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错.几重花落几重棺 作者:柳扶疏(文秀网14.05.31完结)-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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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离。
　　“你看到了吗？看到这些你舍不得的人，你是不是很痛苦？看着你如此痛苦地死去，真是我此生最高兴的事呢。”
　　湲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轻柔，魅惑，将她对他所有的恨意都蕴含其中。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了，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毁灭，看着他万劫不复。
　　箫映弦知道她在那里，但是他已没有力气抬头。他的目光落在暮离的身上，他，究竟是不是他的……
　　这是他心中的最后一个问题，他却无法说话。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湲姬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红唇似血，如花娇艳，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他的身体里流着鲛人的血，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在出生的那一夜就死了，你箫映弦，注定一生没有亲人，一世孤独呢。”
　　说出这些话，她绽放出了此生最美的笑靥。
　　这一刻，她心中二十年来的恨意终于终结，她也终于用她的方式，完成了对他最终的报复。然而，在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她却看不到了，因为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的脖颈“咔嚓”一声断了下来，掉进了万鬼渊深处。
　　不知他的头颅究竟有怎样的吸引力，白骨之兵全部追逐着那颗头颅，跳进了万鬼渊中，深渊边上顷刻之间空空荡荡，只剩湲姬一人，还有一具血肉残缺的无头身体。
　　“哎，何必这么执着呢，我早就说了，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湲姬轻抚着那具渐渐冰冷的身体，那样轻柔，宛若抚着情人的脸颊，“当初我有着你的心，我以为将它重新放回到你的胸膛里，你就能再爱我了，可惜……”她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现在，你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转过头，回头看着莲花中的女子，嘴角浮现一丝含着胜利意味的笑，却带着那么深的悲凉。
　　“流湘，我赢了。”
　　不知从哪里起了风，湲姬莲叶般的裙摆在飞扬起来。她抱着他已经冰冷的身体，站了起来。
　　她的裙摆在风中绽开，半透明的身子如同一只展翅的蝶，惊心动魄地美丽。那只蝶飞舞了起来，彷如一个美丽的梦飞舞盘桓，最终，落入了万鬼渊深处。
　　“活着的时候，你一世孤独，黄泉路上，你将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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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这一部分也是我自己觉得很感动也很虐心的一部分，叔叔对明珠，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
　　（看过请好评啊亲们~~~咬手绢）

☆、二十八、花开须臾【结局】（1）　
　　大地忽然颤抖起来，天地之上的两条缝隙开始缓缓聚合。
　　阿棺看着流湘，久久不语。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想说的太多，却不知从何开口。
　　“孩子啊……”莲花中的女子素净得宛若天仙，看着棺的眼神慈爱温和，“我的生命是湲姬用她的灵力植于命莲之中的，若是没有她，我根本不会活到今日。而你的叔叔，还有魅儿，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爱成痴才误入歧途。虽然你遭人背叛，但你也更要知道，在这世上爱你的人更多，所以不要怨恨，不要绝望，不要像我当初一样。”
