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瀑-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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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自有恶人收。高牡丹对我温婉有加,对朱三娘可就凶狠无比。朱三娘也不知是咋的,天不怕地不怕自己老公也不怕,就单怕高牡丹。那就让高牡丹去收拾她。现在主要矛盾是要在天明前把笋子运去黄阳换成钱。我说:
“我现在打前站去黄阳找彭妍联系,你们在凌晨两点起运,我会在城门口接应。”
我不晓得颈伤是轻还是重,但我知道镰刀伤不易愈合,不知黄贻娟是吃高牡丹的醋有意让我受罪呢?还是她医道本身就是南郭先生?伤口至今还没封口,使得我的头根本不能随意转动,看向谁整个身体都要动,就像一个木偶。但我说话的口气却如将军下令。酸枣儿可能见我那样子有点儿滑稽,捂着嘴偷偷笑。郭叔第一次没沉住气,首先说了声“要得。”村长望着我,眼里慢慢闪出泪光:
“白天运吧牛儿,你伤还没……”
“不能白天运!”我急急地打断村长,“咋不想想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望龙人生活并不比咱村强多少,让他们晓得了,肯定会不顾生死悬吊下谷来扳,他们村的人起码多咱村一倍,人多势众不两天就扳完了?我们今后吃啥?”
“牛儿说的很有道理呢老赵。”黄叔说。
“理是有理。”村长说,“但是你不见牛儿脖子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样吧,牛儿,你就不要去了,写个条子,我们去找彭妍。”
“赵叔,你是不是要垂帘听政啊?水龙他们不是说村里一至通过听从我和红云姐指挥吗?可不要学慈禧太后哟。”我嘻笑着说。然后无事地扭了扭脖子,又说,“牛儿挨鞭打很正常,它本身并不太在乎,如有人心善,见它身上有点皮外伤就把它宠起来不让它耕田犁地,来年收啥?牛和人不都要饿肚子?你也晓得,人家彭妍是只认我牛儿和红云姐。条子,她晓得是真的假的?不姓吹才怪。”
村长被我说服了,像部属一样请示说,盛凡和汤灿近段为村里出了大力,如果也来帮忙运送去黄阳允不允许?我刚咬了一口赵婶给的一个李子在嘴里没及答,黄叔先说了,一脸愠色,“不行!”我本是想说随便的,见黄叔如此说后村长木无反应,目光仍在我身上,想到村长可能是在考验我的警惕性。吞下李子,立即声援黄叔,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子房样:
“赵叔,咱村上当受骗还少了吗?他俩的心又没长在脸上,谁敢说不是心怀鬼胎包藏祸心?前车之鉴,我们可不能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再次让人钻空子授人以柄。子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为上。若他俩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单咱村要遭难受苦,把人家彭妍害了可就……”
正老气横秋语重心长,被村长一阵哈哈大笑给打断了,顿时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儿像朱三娘她婆的裹脚布,比高牡丹说话还要不美,羞赧得想埋头掩饰,又低不下去,便机械地转身挑选李子。只听村长和黄叔朱叔郭叔心情愉悦地你言我语夸我,说我身上有一种潜质,这种潜质就是我小名横牛儿动物性的生气活力,表面看好像乖戾,实则是有一股彰善瘅恶的疾俗之力在往外拱,从而打破了协调。如果夏红云去疾早归,在夏红云感染下,要不到两年,我会超越地成熟,把牛儿的质朴淳厚与自身机智嬗变有机地结合起来,变成村里有史以来最具智慧的核心人物。接着一致同意一切按我的意见行事,由黄叔护送我去黄阳。
原以为小虎和水龙他们说夏红云和我是村中领袖不过是童儿戏语当不得真,想不到大人们而且是在村中起决定作用的赵叔黄叔郭叔也如是在考虑,似乎还是未雨绸缪有意识地在培养锻炼我。这反使我有点儿惆怅,游戏当司令可以,来真格的,本人无一点儿军事头脑,打起仗来士兵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转过身大声反对,说一头横牛儿怎么能做寨主呢,世上也没听说过谁拥戴牛称王的,有也是吴承恩笔下的牛魔王,我可不愿做这王。村长哈哈一笑,说,“悔之晚也,世上不生长后悔药。咱村需要的就是一个牛魔王,你不做也得做。”
“那你做啥?”我说。
“君王不需要辅臣?”村长反问。
“你不怕我坐稳江山后翻脸无情诛你九族?”
