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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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问我干哪样?你把周国正写的黑材料一条一条摆出来,再问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那样不行?”
“不行!”赵副书记立场异常坚定,眉宇间闪出一股凛然正气。他说,“但我要说明一点,我没说过周国正指控谁的话。你若相信我,相信在座的同志们,可继续回答,反之,你可以回去,也可以立即打电话向首长报告这里发生的事。”
张书记忽然用他一只大手掩住面庞,给人的感觉是在思考什么,从我所在角度却发觉他神情相当痛苦。虽然他与小虎联盟不让我见他女儿,我对他心有不满,但他毕竟是我感觉很亲近,很想叫爸的人。我问他是不是病了?他抬起头凝视着我,目光慈爱而严峻,轻轻叨了句“没办法,病就病吧!”我就感觉心像被针猛刺了一下,说咋没办法,县里来了这么多医生护士。他摇摇头笑道,“好好回答赵书记,赵书记不就是父母官?赵书记解放前就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断案有着不同常人的见解……不要横啊,劳动几个月了,应该晓得农民一年收成一半要靠牛耕耙……想一想,照实说呵。”
说话时,张书记握住我一只手,逐渐用力,握得我五指好像都粘连在了一块。我没叫,肉体上的疼痛我从没哭过。但我心儿却感到痛——是张书记的笑和说的话。那笑别人看来是很自然的,在我眼里就是哭;说的话听在别人耳里是正常甚至可说是生动,在我却是振聋发聩——“没办法,病就病吧!”是一种无奈,暗示我要不变而应万变,模棱两可既不直应是梅书记的小子也不否认;蜻蜒点水赵副书记历史,是暗示我说话小心;要我不横,接着提耕牛,不就是暗示我是村里死去的那个小横牛?不就是暗示全村人的生命都捏在我这头横牛儿手心里?我狠狠点点头,像勇士赴刑场一样转身面对赵副书记:
“赵书记,我相信你,也相信所有的叔叔阿姨,即便是审问,我梅关雪也认了。那天早上……”
院子里忽然传来周国正高声的嚷嚷:“你是花轻松还是红轻松?告诉你,我是书记是局长了,现在我任命你为中队长……哈哈,你轻松了,你犯罪了,你赚了,赚了……”
赵副书记一脸厌恶,冷笑着让窗边的人把窗关了,示意我继续说。我便按他的问接着说了那两个时辰所见到的人和事,隐了村民暗里为我送柴米的事,把去村长家说成是串门儿。
赵副书记略一沉吟,说:
“水龙天龙飞龙三人在路上滑冰,是你亲眼所见?”
“如假包换。水龙还挖苦我呢。”
“对不起小梅同志,请你只回答是或不是。”
“是!”
“你进赵村长家至你离开,亲眼见到成功独自在家?”
“是!”
赵副书记接着问了12月26至28日这三天晚上9点至11点我在做啥都见到那些人。那几天夏红云正好没外出,我和她,盛凡,汤灿在打牌,每天从午饭后就要打到晚上12点甚至下一点,我还输了近一块钱,没啥顾忌,照实道了出来。赵副书记不再问了,要我在高文书的记录上签字。不知咋的,我签成了也不晓得是关伯伯还是张书记为我取的名儿:关雪。赵副书记看后,说恕他再问个小问题,为啥我不写全名梅关雪?我说梅关雪是我关雪也是我,关口的关伯伯是我干爸,不为我取个名儿咋行?赵副书记满意地点点头便不再问。然后要高文书将到会人员都写在记录上,宣读一遍记录,大家都肯定记录没有一点水分后,他忽然雷霆万钧在桌上猛拍一掌:
“同志们,我心里哽得慌啊,很沉痛,请原谅。现在请大家把我的话记下来,与刚才小梅同志说的作一对照。抓捕成功等反革命集团的主要依据如下:
“去年11月3日下午6时至7时,成功召集青年水龙、天龙、飞龙三人在关爷林旁的榕树下制定反革命纲领。
“去年12月6日早上9时至11时,成功召集水龙、天龙、飞龙在公社完小一间教室秘密###,研究如何起出埋藏的枪支弹药和购买或制造通讯器材。去年12月26日至28日晚,成功,水龙,天龙,飞龙四人又连续三次聚集在一间教室召开反党会议,括弧,被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省委梅书记之子梅关雪同志与叉叉——也就是某某,一道外出小便时撞见过一次。但梅关雪同志并不知道他们在从事罪恶勾当。反括弧……”
我真想狂吼一声“荒谬!”到这里后,我解溲从不让人知道,晚上更不外出小便,尿急了,就屙在洗脸盆里,从窗户倒出去。谁个叉叉某某与我外出解过溲?张书记又握住了我手,没有任何示意,只挪出一截凳子。我气嘟嘟坐下了。
会议室这时才出现嚷嚷。一个公安站起来,干咳了一声,又干咳了一声,说,“梅关雪同志,请问,你真与谁出去小便了吗?他是谁?你是否亲眼目睹成功等人在教室?”
