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少年之木偶店(全文)_-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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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跳起来，动作从未这么利索地拉开冰柜。抱着一种会不会是恶作剧，从而使用障眼法躲进了冰柜这样的想法。
　
　　然而，冰柜里，完全没人，而且，冰柜根本不可能藏下人，连小孩子也容不了。
　
　　但是。
　
　　消失了。
　
　　C
　
　　简陋的屋宅安静地躺在夕阳之下，却有着纯白的光芒将屋宅暖暖地包容，泛着温暖的气息。屋内的玻璃橱窗里陈设着各种精致的糕点，制作精巧，仅望一眼，也觉得香甜诱人。
　
　　穿着纯白裙子的少女用一块浅色的方帕将自己的长发挽成一个漂亮的髻，露出细如白瓷的脖子。此刻她正在将左手托盘里刚出炉的糕点放到玻璃橱窗里，动作小心翼翼得好像是手里握着轻巧而珍贵的生命一般。
　
　　初晨的阳光，透过橱窗玻璃洒进来，无数光线里几乎可以看见跳跃的小灰尘。挂在桃木墙壁上的时钟指在早间九时。
　
　　少女把托盘放到柜台上，手叉着腰，看看打扫干净、糕点放置完毕的周围，然后将最后一份糕点放到佛龛上。
　
　　照片里的老人已入古稀之年，眉眼间全是慈祥的温软气息，面露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哪，爷爷，又是全新的一天哦！
　
　　——薰会加油的哦！
　
　　用力地握紧拳头，自我鼓励地坚定地点点头，然而双眸还是压抑着隐隐随时要爆发出来的悲伤。
　
　　时光糕点屋。
　
　　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仍然维系着父亲在的时候那种简约和温暖，只是各式糕点在薰手里变得愈来愈精致与细腻，因此生意也一直稳居不下。




第143节：第四乐章　正义（20）

　　——那家糕点屋的师傅居然是个孩子呢。
　
　　——祖孙俩真是了不起呢。
　
　　在爷爷还在的时候，人家总这样感叹，在路上看见薰，虽然也会互相友好地打招呼，但是那种目光注视也非完全的疼惜，内中包含着无法驱逐的那种带有同情的目光，完全是因为祖孙俩如此坚韧地生活着，才这样评价的吧。
　
　　大概是，自从父母去世后就一直过着这种日子吧，与爷爷相依为命地继续经营着这家糕点屋，靠着父亲留给她的糕点技艺。白天的时候由爷爷守着时光屋，她便去学校上课。早间总是早早起来，把一天的糕点都制作好出炉，然后跟爷爷一起吃完早点，才去学校。
　
　　即使是永远忙碌着，身体觉得疲惫，也不觉得会影响到什么。那时候的薰，担负起家里的重责，成绩也依然优秀，至少，从来没有听见她抱怨过什么，依然开朗并且快乐地生活着。
　
　　完全是因为有着相依为命的人，所以才如此努力着吧？
　
　　然而，在上个月爷爷却去世了。
　
　　那时候，应该是毫无预感的吧？那时候的薰还在学校里参加排球比赛，取得优胜成绩，拿得奖杯。
　
　　——薰一直是个这么努力的孩子呢。
　
　　爷爷晚上还特意替自己庆祝，然而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开朗微笑的爷爷，也会有突然离开自己的一天。
　
　　——身体一直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
　
　　让自己意外的是，在爷爷去世后，为爷爷处理身后事的法医这样对她说。
　
　　——怎么会？
　
　　爷爷明明很健康，也没有说过不舒服那样的话，更没有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有多种并发症，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吗？
　
　　面对这样如同质问的疑问句，也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爷爷安详闭目的脸，有着某种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不是致命的病，但是足以让他在某个时刻突然离开人世呢。但是，也不用太伤心了，毕竟走的时候也是毫无痛苦的。
　
　　但是薰完全不那么想。
　
　　如果那晚，突然想起爷爷去看一眼，如果在那之前，多注意爷爷的脸色，露出某种蛛丝马迹也未尝不会。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休息太晚而睡得太沉，因为一心一意地准备第二天的糕点与早餐而忙碌得忽略爷爷一直没起床的习惯现象。




