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堂等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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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战军的强硬支持下,木凯没有妥协。女人可以从前线走开,但男人不行。前儿媳妇很伤心,离婚后带走了白雪梅从小带大的、他们老两口非常疼爱的孙女萨萨。这件事令欧战军又难过又失望,他对白雪梅说,以后他再也不管孩子们的事了,管不了了。这些年来他尽可能地不去打听孩子们的事,偶尔听到点什么,也尽可能地不往心里去。实在生气时,就在白雪梅面前叹叹气,发发牢骚。白雪梅总是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欧战军有时觉得她比自己更难过。他就反过来劝她,说孩子们都是成人了,也许真的用不着咱们了,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自己的生活吧。
但这次这件事,欧战军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管了。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生活问题了,也不仅仅是他们家的问题了。它关乎到原则,关乎到友情,甚至关乎到良心。
欧战军做出决定后,就叫白雪梅通知所有的子女——除了远在西藏的老四木凯之外——还有他们的配偶,回家来参加家庭会议,时间定在星期五的晚上八点整。为了让会议具有严肃性,欧战军决定忍痛放弃许久没有看到的众人吃饭的热闹场面,把会议定在了晚饭后,他还特别让白雪梅强调必须准时到会,不准带孩子。
白雪梅对此有些担心,她太了解木槿的脾气了。这样大张旗鼓地讨论她的婚姻,并且是批评性质的,她能接受吗?她有些忧虑地对欧战军说,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反而把事情搞僵。
木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欧战军说,搞僵也得开。这么大的事,我不能不管!我们欧家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太丢人了!有个老六在那儿搞自由主义,就够我心烦的了。没想到老三也会这样,一个有文化的人,怎么这么管不住自己。
白雪梅见欧战军发那么大火,只好顺从他的意思,一个个地给子女们打电话。
大儿子欧木军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正在厂里参加中层以上领导的会议。他是厂党委书记。
他看到传呼机上显出“白女士”三个字,就知道是母亲,片刻不敢耽误地走出会议室给母亲回电话,因为母亲是轻易不给他打传呼的,有传呼必有要事,有要事必须马上回。这是他给自己做出的规定。他是长子。
一听母亲说父亲星期五晚上要召开家庭会议,欧木军的语气就有些迟疑。妻子凌晓西自从他们的宝贝儿子小峰进藏当兵后,就很不愿去婆家了。妻子认为儿子这么鬼迷心窍地硬要进藏当兵,都是受了他爷爷的怂恿和支持,心里对公公很是不满。所以近半年来就找各种借口不去干休所父母那儿了。
母亲听出他的犹豫,说,你是老大,如果你都不回来,弟妹们就更叫不动了。
欧木军马上说,好的,我回来。
母亲说,还有晓西。
木军顿了一下,说,好的,我叫她一起回来。
欧木军已经习惯于服从父亲了。他比其他几个子女对父亲在敬畏之外更多一重尊重。因为他15岁当兵时,父亲还是他的上级。父亲做他的上级做了20多年。父亲的威严远近闻名。他对他的怕不是一般人的怕,准确地说是敬畏,还有几分崇拜。
木军不明白家里出了什么事,让父亲在沉默了三年之后,又一次召开家庭会议。他想了想,就顺手给大妹木兰打了个电话,想看她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因为木兰平时回家的时候比他们别的姊妹要多些。
其实木兰也是在接到母亲电话之后,才知道父亲是为了什么召开家庭会议的。虽然她要求自己每周回去看父母一次,但这只是一种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理性要求。谁叫她是大女儿,又是医生呢!她即使是回去,也只是看看父母身体有无异常,并没有其他的交流。她不了解父母的苦恼,也不向父母诉说自己的苦恼。
