们才好……”众女子七嘴八舌喋喋说个不休。直说了二十几句,才有一个年小的穿着淡绿衫裙的女孩子叫道:“咦,商公子又带来一个姐姐呢。”
“啊,真的呢!”“咦,她穿黑衣裳啊。”“这黑衣好奇怪呢,不是裙子呀,倒象是男子衣服。”“怎么冷冰冰地不说话?”顿时又是议论纷纷,你来我往。我不由暗自呻吟一声。觉得头又痛了起来。
这里的女人足可以比上一万只鸭子!
耳边传来商少长的笑声:“这个姐姐叫白衣,她呢,名叫白衣,但却爱穿黑衣服,虽然是女子,但却爱穿男装,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好玩不好玩?”
周围马上响起一片“咯咯”的女子欢笑声。伴杂着“当真好玩”、“这不是不男不女么”的议论,又是一阵喧哗。
我慢慢吸了口气,唇边落出一丝优雅的微笑,缓缓道:“世上名不符实之人多矣,又何况我白衣一人,商公子又何必在我身上大做文章?”我的声音悠扬清亮,顿时把一众喧哗声压了下去。我清冷沉静的眼波掠过众人,被我看过的女子都停住了笑声,院里刹时一片寂然。
一个仆人打破了沉寂,跑到商少长身边,递给他一羽小小鸽子,鸽腿上绑着一张小纸条。商少长取下纸条看了一眼,顺手在掌中一搓,纸条已化成片片蝴蝶。他转过身来对我笑道:“原来你辅佐的归云庄少主也不算阿斗,居然未过一天,他用飞鸽传书已传遍各州,凡有救出白衣卿相者,归云庄愿以一半蓄产相谢!”商少长仰天长笑道:“那若在下把你送回归云庄,不知那个毛头小子肯不肯把五十万两银子拿给在下?”
我微微而笑,淡然道:“他一定会给的。因为他知道,我白衣的身家远不止这区区五十万两。”我伸出五指,慢慢屈伸,“八个月前我初到归云庄,那时归云庄加上房产田产也只不过二万两而已,而现在已逾百万两。他应该知道,我的价值……”我伸出一个指头,笑道:“何止一百万两,就算现在拿出五十万两换我回去,又算得了什么?”
商少长沉吟半响,突地抬头笑道:“你想劝我把你送回去,然后得那五十万两么?”
我悠然道:“不错,你的雇主肯定不会给你这么多,是不是?”
“不错,当然不会。”商少长突地抓住我的手,笑得更是开心,“不过我要是把你留在我身边,又何止五十万两呢,所以,还是留下你好!”他招手唤来嫣红,道:“你和白衣换换衣服,然后拿二个蒙纱斗笠来。”
商少长转向我,眼中满是捉摸不透的笑意:
“现在南北十二州都为了五十万两找你,就算我跑得快,可也比不过这许多人一拥而上,嫣红和你的身材相妨,她要是穿你的黑衣扮了你,肯定会骗过很多呆子,你说是不是?”
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隐去。
嫣红咯咯笑道:“公子果然好主意,这位小姑娘,咱们就来换一换罢。”说着就来拉我的衣袖。我眼神一冷,射出一道冰寒的目光,冷冷道:“你说谁是小姑娘?”
嫣红的手顿时凝在半空。
商少长轻笑道:“小衣衣,你还是随嫣红换过来的好,不然……”他笑得很是悠然,缓缓道:“不然由我帮你换,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笑容,叹了口气,道:“不好,我……我随她去换就是了。”
嫣红笑嘻嘻地带着我穿过几个花厅,来到一间小小内室,道:“好了,你把衣服脱下来,我们就开始换装罢。”
我眼波一转,流出妩媚又温柔的笑容,轻轻道:“急什么,你看你的脸,都沾上了灰,这可不好,来,我为你擦擦……”
“啊,灰,哪里哪里?”嫣红一急,连忙把脸伸到我眼前,道:“快!快帮我擦去!”
她的笑容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扑了粉的脸白得象粉墙的颜色。
一把小刀准确地抵在她的脖颈上,而这把小刀就握在我的手上。我的笑容比方才还要灿烂:
“不要喊叫啊,否则……”我的刀在她脖子上又紧了紧,“我是个最不会用刀的人,手一慌可不能保证发生什么后果呢。”
“小姐……不不不,女侠,”嫣红的汗珠一滴滴从额头上滚过下来,颤声道:“你……让奴家……做什么都行……只要……”
我眼珠转了几转,笑道:“你这样听话,我怎么舍得杀你?来,你把这个给我吞了。”说罢,我从怀里摸出一丸药,趁嫣红张嘴欲叫时扔进她张大的嘴里。
“啊咳咳!――”嫣红抓住喉咙不住吐气,丸药却已经吞了下去,嫣红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的颜色,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这……这……是什么……”
我似笑非笑道:“这是什么?”我轻拍她的脸,甜甜笑道:“当然是蚀心腐骨丹。”
两个头戴遮面斗笠的人影,一黑一红,先后从内室走出。
黑影走出庄外,红影走到庄内,商少长的面前。
商少长笑道:“小衣衣,你穿红衣服比穿黑衣服可漂亮多了。”
“小衣衣”却站在场中,身体不住抖动,也不说话。
商少长渐渐收住笑声,突然身形一动,手中已将斗笠摘下。不由大惊失色!嫣红的涂满了胭脂水粉的脸已变得红一道白一道,泪水不住地流下,弄花了厚厚的妆容。嫣红突然大哭出声:
“商公子,救命啊――-”嫣红不住哭喊道:“那……那……那个白衣用刀比着我,给我吃了毒药,哇啊―――我活不成了――”
“毒药?”商少长皱眉道,手已拂上她的腕脉,未过一会松开,道:“你根本没有中毒,白衣就算再博闻广识,也从未听说过她会用毒。这又是怎么回事?”
商少长耐着性子听着嫣红连骂带喊哭诉了半响,听了个大概后,连忙起身,失色道:“不好,白衣必定逃了!”忙随着嫣红来到内室,果然已是人去楼空。只有粉墙上留下我龙飞凤舞、墨迹未干的七个大字:
商少长是大呆子!
商少长望着字怔了半响,突然不顾众女子惊讶的目光,哈哈大笑:
“好个可爱的白衣!”
可惜,本姑娘是听不到商少长的溢美之词了。
我穿着自己的黑衣,出门雇了一辆马车,向归云庄驰去。
坐在马车上,我的唇角不由得落出一丝欢快的笑意:
哼,商少长,你想抓住我,可还早得很呢。
第九章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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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马车,天色已是渐晚,天边落日红霞将归云庄映得一片红晖。
我向归云庄望去,一眼便看到归云庄前站着一个高高的人影――是云逸扬,那个满怀真诚、总是亲热地叫我“白姐姐”的少年,正一人站在有些破落的归云庄门前,不时地向四处张望,似在等着远归的人。
我知道,他在等我。他飞鸽传书,设下巨额赏金,也只是想从商少长手中救我回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头一热,有一股暖暖的东西从心中流向四肢百骸。终于我在这个世界,不会是孤单形吊,无亲无故了,归云庄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了我的家。
“逸扬――”我一边向归云庄跑去,一边大声喊道,云逸扬闻得我的喊声,猛地身体一振,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我穿过树林快速奔跑,未过一会已跑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微笑。
“啊――”云逸扬嘴张得老大,似是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人,“啊”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云……云姐姐……你……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