第144节：第四乐章　正义（21）

　　也许那一刻，爷爷最想见的是自己。
　
　　等自己觉得奇怪的时候，才推开爷爷的房门。
　
　　——咦？
　
　　没错，她当时没有意识到爷爷去世了，但却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感觉，她第一个反应在乎的是这个问题。
　
　　爷爷的窗子完全被打开，窗帘飘动的影子里，充斥于这栋房间有不一样的气息。
　
　　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呢，那样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移向地面。
　
　　在那大片的初晨的阳光里，却有一大片暗色的渲染停留在爷爷的床下，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就像有人迅速离开那里的影子那样迅速。但是就算是消失如此之快，好像还是留意到了大概的形状。
　
　　应该是错觉吧？突然潜意识里就觉得，那是错觉吧。错觉所带来的不祥感，往往也没有任何根据。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她向前迈出一步，然而风停止涌动，影子停止飘动，一切都静止下来，包括爷爷的呼吸。
　
　　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
　
　　爷爷的葬礼很简单，交给葬仪社来处理，因为一个人无法操持。爷爷生前的好友，包括附近左右的邻居也帮了不少忙。在爷爷的葬礼上，她一度都觉得恍惚，看到照片里的爷爷，在心里不停地质疑，是爷爷吗？是那个用着全世界最温暖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的爷爷吗？是那个平日哈哈大笑而健康的爷爷吗？
　
　　也许在接触到躺在水晶棺里的爷爷的身体的时候，属于亡者才有的冰冷才在一刹那提醒了她面对现实的义务。然而，现在似乎还是处在那种茫然的状态之中。
　
　　来参加葬礼的同学们的安慰自然没有任何作用，让她在意的是，在那次的葬礼中，和也没有来。那个与自己走得最近，自己从心底认为是好朋友的少年没有来。
　
　　——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不过，也不是非要来不可。
　
　　这种微弱的想法闪过后，又重新回归到爷爷去世的事实上。
　
　　一直到守灵第三夜，那个奇怪的孩子来了，并且带来了“属于”她的东西。




第145节：第四乐章　正义（22）

　　契约？木偶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啊？完全令她觉得费解。
　
　　应该是超现实之类的吧？这种只有在电视或者漫画里出现的东西，居然也会神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绝对是恶作剧，那个孩子装得一本正经地来欺骗我！一定是这样！
　
　　如果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有那么一种亲切的熟悉感吧，但是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一定要有感觉的话就是对着这个木偶有着莫名的排斥感。
　
　　所以，不可能就此接受那件东西。
　
　　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而维持着时光屋，自己也无法完整地表达出来。大概是一种表面坚强无比内心却溃乱成军的状态吧。
　
　　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店门，初晨的阳光终于如愿洒进店门，终于带进一丝暖意。
　
　　D
　
　　校园樱花开放了，轻风微微一扬，樱花便纷纷扬扬而落，落于手掌肩头，飞入发丝中。现在校园中到处拉满了条幅，宣传栏也满目彩色，都贴上关于这次活动的广告宣传。
　
　　不少同学手中拿着道具之类的东西在校园里穿行着，其中包括抱着一堆服饰的少年。近二十件演出服饰堆积在一起再抱的话，早就超乎了自己预想的重量。但即使如此，还是继续咬着牙朝仓库的地方走去，脸色的凝重看起来也不是因为这衣服太重的缘故，而是有着另外的事情困扰自己。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即将踏上的台阶。
　
　　在自己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手替他接下来，同时露出一张微笑的脸。
　
　　——啊……老师。
　
　　知云抱着一半的服装微微一笑，我帮你一起送过去吧。
　
　　——谢谢老师。
　
　　只是这么轻轻回应了一声，接下来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一直跟在老师身后。
　
　　——和也还是这么不爱说话呢。知云边说边回头朝和也笑笑。
　
　　身后的少年，始终保持着阴郁的表情。知云暗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少年心里到底有多少别人都不知道的思想？
　
　　——对不起，老师。和也突然停下来。