想不到这句话使村长和黄叔等脸色一下子犹如乌云翻滚,痛苦地把头都埋下了。一时茫然,不知哪里错了。赵婶眼里闪出泪光,揽着我欲出去,恰好抄在腰间我母亲的骨灰上,倏然将我搂在怀中哭出声来。骨灰里母亲和我的那张照片被赵婶年前就要去了,说拿去帮我寻找父亲。她这一哭,想来是没查到音讯,怜悯我孤苦伶仃。我便要她不要难过,说牛儿现在最开心,因为关伯伯,赵叔黄叔郭叔朱叔鄢校长和其它的叔都是我横牛儿的父亲,她和黄婶以及其它的婶都是母亲,还有夏红云姐姐,小虎水龙等哥哥,所以我过得很幸福。赵嫂抹尽泪,进屋将照片拿来还给我,说会慢慢再打听的。村长抬起头来,脸上乌云散尽,一片风和日丽:
“刚才你对你婶说的我相信是内心话,但不敢保证你今后不会朝秦暮楚……”
“赵叔,”我说,“你激我我是牛儿,不激我我还是牛儿,牛儿就是牛儿,不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
“说得对。但既然承认是咱村的女儿,为啥不听父母安排要和父母唱反调?”
“我啥时没听你们的了?”
“那好,”村长脸色倏然严肃,“你水龙哥们说的就是父母的决定。”
“可我……我……还是让小虎哥或水龙哥……”
“你还是不是牛儿了?出尔反尔!”村长眼一瞪,脸色很难看,怕他犯病,赶紧为他捶背。他抓住我手,口气又温和下来:
“牛儿,听话啊,并不是现在就让你挑这副重担子,而是在我和你黄叔郭叔哪天若……若外出,或是病倒死了,你才开始行使职权,用你的方法和智慧领导咱村。但要审时度势,夏姑娘和你一样也是咱村的女儿,到时要多与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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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说,一副被迫无奈的样子。其实我心里在笑,笑村长帝王将相似的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外出,能去哪儿呀,到处在抓流窜犯。病死,更不可能,他们都还不到五十,身体都棒得像头牛,真到那天时我也老了。
村长满意地点点头,“那和你黄叔早点儿去吧,我们随后就到。另外……想来你也要去医院看夏姑娘……这个……唉,那见到她后买点儿东西啊。”说完递给我5元钱。被我推回去了,说我身上还有10块钱呢。
望龙山长达五六里的浓荫,夜晚深入实是有点儿可怖,心里当然想人送我,但黄叔劳累了一天,再送我去就一点不得合眼。刚任后补村长可得体悯部下。我硬着头皮,说牛儿是领导了不是小孩,黄叔送我干吗?以为牛儿怕吗,牛儿从小到大都是在夜里走过来的,大鬼小鬼啥没见过?脑中就没怕这个字。村长横刀勒马了我一眼:
“你见哪个当领导的外出不带警卫?”
“走吧牛儿同志,领袖出行得听警卫局长安排。”黄叔一抄,把我驮在他背上,风一样出了门。
(2)
在我眼里,黄叔是不好接近的,神情随时随地都是紧绷着,好像一个充足气无缝可泄的气球,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如此温和谐趣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劲大力沉步伐稳健,我在他背上就像一个小挎包,没歇脚,到了黄阳也不见他气喘。路上我问他近段时间怎不见水龙他们?他先装着没听见,再三追问,支支唔唔一会,说村长派小虎和三条龙及另外几个小伙子去外地搞副业找钱去了。叮咛我除了夏红云外,任何人也不能说。我说他们不怕被抓?他说小虎在公社开了证明哩。我又问为啥要相信花飞谢呢?他就装聋作哑再不回答。
彭妍不在她单身宿舍,想来住在家里,黄叔又背着我赶路。黄阳的风比我这头横牛儿还横,不管春秋,不管白天黑夜
怀揣泥沙由着性子胡乱撒。据说黄阳以前不是这个满目苍凉的样子,全境虽然没有一条正儿八经的河流,但溪流甚多,且四野林深叶茂,绿草葳蕤,一片富有激|情的葱茏,颇有男子汉的阳刚之美。超英赶美需要钢铁啊,美男儿在几个月时间就被肢解献身火海了。那以后黄阳就成了有山和尚头,有溪无水流,一天分四季,风沙无尽头。现正是初夏,泥沙聚散随风,风儿和泥沙顽皮得相濡以沫如胶似膝,夜空昏浊一片,令人睁不开眼,星光也只能勉强为夜行人勾勒出路的棱角。我躲在黄叔脑后也不太敢睁眼,不知黄叔是睁眼走的还是凭感应走的。
到彭妍家也近凌晨,彭妍父母并没因我搅醒清梦而有丝毫不悦,相反,见我一脖子绷带,说话时头与身体步调一致整齐划一,还显出一种亲人似的关心。我说没啥,是睡失枕了。要去彭妍卧室揪她起来。彭书记喊住我:
“横牛儿,你信不过彭叔?”