　　阿棺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话语如天籁之音一般动听，她恨不得将其中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再不忘记。她看着她，痴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很久才说出那一个字。
　　“娘……”
　　不同于曾经冥河中那个模糊的幻影，此时此刻，她终于站在了她的身前，看着她。这一声呼唤，她甚至不敢稍大一点声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气泡，映着无数梦中的景象，如此瑰丽，但稍一大些声音，就能将它震碎。
　　流湘仍是笑着，眼睛却已湿润了。这一声娘，来得太迟太迟，迟了十八年。但，终究还是等到了。
　　“我的命既是靠湲姬灵力维持，如今她已离去，我也快要离开了。”那朵莲花已经开始衰颓，片刻前还怒放的花瓣已经渐渐垂下，光华也已淡了许多，“娘方才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阿棺连连点头，说不出话来，却已泪水涟涟。
　　“唉，傻孩子，不哭，不哭。”流湘心疼地看着她，“聚散离别、生老病死是天道自然，我已从上天那里偷了十八年的命，如今该是还回去的时候了。你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好好地走下去吧。”
　　莲花的花瓣已经全部垂落下去，花中女子的容光渐渐暗淡。阿棺拼命地摇头，去抓那朵花，想阻止它的逝去，然而它却还是在她的掌心枯萎下去。
　　“孩子，记住，不要因爱生恨……”
　　莲花完全枯萎的时候，流湘的容颜消失在花朵中央，唯有一句温柔的叮嘱回响耳旁。枯萎的莲花在阿棺的掌心，一阵风过，便化作碎片散去了。
　　阿棺的手依然维持着捧着莲花的动作，她望着空空的掌心，既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棺儿。”
　　楚延歌在身后轻轻唤她，就像曾经的许多次他站在她身边一样。他曾因欺骗她而内疚和愧悔，如今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面具所有的伪装，唤她一声“棺儿”。
　　阿棺抬起头来，看着白衣的男子，喃喃道：“娘走了……”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但这没有表情的表情却令他更是心痛。他知道她的心里正在经历着多么深的伤痛，也知道现在的她是多么脆弱，他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紧。
　　“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其实从来都不曾离开。”这一句话是她曾经说给他的，如今，他将它说给她听，“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
　　这一生，他从不知道他会如此认真地说一句这样简单的话。
　　身在江湖，不得不逢场作戏，曾言不由衷地对许多女子许过诺言，海誓山盟于他而言已轻如鸿毛。然而在此刻，这一句简简单单的承诺，却让他觉得重如千钧。
　　——千钧又如何？他，便是要替她撑起这千钧重担，换她一世幸福平安。
　　阿棺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眼神里又出现了他先前所见的那种空旷和迷茫。
　　“你……是谁？”
　　她的话如一把利刃，刺到他的心里。
　　暮离的声音响起：“三日之期已到，离情蛊发作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将你彻底忘记。”
　　彻底忘记？会彻底忘记吗……
　　全身各处的伤痛都在这一刻同时袭来，但却不及心痛分毫，他的心里分明是那样难过，却对她笑着，说：“我是楚延歌。”
　　“楚延歌，这个名字好熟悉，可是……”她极力地想着，但脑海中一片混沌，她蹲下身去，痛苦地抱着头，却依旧什么都想不起。
　　楚延歌见她如此痛苦，心里难过之极。他宁愿这痛苦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想替她分担，哪怕是丝毫，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阿棺脚边的一个东西，那是方才箫映弦在跃下万鬼渊之前扔过来的。他怕其中有阴谋，小心翼翼地捡起，发现这竟是一朵小小的花，周围有五色云气缭绕。
　　这，莫非就是须臾花？

☆、二十八、花开须臾【结局】（2）　
　　“这是梦华。”暮离一向波澜不惊的口吻中出现了一丝惊异，“有一种花名为梦华，它只开放在人的梦中，是梦貘一族赖以为生的食物。梦华亦可种在人的心里，以人的记忆为养分，花开之时就会消除心中最痛苦的那一段记忆。箫映弦在最终之时将梦华扔了过来，想来是早有准备，让阿棺服下，就可以消除那些不好的记忆，从此中她便再也不复记得那些被欺骗、被利用的过往，她的生命中将没有阴霾，只有阳光。”
