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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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便门口前停下,车夫打开门,先下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接着又是另一位。 一眨眼我的脸就被埋到了她们的帽子下面,先挨挨玛丽柔软的脸蛋,再碰碰黛安娜飞扬的卷发。她们欢笑着,亲亲我,又亲亲汉娜,拍拍乐得快发狂的卡罗,急着询问是否一切都好,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匆忙进屋去了。她们两人长途颠簸,从惠特克劳斯匆忙赶来,累得四肢僵硬,又被刺骨的夜风冻得手脚麻木,不过一见欢快的炉火,就变得笑逐颜开。 车夫和汉娜给屋里搬着箱子。 她们姐妹俩问起圣。 约翰,这时他才从客厅里走出来,两人立刻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却不动声色地各吻了她们一下,小声道了句欢迎,站了一会儿让她们和他谈话,然后说了一声想必她们很快就会到客厅去跟他会合的,就逃避难似地退回客厅去了。我点好蜡烛以便让她们上楼,可是黛安娜先得嘱咐几句招待车夫的话,然后两人才跟着我走。 看到整座房间被修葺一新,她俩非常开心。 对新帷幔、新地毯和五彩缤纷的瓷花瓶,她们也大为赞赏。我觉得自己的安排很令她们的心意,所做的一切能为她们快乐的探亲之行增添了一些魅力。那夜真是惬意。表姐们欢天喜地,滔滔不绝地说东说西,她俩的畅谈掩盖了圣。 约翰的沉默。 看到妹妹们,他由衷地高兴,但她们洋溢的热情,无尽的喜悦却未引起他的共鸣。当天的大事——黛安娜与玛丽的归来——使他愉快,但随之而来的欢跃喧闹,喋喋不休,热烈欢迎,又使他厌烦。 看得出来,他巴不得第二天的清静早些来临。 茶点过后约摸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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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这夜的欢乐达到了顶峰。 可忽然听到敲门声,汉娜进来说:“来了个穷孩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他说他妈妈快死了,想请里弗斯先生去看看。”
“她住哪里,汉娜?”
“一直要到惠特克劳斯的坡顶,差不多四哩路呐,而且一路泥上都是沼和青苔。”
“告诉他我马上就去。”
“先生,我看你还是别去的好。 天都黑了,那条路又特别难走,那片沼泽地压根儿就没路。 再说今晚这么冷——风从没刮得这么大过,先生,最好还是传个话,明天早上再去。”
但他已去了走廊,开始动手披斗篷。 既没有反对,也无怨言,动身就走。当时已经九点钟了,直到半夜他才回来,又疲又饿,但比出发时的样子快活多了。他又尽了一份责任,一份努力,感到自己具有克己献身的力量,他的自我感觉好多了。恐怕接下来的整整一星期都会使他不耐烦。 这是圣诞节前的一周,我们没正经事干,就一味在家兴高采烈地乱闹。荒原的空气,家里的自由,幸运的曙光,对黛安娜与玛丽的心灵好比是增强生命的灵丹。 她俩从清晨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整日的乐不可支,话多得没完没了,而且妙语连珠,精辟新颖,让人着迷。 我宁肯听她们谈,也跟她们谈,把其它所有事情搁在一边。 对我们的快活,圣。 约翰并不非难,但避之不迭。 他很少在家,他的教区很大,人口又分散,奔波于不同地方探访病人穷人,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一天,我们正吃早饭,黛安娜沉思片刻后问他:“你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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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还没改变吗?“
“没变,也不能变。”他回答。 接着又告诉我们,他离开英国的时间已定在明年。“那罗莎蒙德。 奥利弗呢?”玛丽的问题脱口而出。 可话刚出口,又打个手势仿佛希望能收回。 圣。 约翰正拿着一本书——吃饭时看书是他的孤僻习惯——关上书,抬起头。“罗莎蒙德。 奥利弗,”他道,“就要嫁给格兰比先生了,他是S城里门第最好、最受尊敬的居民之一,是弗里德里克。格兰比爵士的孙子和继承人。 昨天她的父亲刚刚告诉我这个消息。”
他的两个妹妹相互看看,又再看看我,我们三人又一齐看他。 但他倒像玻璃一般平静。“这门亲事肯定太急了,”黛安娜说,“他们一定认识还不长。”
“才两个月,是十月份在S城举行的郡舞会上认识的。不过这门亲事并没有任何障碍,双方面都称心如意,拖延没有必要。 弗里德里克爵士已把S城的府第送给了他们,只等装修好,人可以住,他们就结婚。”
这次谈话后,在头一次发现他是单独一人时,我就忍不住问此事是否让他伤心,可他似乎并不需要什么同情。 结果使我非但不好硬着头皮再作表示,反而一想到初次的冒失就感到羞愧。 再说,我已不再惯与他交谈,他的冷若冰霜,把我的坦率给冻在了下面。 他没有信守诺言,把我当作妹妹看待,甚至还不断在我们中间搞出些小小的令人寒心的区别,根本无意于发展真诚的感情。 总之,由于我被认为亲人,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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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一幢房子里,使我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倒比当初我只当是个乡村女教师时更大。 想到自己曾经深得他的信任,我就简直无法理解他今日的冷漠。正因为这种情况,所以他当突然从俯身面对的书桌上抬起头跟我说话时,我不免有些惊讶。“瞧,简,仗打完了,并且取得了胜利。”
听他这么一说,吓了我一跳,没立刻作答,迟疑片刻才说:“但是,你能肯定自己跟那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取胜的征服者不一样么?