不过母亲在电话里还是和木兰多说了几句木槿的情况。
木兰听明白父亲这次召开家庭会议,主要是为了木槿的婚姻问题,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或者说,有一点点兴奋。难道父亲真的要批评木槿了吗?这可是破天荒的,在他们欧家,谁都知道父亲是最宠爱木槿的。木兰对此早有感觉,也有看法。她觉得自己失宠还有些理由,因为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尽管这一点始终没有得到证实,但种种感觉都让她越来越相信这一点。但父亲对木槿的宠爱超过了对小妹木棉和小弟木鑫,这就没道理了。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吗?这下好了,木槿出了这样的事,出了这样一件在他们家庭中绝对不能容忍的事,她倒要看看父亲怎么处理。
木兰和木槿是年龄最接近的两姊妹,理应关系比较好。但由于父亲对木槿的疼爱,加上木兰对自己身世的疑惑,就疏远了与木槿的关系。木槿倒是个开朗的姑娘,照样二姐二姐地叫她。这一两年,她们之间的来往越发地少了。除了春节全家团聚,平时几乎见不着。木兰也不清楚木槿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婚,只知道她现在是铁了心要离。
木兰在电话里简单地跟大哥说了一下木槿提出离婚,已经搬出了郑家的情况。
木军听了很吃惊,沉默了一会儿说,怎么会这样。
木兰说,是呀,我也很意外。木兰又说,其实要说夫妻感情,我和小陈。
木兰忽然停住了。关于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也不习惯对任何人说,包括她的大哥。她已经习惯自己承受了。
木军叹了口气,说,真是乱上添乱,就放了电话。
木兰想了想,给小弟木鑫打了个电话。她怕木鑫找借口不回去,或者很晚才回去,那样会更添父亲火气的。电话里的声音很嘈杂,一听就知道他又在外面应酬。木鑫说,妈已经通知我了。二姐你放心,妈的话我还是要听的。木鑫这么说,几个孩子中,木鑫和父亲的矛盾是公开的。因为父亲反对他做生意,父亲说做生意的都没好人,是个好人做几年生意也会成为变节分子。而木鑫偏偏很喜欢做生意,也做得挺成功。他们父子不见便罢,一见必吵。木兰放了电话,想,星期五家里又该热闹了。
白雪梅通知了在本市的5个孩子后,很想给远在西藏的老四木凯打个电话。但她知道木凯此时不在拉萨,他带着全团外出训练去了,没办法联系。这些日子来她非常想念木凯,她已经有两年没见着他了。去年休假他没回来,今年又一推再推。白雪梅有一种感觉,木凯是故意不回来的。是不是离婚的事,让他对父亲母亲有了意见。
白雪梅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想,木凯一定还在太阳下面暴晒着呢。不知又黑成了什么样子。自打从军校毕业进了西藏后,木凯就再也没有白过,再也没有胖过,再也没有滋润过,再也没有顺顺畅畅地呼吸过。
有时候她觉得,木凯在高原上守着,是替她在晒太阳。
她非常想念那儿的太阳。
2
星期五晚上第一个回到健康桥干休所17号军职楼的,既不是大儿子木军,也不是大女儿木兰,而是老五木棉。
木棉是夫妻俩一起进家门的。女婿小金笑容满面的,还给父母带了礼物——两盒西洋参含片。白雪梅一边接过东西一边说,你们买什么东西嘛,经济又不宽裕。小金说,再不宽裕该孝敬父母的也不能少了呀。小金虽然文化不高,却是几个女婿里最会说话的。他原来并不太会说话,后来日子过得越来越拮据,人反而变得话多了,而且嘴甜。都说人穷志短,是不是人穷还嘴长呢?白雪梅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叹了口气。
白雪梅知道小金带礼物来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仅仅是孝敬父母。木棉去年下岗了,丈夫小金虽然留在了厂里,收入也不高,白雪梅和欧战军商量了一下,从不多的存款里拿出1万元资助他们,表示父母的一份心意。没想到小金拿到1万元后就去炒股,赌博似的指望着短时间内富起来,不料正赶上股市低迷,1万元像泡沫一样很快就消失了。木棉和他吵了一架,跑回来向母亲哭诉。
白雪梅对这个女儿一直有些歉疚。6个孩子中,她的受教育程度和生活状况都是最差的。
她觉得这和自己当初把她送回老家读书有关系。当时正赶上“文革”,学校里停课闹革命。
老师常常不在,她怕她一个女孩子住在学校里不安全,就把她送回到了欧战军的山东老家,托付给了一个远房亲戚。勉强读了个初中毕业,就送到西藏她爸那儿去当兵。因为文化低,考护校没考上,三年之后就复员回来做了工人。没想到现在又下了岗。