我蹭地站起来,“请你把这人喊出来,我不一刀宰了他就不是梅关雪!”又加了一句,“不宰了这无中生有的畜牲,我梅关雪就不是我爸我妈生的!”
那公安目光请示地望着赵副书记。赵副书记缄默片刻,摆摆手,要我还是用是与不是,或用有与没有作答。我没听他的,说纯粹是一派胡言,那几天那时间段我记得很清楚,我没出去小便,不信,可喊他们来问。那公安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赵书记,事实完全可以证明……证明……这个……这个是不是将赵村长他们……”
“证明了什么?这个什么?”赵副书记瞪了那公安一眼,“老公安了,说话吞吞吐吐,做事畏手畏脚,难怪被人当马骑!既然证明了一切都是欲加之罪,不实之词,作为执法者,难道你还不知道做啥?”
“我是说成功……”
“带回县里另案处理。”
我心儿高兴得砰砰跳动。高牡丹没谁喊她坐,靠在门边百无聊赖,一脸不高兴。我过去准备喊起她随那老公安一道去放村长他们出来,她拉住我,低声说了句,“被愚弄了还笑!”我一怔,方悟真是被赵副书记愚弄得一塌糊涂,令我生出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我反身走到赵副书记前,先来了两声令人发麻的哼哼才说:
“赵大书记,你把我梅关雪当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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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从何说起!”赵副书记一脸惊讶。
“从愚弄我愚弄屋里叔叔阿姨们说起。”
赵副书记表情一副茫然,“我何时愚弄过你小梅同志?愚弄过在座的同……”
“你没有吗?”我打断他说,“那你作了啥决定?”
“我不是叫岳股长他们释放关押的赵村长等人去了吗?”
“赵村长,黄叔,郭叔,鄢校长等与你审问我的事件有什么关联?”
“这……这个应该说没有。”
我冷冷地哼哼,“那你还说没愚弄我没愚弄大家?”
赵副书记仍是一脸困惑,看神情一点儿不像洋装,一张如郭叔淳厚的脸庞令人无比同情,我不由感到自己有点儿过分。正想直言不讳,惯于审时度势的小日本鬼子英主任提醒他了。英主任说,我的意思是事实已经证明抓捕成功等人的证词是空|穴来风,就应该放了成功,收回抓捕水龙等的命令。至于赵村长等,本来就不关他们啥事,不在问我话的范围。赵副书记仿佛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盯着英主任:
“你你你……你叫英啥子来着?很有头脑嘛。”
英主任一怔,颓废地坐下了,一副错误判断形势而追悔莫及的样子。我正暗自感谢英主任越俎代庖使我免于懊丧之际,为我拍背止笑的老医生不知是被赵副书记独特的侦破手法倾倒,还是景仰其表情的憨态可掬?抑或是故意不识时务淌浑水?又或是才反应过来?从墙角站起来,他说:
“小梅同志啊,你不说我们也没想起来哩,赵书记一天考虑的事多,可说日里万机废寝忘食,精力有限啊,一时拉下有情可原,现在宣布和放人也不晚,不晚呵……”
“田院长,你老身子骨还好吗?要注意身体啊。”赵副书记亲切地打断老医生,但平和的语气含沙射影,令人感到恐怖。老医生是真没反应还是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自得地捋了捋干瘪的下巴上一撮白胡子呵呵一笑说:
“不碍事,不碍事。难得你到今天都还记得我这根老骨头。要是领导都像你这样身体力行知情达理不食前言知难而进见错就纠,国将兴盛也,民将……”
“你还有完没完?”