这样的胜利再来一次岂不要毁掉你?“
“我看不至于。即便如此也没多大关系,我再不会为另一场这种胜利而奋斗了。 这场斗争的结局是决定性的,我的道路已经扫清,感谢上帝!”说完,他又埋头文件,沉默起来。随着我们的共同欢乐(就是黛发娜、玛丽和我的)逐渐平静,大家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和正规的学习。 圣。 约翰待在家里的时间更多了,他和我们坐在同一间屋子,有时一坐就几小时。 玛丽作画,黛安娜则继续读她的百科全书(令人敬畏而惊奇)。而我苦攻德文,他思考着他那神秘的学问,即某种东方语言,他认为学会这种语言对他的计划十分必须。他好像这样忙着,坐在自己的角落,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可那双蓝眼睛却时常离开那外国气派的语法,游移过来,有时紧盯着我们,这些同学们,仔细观察。 若我的目光与他的相遇,他就立刻收住,但不久又探寻似地回到我们桌旁。真奇怪他什么意思,还奇怪他回回准时表示满意的神情,只为一件我认为并不很重要的小事,就是我每周一次的造访莫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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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学校。更令人不解的是,如果天气不好,刮风或是下雪,他的妹妹们便劝我不要去,而他必定会蔑视她们的操心,鼓励我不顾天气情况而去完成任务。“简可不是你们想造就的那种软骨头,”他会说,“她能顶住山风、骤雨,或飞雪,跟咱们谁都一样。 她身体结实,能屈能伸——比许多身体健壮的人更能适应多变的气候。”
等我回到家,有时风吹雨淋,疲惫不堪,但却从不敢抱怨,知道只要我一嘀咕他肯定会生气。 不论何时,坚韧不拔都使他高兴,反之,则十分恼火。然而,一天下午,我请假在家,因为真害了严重感冒。他的妹妹们代替我去了莫尔顿,我坐着读席勒的作品,他苦钻天书般的东方涡卷形字体。 我放下翻译,改做练习时,恰好向他那边看了看,结果发现自己一直处于他那蓝眼睛的监视之下,不知他已从头到脚,反反复复把我盯了多久了。 那目光那么锐利,那么冷淡,一时竟让我迷信起来——仿佛正与什么神秘可怕的东西同居一室。“简,你在干什么?”
“学德文。”
“我想让你放弃德文,改学兴都斯坦语。”
“你不是说真的吧?”