木棉下岗后,他们木材综合加工厂把一大片闲置的厂区划出来出租,形成了一个颇大的装饰材料及家具市场。许多本厂的下岗职工也租下门面经营起了装饰材料或家具。因为是本厂职工,租金比外面低。木棉就有些动心,回来跟母亲商量,也想租一个铺面经营装饰材料之类,以解决就业问题。她言语中流露出希望母亲再资助他们一些钱的意思。
白雪梅觉得从长远考虑,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就把欧战军叫来商量。没想到欧战军坚决不同意。老六木鑫经商就够他烦的了,木棉再开店,他觉得别扭。他一个军人世家怎么尽出些生意人?他说木棉你一个复员军人做这种小生意不太合适吧?木棉辩解说,那怎么办。
我一个下岗工人,不自谋生路靠谁养活?欧战军说,我就不信下岗工人都开店,除了经商就没别的出路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人们还是有许多方式再就业嘛。
欧战军说着就觉得心烦。他不是心疼钱,而是觉得他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动辄就开口要钱,尽管是向父母要,也是很没脸面的事。
木棉嘟囔说,我就知道你会反对,你从来就不替我着想。
木棉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他们父女之间一直有阴影。在木棉看来,自己下岗陷入困境,父亲是绝对有责任的。没想到父亲不仅毫无歉意,还要干涉她的再就业。
欧战军说,什么叫我不替你着想?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个样子,一点点小困难就跑回来找父母,一点点问题就开口求人。生活困难?能有多难呢?我就不信。至少氧气是够喝的嘛。
木棉气得说不出话来。“至少氧气是够喝的”这句话是欧战军的口头禅,只要他们哪个子女叫苦,他就会这么说:能有多大困难呢?至少氧气是够喝的嘛。以至于现在孩子们有什么难处,只跟母亲说。免得不但得不到帮助,还被他训斥。但木棉觉得她现在遇到的不是一般的小困难,而是生存问题。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开口。可父亲还是这么不当回事,真的让她很生气,她觉得父亲就是对她不在乎。一气之下她拉开门就走。白雪梅想把她叫回来,欧战军拦住她,说:她要走就让她走,随她去。有本事她走到领奖台上去,让我光荣光荣。30多岁的人了,还总靠父母,他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木棉本来就比较小心眼儿被父亲这么一气,差不多两个月没回家。
白雪梅心里很焦急,无论欧战军怎么说,她不可能不管,她是母亲啊!她自己打电话给木棉,问到底需要多少资金才能租下铺面经营?木棉赌气说她不想干了,大不了一家人喝稀饭。女婿小金却告诉她,他们干还是想干的,但目前不行,打算缓一缓。
白雪梅思来想去,打算悄悄帮他们一把。他们老两口的确没什么钱。本来他们从西藏出来时,是有一些积蓄的,但这些年都被欧战军折腾得差不多了,资助老战友,资助家乡,资助灾区。这方面他来得个大方。眼下他们的收入除了日常花销,留不下什么。好在其他几个孩子,尤其是小儿子木鑫,时常拿钱给母亲,当然都是瞒着欧战军的。白雪梅把这些钱专门存在一张存折上,取名叫儿女基金。
白雪梅想,实在不行,就拿这笔钱来帮木棉。
昨天她通知木棉回家开会时,就在电话里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没想到木棉心平气和地说,妈你不要管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接下来又说,你告诉爸,真是像他说的那样,再就业的路很多,我现在就同时兼了三份工作。
白雪梅有些意外。
眼下她看着木棉,发现木棉的神色有些疲惫,眼圈儿发黑,好像没休息好似的。看来新找的工作并不轻松。她悄声把她拉到一边问,木棉你告诉妈,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木棉微微一笑说,妈,您就别问了,反正我现在一个月有1000元的收入,比下岗前还多呢,您就别操心了。
白雪梅说,那铺子呢,不开了。
木棉说,等我攒够了钱,还是要开的。但我肯定不会再向你们开口了。我知道爸爸觉得几个孩子里我最没出息,不如哥哥姐姐,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