赵副书记终于垮脸了,我以为老医生会吓得瘫倒,却见他倏然满面红光,镇静自若说还有一句,可等了半天,他也没说出那一句,气得赵副书记又喝了句:
“把你那句说完!”
“我说,我说。”老医生似豁出去了,“赵书记,这句话是君无戏言。刚才你不也说了这案子是草菅人命?只拍桌子不起作用。请你不要失信于民,再做亏心事。成功对党的忠诚,和革命的彻底性别人不清楚你是清楚的。留下他吧赵书记,他可是把一切都献给革命的诸葛大善人家最后一条根啊。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
说着,忽然像被一支暗箭射中心脏,脸色刹那变成铅灰,慢慢地像一袋红薯似地瘫倒在墙角。
会议室顿时混乱,呼喊“老院长,田院长,”的声音此起彼伏,张书记忙和几个医生护土一道将他抬去医务室,不一会便传来田院长抢救无效已经死了的消息。赵副书记出神地站在主席台上,剩下的人以为他在为田院长默哀,也纷纷起立,煞有介事头颅低垂。赵副书记见状,也默认了。
(6)
在田院长倒下的那刻,我仿佛就没了思维,茫然若失,谈不上哀伤,我又不认识那老头儿。在赵副书记以沉重的口吻颂扬老头儿如何死得其所时,我看见花飞谢站在窗外,虽然玻璃雾气迷漫,但他孤独、阴郁、单薄的身影在我眼里很明了。我想与他一道回去了,赵副书记忙赶到门口小半请大半拖,硬把我又推到主席台。赵副书记一副冤大头的样子,对我,也是对台下人说,他赵某虽然只是个副书记,但绝不吹牛皮放大炮,承诺人民的就是死也要兑现,兑现不了的他就绝对不会说,如释放成功的话他就没有说过,因为不在他职权范围内。他破了,证明了这是一桩蓄意栽赃案又如何?位卑言轻啊,请原谅他对不起田院长最后的请求了。
赵副书记热泪盈眶,说得康慨、恳切、悲愤,软人心儿。用不着想,他确实没说过释放成功的话。我不禁生出愧意,准备问他谁才有权纠正,如果是焦书记,就叫关伯伯出马,不想,他忽然把一只手搭在我肩头,话音一转:
“但并不是没有希望,小梅同志在这里嘛,只要她马上打电话将今晚我查证的过程向首长……不,这事还是不要惊动他老人家,就向地区门专员如实汇报,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有的含着殷切的希望,大多则是事不关己像灯笼高高挂起。是啊,成功与他们无亲无戚,放不放与他们有何相干?我也清楚看我也不是看我,而是看子须乌有的梅公子。我对成功没啥好感,也没有坏的印象,若单是他,我肯定不会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默认是啥梅公子。我有点儿慌乱,不知这个电话打不打,打,怕露馅,不打,刚才的义愤填膺就是作伪,张书记在田院长那边又没回来,高牡丹倒是闪着一双波光滔滔的大眼睛神气活现地向我使劲儿点头。她哪里知道,她衷情的人儿是一个双重冒牌货,在左右为难呢!
正无底儿的想着,赵副书记把幽黑的听筒递给我,说我面子就是大,门专员睡都睡了,听说是我找就起床了,正等我说话呢。这给了我丁点儿信心,反正逼上梁山了,做贼也是好汉,死,也是死而后已。我把听筒贴到了耳边,正欲先喊两声“喂”壮胆,一声清越,婉转的箜篌之音倏然传来,心儿不禁颤了一下——那是常在深夜弹奏古筝的禾儿拨出的心弦,曲儿竟是夏红云昨晚唱给关伯伯听的《心中的天堂》。这使我如闻战鼓,勇气倍增。话筒里传来了门专员“喂,喂,喂,是小梅吗?”
“是我,门叔叔。”
门专员惊喜万分,话语滔滔不绝,犹胜高牡丹。先说他没找到我时如何焦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接着问寒问暖喋喋不休,再接着,说梅书记半月前来地区视察,为我偷偷出走很是憔悴,他得知我在龙爪后已经向梅书记汇报,希望我如何如何……我不得不生硬地打断他的再如何:
“对不起门叔叔,我早讲过,我不是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