“是真的,而且非要你这么做不可。 我会告诉你为了什么。”
于是他接着解说兴都斯坦语就是他现在正学的语言。 可是学了后面,很容易就忘掉了前面,如果要是有个学生,就能给他很大的帮助,可以一次次地教学生学习基础知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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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使自己把它们牢记在心。 他在我和他的两个妹妹中间犹豫了好久,最后终于选择了我,因为他发现在我们三人当中我最坐得住。 我愿帮他的忙么?也许我不必作长久牺牲,反正现在离他走的日子已几乎不到三个月了。圣。 约翰不是个容易拒绝的人,你会觉得,给他留下的每个印象,不论痛苦还是欢乐,都会被深深刻下,永不磨灭。我同意了。 等黛安娜和玛丽回家,前一位发觉自己的学生换到了哥哥的名下,大笑起来。 她和玛丽一致同意,圣。 约翰休想说服她们走出这一步。他平静地说:“这我知道。”
我发现他这个老师非常的耐心克制,而且一丝不苟。 他企望我学很多,一旦满足了他的期望,他就以他的方式表示充分赞许。 渐渐地,他对我产生了某种影响,足以夺走我心灵的自由。 他的称赞和注意比他的冷漠更碍手碍脚,只要他在,我就再也无法谈话自如,因为总有一种纠缠不休的恼人直觉在提醒我,活泼愉快(至少我所表现的)让他厌恶。 我完全意识到,只有严肃的情绪和认真的工作他才接纳。 只要他在,想别的事,干别的事,都是徒劳。 我堕入到冰冻般的魔力之中,他说“去”
,我就去;“来”
,我就来;“做这个”
,我就做。 可我并不喜欢自己的奴性,多少次都希望他像从前那样忽视我。一天晚上,上床时间到了,他的妹妹们和我围着他道晚安。他按习惯亲了她们一人一下,也照习惯向我伸出了手。黛安娜正好心血来潮,想开个玩笑(她不会难受地被他左右,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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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自己的意志也极强,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叫道——“圣。 约翰!
你不是常说简是你的三妹么,可你并没那样对她,你至少应该也亲亲她才是。“
她把我推向他。黛安娜真让人生气,我一时心乱如麻,很不自在,正这么想着,感觉着,圣。 约翰低下了头,希腊式的面孔和我的摆平,目光洞察一切地询问着我的眼睛——他吻了我。 因为世上没有大理石吻或冰吻这类东西,要不我就会说我的牧师表哥的吻就属于那一类。 不过,也许世上有实验性的吻吧,那他的吻就是这种。 吻毕,他还看看我,好像想知道效果如何。 效果很不惊人,我肯定没脸红,大概还有点儿苍白,只觉得这一吻就算贴在我镣铐之上的封条。 此后他再也没有省略掉这个仪式,而我接受时的严肃与静默,倒似乎对他产生了某种魅力。至于我,一天天的更想讨他喜欢,但这样一来我又一天天的感到只有抛弃自己的一半天性,扼杀自己的半数才能,改变自己先前的情趣,迫使自己追求天生并不喜欢的事业,攀登我永远无法达到的高度才行。 为追求这个高标准,我时时备受摧残。 这事根本就办不到,那就好比想把我那不匀称的五官塑造成他标准的古典式样,把我不安份的绿眼珠,染上他那种海蓝色的庄严光泽。然而,目前不光是他的支配意识在奴役着我,最近我还动不动就一脸的忧伤。 一个吃人的恶魔坐在了我心坎上,吸干了我快乐的源泉,这恶魔就是焦虑不堪。读者呵,你也许以为,在这些环境与命运的变迁中,我已忘记了罗切斯特先生。但事实上我从未忘记,一刻也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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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思念着他,因为这不是阳光所能驱散的雾气。 也不是暴风雨所能冲掉的沙滩上的人像。 那是刻在大理石板上的一个名字,注定要与这石板一样与天地共长久。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渴望知道他的情况,在莫尔顿学校,每天晚上只要一踏进我的小屋就开始牵肠挂肚。 如今到了沼泽居,一回卧房就夜夜苦苦思索。在与布里格斯先生为遗嘱一事通信的期间,我曾经询问他是否知道罗切斯特先生现在的住址和身体情况。 但是,正如圣。 约翰的猜测一样,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于是我又写信给费尔法克斯太太,请她告诉我这方面的事,完全以为这样肯定能达到目的,能尽快得到回音。 可两星期过去了,仍杳无音信,我好生诧异。 两个月过去,邮件天天来,却没有一封是我的,我焦虑万分。再写信。 心想兴许头封信被弄丢了。 新的努力带来新的希望,跟上回一样照耀了几个星期,又跟上回一样日趋暗淡,患得患失,没有收到一行字,一句话。 翘首以待,希望再次破灭,真是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亮丽的春光环绕,我无心消受。 夏日临近,黛安娜尽力想使我快活,说我一脸病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