“老兄此话从何说起?”
急着见到彭妍的念头使我慌不择言,信口吐出书上一句对白。顿时局促得想从窗户跳出去。
彭书记一怔,开怀大笑,“两岁多点儿喊我大哥哥,现在叫我老兄……哈哈……一点不肯吃亏……告诉彭叔,你脖子上的伤是咋来的?是不是村里又出了啥事?”
后一句问彭书记忽然提高嗓音,脸色关切而又严肃,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但在我看来,彭书记是在掩饰他前面的话。我没回答,机械地侧身面对彭书记。彭妍并不知道我小名横牛儿和牛儿,彭书记咋知道?“两岁多点儿喊我大哥哥,现在叫我老兄。”显然是指我。彭书记是谁?认识我自然认识我爸我妈,并且可以肯定地说,他和我爸妈的关系很好。我使劲咬着嘴唇让疼痛抑制慢慢包满眼眶的泪水,没抑住,像西峡谷奔腾的河水汹涌而下。
彭妍起来了,穿一套我从未见过的睡衣。要在往时,我会要她脱下来让我穿穿试试。她搂住我,“小弟,咋了?”
彭妍从没叫过我小弟,这声小弟又使我想起了妈妈一样的夏红云,我再忍不住,放声大哭,冲彭书记高嚷:
“你们……你们都在骗我!在骗我……”
彭书记眼睛有些红,打断我,“你理解错了,我刚才说的并不是指你,而是……”
“我是横牛儿,不是笨牛儿。彭叔,告诉我,我爸姓啥?是谁?现在在哪儿啊……”
一阵急如暴风骤雨的拍门声打断了我。在露天等我的黄叔像夹裹沙尘的一团旋风,不待彭妍把门完全打开就闯进门来,一伸手把我又抄在背上,“我们走牛儿,咱村饿死也绝不向骗子、小人、忘恩负义之徒乞怜!”
我知道黄叔误解了,忙说不是那么回事,要他放我下来。黄叔毫不理睬,彭书记横跨一步阻住黄叔,四目相对神色各异:黄叔一脸尘沙,眼里喷火;彭书记目光柔和,似在黄叔面上寻找什么?未果,伸出手:
“我是彭一飞,村里像你这样的年龄我应该都认识,请问你是……”
“是你爹!”黄叔说。又怒吼一声,“让开!”
我想糟了,彭书记岂能吃这个亏?忙说,“黄叔,彭叔是在关心我颈上的伤,他一直很关心咱村……”
“我知道你是谁了。”彭书记一点没生气,反露出惊喜。黄叔不理睬,问我:
“那你刚才为啥说他骗你?为啥哭?”
我又抽泣起来,“彭叔他……他也知道我叫横牛儿,肯定……肯定知道我爸和我姐的下落。”
“他知道个屁!”黄叔又怒目瞪视一眼彭书记,回头对我说,“你这名字是夏姑娘告诉他的。”
“黄叔,你……你也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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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叔喟叹一声,放下我,把我搂在怀里,“牛儿,黄叔……黄叔咋会骗……骗你……”两大团泪水无声地掉出来,开闸放水一样在满是泥沙的脸上一边冲出一条渠道。
彭妍把我揽到她卧室,劝慰了一阵,打来一盆水为我洗了,心怀鬼胎一笑,忽然把手伸进我胸脯,扑腾了两下没抓到啥,一脸困惑,像明明看见一对小白兔钻进窝儿,满以为一伸手就可抓个满把,掏遍了却没见踪影一样,嚷嚷一句“咋搞的,还没凸起来?”倏地挥师南下,欲一举攻克隐于狭谷的司令部。我早防着她这一手,进行了顽强狙击。血战一阵,相持不下,双方进入胶着状态。我暂时忘记了哀伤,想起了正事。彭妍不肯收兵,积极组织新一轮进功,头也投抬,说我理解力不错,就是不能让人知道,她早准备好了一间大仓房。竹笋并不是县里要而是她爸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