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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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岳枫自个儿呆了半晌,想来想去,决汁明日继续北上,先找到一个隐僻可供容身之处,才回到此地来查看。
第二日他便继续北行,不一日,走入临沂地面,这时正是中午时分,他有心找到隐僻村落,是以入不入城都没有关系,反而一味穿绕过村庄市镇。他早上已听说西北方有个市镇相当繁盛,当下赶到那镇上,却也只是个普通小镇,因是不当要道,而附近数十村庄都以此镇为买卖交易中心,是以繁旺而只是附近乡人,极少见有餐路行人商旅。
赵岳枫看出此镇多是附近乡人一事,心中一动,想道:“我若是隐居此地,初时虽然不免被本地人猜疑,但日子久了,过得一年半载就可相安,那时若是有外路经过本镇,便可知悉,及早防备。”
此念一生,便在镇上走动视察,他外表上已改扮作中年商贾,但镇上之人对他仍然十分注意。后来他到一间店铺食面,吃完之后,正待跟掌柜的聊一聊,忽见一个壮汉走进来,四下一瞧,便走到赵岳枫跟前,行个礼道:“在下是本镇人氏,姓郑名捷,大哥你贵姓?”
赵岳枫起身还了一礼,请他坐下,说出姓氏,细一打量,只见这壮汉年约三十五六,面貌朴实,举止中有点局促,显然不惯与陌生人应酬。但日气却微带江湖味道,甚是奇怪。
当下问道:“郑兄有何见教?”郑捷忽然面红,呐呐道:“赵大哥打哪儿来的?”赵岳枫道:“做这种买卖,说得上四海为家,这一回打湖北襄阳一路北行,到达贵镇!”
郑捷喜道:“赵大哥走过这许多地方,好极了。在下想劳驾大哥到隔壁走一趟,看一件东西,讲几句话,在下便万分感激!”
赵岳枫讶道:“那是什么物事?要说什么话?”
郑捷说道:“那是一些珠子,大哥但说这些珠子太过名贵,不敢买下那就行啦……”
赵岳枫更感不解,问道:“这话向谁说呢?”
郑捷答道:“一个老人家,在下自小叫他做孙老爹的,他病在床上,若是大哥跟他谈谈各地见到的事,又说说那些话,老爹一定十分高兴!”
赵岳枫听说那是个有病老人,侠义之心油然而生,当下应道:“使得!使得!”
郑捷大喜道:“大哥真是好人,唉,我瞧老爹已活不多久,这一回碰上大哥,当真好比走遍天下各地,他的心愿总算有了着落……”
赵岳枫无论如何都听不明白,心想这郑捷讲得不明不白,还是到那儿去瞧瞧,便可知道。
两人出店拐个弯,转入一条巷子内,走到一座古老屋宇。但见此屋甚是高大深邃,想是郑家昔年家资富有,所以祖居这等广阔高大。
郑捷带他走到第二进一间房中,叫道:“老爹,我碰到一位赵大哥,特意带他来瞧瞧珠子!”
赵岳枫入门以前,已晓得此屋乃是郑家祖居,因此想不到那孙老爹竟是住在此处,心中暗暗讶异,暗中猜测这孙老爹和郑家的关系。
这房间相当宽大,却不甚明亮,到处皆可看出残旧剥落的痕迹。不但这房间为然,外面的厅房处处都是如此残旧,可知郑家已经中落甚久,相当贫穷。
靠里壁的一座炕上,躺着一个人,白发白须遮住他的面孔,只露出一对无神的眼睛。
但这孙老爹神志仍然十分清醒,缓缓道:“难为捷儿你还记住这桩事!那包珍珠都在老地方,你拿出来让这位朋友瞧瞧就是!”
郑捷打屋角取出一个小包裹,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有数十粒珍珠,最大的比龙眼核还大,最小的也比普通的大颗珍珠略大,粒粒圆净。赵岳枫不禁一怔,心想这些明明都是极上品的珍珠,世上罕见,想不到在这等僻荒小镇上、却见得有这么多?
他久走江湖,身上一向带着珍宝之物,变卖使用,是以眼力极高,细视之下,确知这些珍珠纯非膺物,于是说道:“在下只是小本买卖之人,哪能买得起这等希世宝物?”他的话出自内心,是以声调极是诚挚真实。
那老人支起上半身,细细打量他一会儿,这时赵岳枫已敛藏住眼神,外貌义经过化装,谁也瞧不出破绽。老人叹口气,道:“赵掌柜乃是久历江湖的人,但仍然未失一片赤诚,实是难得!”