第146节：第四乐章　正义（23）

　　——怎么了？
　
　　——周末的时候，身体不太舒服，因此没有去校门口集合。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咦？
　
　　和也吃惊地抬起头，对上的是充满信赖的目光。
　
　　——不是不舒服吗？现在感觉好点了吗？知云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和也一时带着愕然的表情看着这张笑脸。原本以为，会问得更详细一点，诸如如果生病了应该打个电话跟我们说一声，或者更直接地说出怀疑的话。然而什么也没有说，连个过渡也没有。得到的是这种近乎于轻松而且完全不在意这种理由的真实性的回答，因此和也有点意外地看着平日里就跟学生很亲近的班主任。
　
　　——怎么了？
　
　　见和也的表情始终没有缓和过来，知云疑惑地看着他。
　
　　——对不起。
　
　　——咦？
　
　　——事实上，佑助在前一天给我打过电话，告诉了我时间与地点，但是，我拒绝了。
　
　　是的，拒绝了。即使没有明确确定，但第二天，他没去却是事实。就算老师不问，还是有必要把真相说出来。在这样一双真诚的眼睛前说谎，他居然无法做到，居然不由自主地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是吗？知云依然没有太吃惊的样子，沉吟了一下又说，如果当时强迫你去，这样不是很不公平吗？因此那样的事情，你听从了自己的心意，这样并没有错。
　
　　真是出乎意料而又十分有道理的话，一时让和也接不上话。知云微微笑了下，继续说，凡事由自己的心做主，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和也觉得呢？
　
　　温软轻松的询问口气。
　
　　——不是这样。
　
　　知云讶异地看着否认的和也。
　
　　——不是这样的老师。我的心意是陪在薰的身边，陪伴她，让她没有茫然失措，让她不再难过失望。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做到。
　
　　少年急切切地抬起脸，眼底居然泛着光亮。那是眼泪，不知所措的眼泪。
　
　　——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自私也很懦弱，但是我战胜不了恐惧。
　
　　恐惧？！知云再次愣住了，然而直觉告诉自己，和也需要帮助。




第147节：第四乐章　正义（24）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事实上，我有去看过薰。在薰的爷爷去世的前一天……我看见一个人，站在薰的身边。
　
　　知云静静地听着，知道绝对不是普通的事情那么简单。
　
　　——但是薰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或者说，根本无法察觉到。因为那个影子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消失了，给人几乎在一秒之间又重新缩回地下的那种感觉。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孩子，穿着那种类似于古代时的袍子，纯黑色。那时候我就有不好的感觉。到了第二天，薰的爷爷就去世了，这让我觉得恐惧，因为我终于明白那种不好的感觉其实是恐惧。也许正是那个奇怪的影子，预示着不祥。
　
　　——不会的。
　
　　——会的。因为，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那孩子手里拿着木偶……不止一次，昨晚我也见到了。
　
　　少年慢慢蹲下来，脸埋进了抱的一大堆服装里，服装里慢慢传来呜咽声。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害怕那个孩子，非常害怕。好像他的出现，就会夺走我至关重要的东西。
　
　　——麻衣不是那样的。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最后还是理智地收回。麻衣的出现，不是为了夺走人至关重要的东西，而是给人带来至关重要的东西。
　
　　知云轻轻地把手放在和也的肩上，去看薰吧。
　
　　——老师？少年抬头茫然地看着知云。
　
　　时光屋沐浴在夕阳下的酒红色里，连同那些浅绿色的颜色也焕发出一种梦幻的色彩来。不时有客人拿着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走出来，在时不时打开的门里，依稀可以听见薰清朗的声音。
　
　　——去吧。和也身边的知云拍拍他的肩，宽慰地说。
　
　　少年的手紧紧握着肩上的书包带，濡湿一片，他似乎在下了重大的决定之后，才朝时光屋走过去。手在接触到凉润的门时，同时也响起了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