　　箫映弦其实对阿棺并非无情，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又何尝想利用她，只是实在别无他法。在整个计划的准备过程中，他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了这朵梦华，为的便是在之后消除阿棺的记忆。
　　他是在乎阿棺的，他不想失去她，然而，逆天而行，终遭报应。
　　“消除记忆？”楚延歌愣了一愣，随即望向痛苦地蹲在地上的女子，心底一颤。
　　“梦华还有一个用处，”暮离继续说道，“离情蛊会让她忘记所爱之人，但梦华与离情蛊相冲，它虽不能解除离情蛊，却可以改变她的一部分记忆。”
　　“什么意思？”楚延歌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怕听到暮离接下来的话，却又想听到。
　　“比如，将她所爱之人，改成她记忆中的另一个人。这样，她便不会忘了你。”
　　是啊，这样，她便不会忘了他了，但，也就不再爱他了吧……
　　为了记忆而失去爱，这样的转换是否值得？
　　楚延歌苦笑起来。他还记得当初在胭脂楼时，他对阿棺说，他宁愿她恨他，都不愿她忘记他。如今在他面前的却是这样的两个选择：要么相识，不相爱；要么相爱，不相识。
　　上天真是同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或者说是惩罚。若是惩罚，那么所有的罪责由他一人来背便是，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却让她承受如此痛苦？
　　难道他，注定是要失去她的吗？
　　他的脑海中霎时掠过千万个念头，最终变成一团混沌。如果此刻摆放在他面前的是生死，他定会连眉头都不蹙一下，然而此刻却是这样的选择，这个选择太过痛苦，他不能做出。
　　真的要这样吗？难道他真的可以替她做出选择，去决定删除或是改变她的记忆？这样便真的可以使她此生安然，一世无忧？
　　“我不能替她做出选择。”他摇头，“回忆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无论是阴霾还是美好，都是爱过恨过的证明。她的记忆，我没有权力去替她决定删除或是改变。”
　　暮离看着楚延歌坚定的目光，说：“所以，你宁愿她忘了你，都不愿改变她的记忆？如果她记得你，至少你们以后还有机会在一起。”顿了顿，他说，“而那个被她所遗忘的曾经‘爱’过的人，我，可以替你承担。”
　　楚延歌没有料到暮离会这样说，吃了一惊：“你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或许我是很多人，却又谁都不是。”他说道，“我是她儿时的好友阿亮，也是你眼前的暮离。”
　　阿亮！楚延歌未曾料到阿棺口中那个儿时的故友竟是眼前的黑衣人，一时觉得不可置信。
　　“那你为什么会有一个和我一样的胭脂盒？那里装的是……”
　　“深海鲛人脂。”暮离接口，“自从我有记忆起，那个胭脂盒就跟着我了。”
　　楚延歌心里一跳，他那个胭脂盒的确是有一对的。延琴序曲，舞月歌风，这句话中其实不只是包含着他的名字，还包含着另一个名字——续风。续风，那是他的哥哥。
　　这两个装着鲛人脂的胭脂盒是当年娘亲给他们的，一只下面刻着“延歌”，一只刻着“续风”，分别给了他和哥哥。后来家族破灭，他和亲人离散，就再也没有见过它的下落，不想竟在暮离的手中。难道……
　　不，不可能。他想。
　　湲姬分明已经说了，暮离是箫映弦同她的孩子，但楚延歌的娘亲名唤凤鸾，爹爹更是当年在江湖上鼎立一时的唐氏的主人，暮离不可能是他的哥哥。他虽有这个胭脂盒在手，想必是儿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吧。
　　想到这里，楚延歌心里有些隐隐的失望，但也有如释重负之感。如果暮离真的是他的哥哥，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从第一次见到他起，他的心里就有些莫名的亲近，却伴着难以言喻的压抑，就如同那一夜他同他正面交锋时的感觉，想要将他一剑杀掉，却又想同他并肩而立。

☆、二十八、花开须臾【结局】（3）　
　　他的心里有着敏锐的直觉，暮离是他的一大威胁，不管是在功夫上还是感情上。他对暮离有着惺惺相惜之感，却又觉得他极度危险，不可留存。
　　若他是他的哥哥，他便不可杀他。但如今，他不是……
　　“你想杀了我。”暮离淡淡地说。
　　“是又如何？你我本就是敌人。”
　　“你没有说实话。”听了这话，暮离反倒微微笑了起来，“若是你真的想杀我，就不会承认。”
　　他看着楚延歌，眼神不惊轻尘，却似乎能看透他心里所有的念头。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怕她伤心。”
　　“你真的不愿让她服下梦华，而愿意让她忘记你？”
　　“我宁愿她忘了真正的我，也不愿她爱着虚伪的我。”楚延歌看着阿棺，眼里充满愧疚和爱怜，“我曾欺骗了她那么久，如今如果在这种时候还用这样的手段欺骗于她，那么不仅她日后得知了真相会恨我，连我也会憎恨自己。”
　　“宁要真实的忘记，也不要虚伪的爱。你如今真是不一样了。”
　　暮离的语气里有些感慨，也有些赞许，仿佛从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