赵岳枫这才明白他为何要打量自己之故,于是应道:“老爹过奖了,这等希世奇珍应当送到通部大邑去,还须找到资本雄厚的老字号珠宝店才出得手,如若不然,那就合着一句明珠暗投的古语了!”
老人又躺下去,缓缓道:“老朽待死期将至之时,方始作此打算!不过有时想到若是留下大多财富给他们,只怕非福反祸。”
赵岳枫答道:“老爹这话极是洞明世情,小可向来也是抱定绝不非份贪得的宗旨!”
老人瞪大双眼,望住屋顶,不再做声。赵岳枫又说了几句话,他都不理不睬,郑捷过来低声道:“赵大哥别见怪,孙老爹一向有这种怪脾气。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就不跟别人讲话,咱们走吧!”
赵岳枫心想这位老人家心中不知埋藏着多少记忆往事,只看他拥有这等贵重珍珠以及睿智的谈吐,便可测知他绝不是一个平常之人。于是默然跟着郑捷出去。到了前面破旧的厅中落座,郑捷泡上一杯热茶,说道:“赵大哥辛苦这一趟,在下极是感激不尽!”赵岳枫问道:“孙老爹是什么人?”
郑捷摇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他是我去世多年的祖父的朋友,以前我祖父在外面做生意认识的,大约在三十多年前他忽然来到这里,双腿不能行走。我祖父留他住下,直到现在!”
他停一下,又道:“我祖父去世时,家境已经十分贫困,那时我只有十岁,他便取出一颗珠子,要求每日有空时便在街上瞧得有外路人经过,卖给人爱。他说那一颗珠子只要一千两银子就行啦。这口气好大,人人听了舌头伸出来都缩不回去。”
赵岳枫插口道:“你从来没有卖出过么?”
郑捷摇头道:“没有,别人一听都骇死了,都说孙老爹失心疯,胡说八道。我一直照他的话到街上留神瞧着外路人经过,到了二十多岁之时,那颗珠子只要卖二十两,也还是没有人要。我因为要贩卖货物,做点小本生意,所以好久都没有工夫替他办这件事,那颗珠子便搁在屋里,不曾带在身边!”
赵岳枫心中不觉泛起一阵怜悯的情绪,只听郑捷又道:“我知道孙老爹见我家贫穷,他住了几十年,我父亲母亲都没有一句闲话,所以心中不安,想把珠子卖出之后,那银子可以当作本钱做生意!我想如果我不去替他这样做,他心中一定万分难过,所以我卖珠卖了十几年,现在我的大儿子已有十岁,关东多可以上街替他卖珠啦!”
赵岳枫更觉恻然,摸摸身上除了银票之外,还有二十余两纹银,当下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说道:“郑兄请把这点银子收下,告诉孙老爹说,那些珠子太过于值钱,我买不起。”
郑捷愕然道:“那么这些银子……”
赵岳枫道:“我借给孙老爹,待他珠子卖出去了,再还给我。”他知道若是说出赠送二字,孙老爹决计不肯接受,再者须得顾及自己一个生意人的身份,是以说借给他!
郑捷又是惊疑,又是欢喜,要知他卖了十几二十年的珠子,人家连多看一眼那珠子的兴趣都没有,眼下这人却说珠子太过值钱,愿意借钱而不要珠子。这事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欢喜惊疑的情绪充满心头。
赵岳枫起身道,“我走啦,将来有机会再来瞧老爹!”
郑捷啊一声,连忙伸手拦住他,说道:“赵大哥等一等,待我去告诉老爹,他老人家一定高兴极了!”
赵岳枫见郑捷甚是着急,不好意思一定要走,只好坐下,道:“好吧,你进去讲一声,但我是决计不能收下珠子的!”
郑捷飞奔入内,过了片刻便奔出来,叫道:“赵大哥,你无论如何进去一趟!”
赵岳枫心想若不进去,倒像是做了见不得人之事了,于是起身跟他入内。
那老人己坐起床上,用枕头垫住腰背,只见他眼中光芒闪烁,迥异早先奄奄一息光景。
赵岳枫见了心头一震,忖道:“这位老人家绝非寻常之人,若不是练过上乘内功,就是意志极是坚强之士,也无法在这等油尽灯枯之际显示出如此巨大差异?”
老人说道:“赵掌柜的这等胸襟行径,真是古今侠士豪举,老朽想不到此生还能亲眼见到……”
郑捷插口道:“那堆银子还放在外面桌子上!”老人点点头,接着道:“老朽请赵掌柜进来,实是有事相托,只不知赵掌柜的是不是允许帮忙?”
赵岳枫答道:“只要小可做得到,老爹尽管吩咐!”
老人道:“老朽这一包珍珠,向来视如尘土,本来打算死前毁掉。不意幸晤赵掌柜,便以此物相托。老朽数十年来负累郑家良久,只望赵掌柜得便时加照拂,并且提拔捷儿,让他们一家得以温饱。”
赵岳枫沉吟片刻,才道:“如果老爹所托之事只是这一件,小可这就答应了,但珍珠却不能要!”
老人道:“这等珍宝算不了什么,赵掌柜乃是大仁大德之士,绝不会化为灾祸!除此之外,老朽尚有一件东西,想请你带给一个人!”
郑捷打床下拉出一口箱子,取出一物,交给老人。赵岳枫看时,却是一个包袱和一根四尺长的杆管,虽是收藏日久,但杆身仍然闪耀出光芒,一望而知乃是上好精钢打造的。
老人枯瘦的双手摩掌着钢杆,动作甚是温柔。但赵岳枫无意中发觉他眉字眼睛中泛起凛凛威光,不禁大吃一惊,问道:“老爹,那是什么?”
郑捷答道:“是一面旗子——”
赵岳枫心头大大一震,故意问道:“这根钢管子就是旗杆了,是不是?但太短啦……”
孙老爹道:“捷儿把杆身接起,让赵掌柜瞧瞧!”郑捷过去把钢管取过来,只见他搬动之时显得十分用力。那钢管之内原来还套有一根,此时抽出来接上,两头再加上杆尖,便变成一根长达七尺许的旗杆。
赵岳枫忍不住伸手去拿,郑捷忙道:“赵大哥小心,这旗杆重得很——”赵岳枫扶住一端,另一端竖在地上,暗暗举离地面一点,便知道这根旗杆比那沉沙古剑还要重十来斤。这等沉重的兵器果是骇人听闻,若不是天生神力加上内功深厚,谁也难以使用。
只听郑捷说道:“老爹,这旗杆太重啦,赵大哥怎生带得走?”赵岳枫道:“不妨事……”孙老爹接口道:“旗杆不用了,只把旗子带走就行啦!”
赵岳枫这时心中波涛起伏,那黑衣女尼对他说过关于云旗飞扬,铁柱销溶的话一直在耳边响着。不过他还须瞧过那面旗子,看看是不是以金狮毛和银丝织成,才能断定。
孙老爹解开包袱,只露了一角,便忽然停手,沉吟道:“事隔数十年之久,世上已不知几度沧桑,那位故人找得到找不到还不可知……
赵岳枫见他大有变卦之意,生怕他不肯取出旗子,甚是着急,眼光扫过包袱掀开的一角,忽然触动灵机,口中惊噫一声,说道:“好像是金狮毛织成之物,只不知为何又有银色之光?”
孙老爹霜眉一掀,凝目望住他,显然极是惊讶。
赵岳枫忙道:“在下遍游天下,曾经在西域见过此物!”孙老爹缓缓道:“赵掌柜强记博闻,令人佩服。这面旗子连老朽也不晓得是何质料织成,直到如今幸得赵掌柜指教,方始晓得!”
郑捷插口道:“老爹这面旗要送给谁啊?”
孙老爹答道:“这支旗本来不是老朽之物,只因昔年故人相托,才代他收藏,现下便要送还与他!”
赵岳枫一听不是他的,不暗暗失望。但转念想起若是代他送还此旗,仍然可以得见真主人,也是一样,于是面色又恢复开朗。
孙老爹又道:“赵掌柜若是想瞧瞧这面旗子,请过来拿……”赵岳枫过去,伸手去取,忽觉腕上微疼,缩手看时,原来包袱一角插着一支小针,他取旗之时,扯动布角,因此手腕被刺了一下。
他也不在意,拿起旗子抖开,但见那面旗子是三角形,底呈金色,却以银线绣出云纹,两面都是一样。他深深吸一口气,忖道:“我到底亲眼见到了云旗,可惜这位老爹不是主人。”
孙老爹说道:“罢了,罢了,那位故人昔年特此旗付托于我之时,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事隔数十年之久,谅必已作古逝世,此旗不送也罢!捷儿,你送赵掌柜出去……”
赵岳枫见他忽然改变主意,而且未后的一句话更是冷淡生硬,不觉一怔。他本是端方之士,平生不做勉强人之事,当即放下旗子,道:“老爹既然改变主意,在下这就告辞……”
郑捷感到孙老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