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人生长恨水长东-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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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全体身殉,也决意要除去我们这些苦修得道的后天仙人?”
女娲娘娘慈和的神态,倏忽便如在眼前。杨戬轻叹一声,打断老君的话问道:“除去你们,与收集仙灵之气又有何关系?”
老君的双手,忽然便紧握成拳,眉宇之间,闪过难言的痛楚,缓缓说道:“有何关系?那八十一名宗主上仙是何等神通?若能通力联手,全心合作,便是上古众神,也无力与抗。可笑我等只因女娲造人,而古神又曾授过我等修炼之法,便以为古神断无私心,事事意出至公。不错,他们的确是出于至公,为了三界将来的平衡,舍小我而成全大我,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何况是我们这些外人!仙灵之气,各人苦修所得,杂而不纯,收集来并无太大作用。而我们辛苦炼石之举,却正好完成神王的布置,推动那八十一块岩精所设密阵运作,将这些斑杂的灵气尽数转化,注入三十三重天上,成为天廷平衡三界,维护众生繁延的力量之源!”
封神之战,是为了消耗各大宗派的实力,使有天赋的全数转为神职,修为难有寸进不说,还须依仗天廷的恩典,赐下灵力转化鬼骨,才能飞升变化。这些杨戬是早已知道的,只略一联想,便明了前后因果,点了点头,道:“幽王十一年,天廷突然毁了封神台,随即又放任下界沦入数百年的乱世,令无数禀赋特异之人横死,好惺惺作态,收罗人才分封神职。想是那时,正好台内灵气转化完毕,天廷欲牛刀小试所至?”
那一段历史,史称春秋战国,征伐无休,是千百年来都绝无仅有的辉煌年代。但在诸仙眼里,诸般学说大而无当,令人扼腕惋惜。
其中老子是太上老君避祸转世,算不得数,而创设了诸家学派的孔墨名法诸家,都流于名相,或以未知生、焉知死掩耳盗铃,或以聪明正直、死而成神为幸,或以敬服神鬼百般贬低自身。虽百家争鸣,余风至今仍影响后世,但大道割裂,各执一辞以为能事,凿七孔后浑沌死,再不能如上古那般,出现诸如通天元始等力能抗衡天地的宗派教主了。
老君点头,脸色阴沉,春秋之后,他虽在天廷运筹帷幄,但充其量不过是维持了个三清四御的虚名,三界之主,只能是昊天金阙玉皇大帝。几千年来的不甘,在得知灯中真相后化为苦涩,想到自封神以来的百盘算计,辛苦筹谋,他缓缓捋着长长的银须,手指用力,竟生硬硬拨下了一把。
两人一时都缄默了下来,只并肩前行。走了不久,前方又是一条甬道,金华异彩,老君低声道:“此处属金,以白为色,以杀为能,最是霸道无比,你我都要小心了。”口中说话,却是退了一步,站在杨戬身后。
杨戬哼了一声,知道他是绝不会先自己入阵。但道祖原是以精研道术为主,并非以武入道,这般行径倒也不是全因胆怯自私。当下翻腕亮出三尖两刃枪,提气戒备,一步迈出。
只轻轻一步,眼前景相大变,处处白烟怒涌,更有无数白色气团四下飞射,但却不带一分杀气,连护身的些微真气,都能将这白色气团从容震开。老君也跟了进来,一呆之下,失声叫道:“怎会如此?”衣袖一拂,法力送将出去,层层白烟被他逼到角落,现出甬道的全形来。
宽逾丈许,长不见头,四壁上密布机构,原来想必都是厉害之极的杀着。但此时却扭曲凸凹不堪,看不出原来形状,空余了一地的铜金碎片,状如粉末,竟是被人用大力强行破阵,将所有的设置,都击毁得分毫不存。
老君皱眉道:“怎会如此?前方木幻一关完整无缺,威力宏大,而这步步杀机的金杀一关,却是被破坏得几无原形了?”杨戬细看壁上残痕,说道:“有人来过,但应是多年前的旧事了。道祖,三界之中,除你之外,还有人能进入封神台内层么?”
老君却摇头,涩声道:“就算能进入,又岂可凭一己之力,将这阵法毁成如此模样?须知此地非实非虚,全是伏羲神王利用先天卦数设置的真实幻境,除非学识神通都远在神王之上,否则就算那八十位宗主复生,与我合力施为,也只能保证全身而退,留全性命而已!”
寒意从他的心头升起,越来越甚,先前在木幻一关里动摇了的心神,再度大乱起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封神台内层的可怕,能从容在神王的幻境中破除真实,那样的神通,便是三界,都可以信手毁损了去的啊!既然如此,这一生的追求,只期翼着真正的自由,难道终究是镜花水月,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及吗?
杨戬一声低啸,惊得老君身子一震,他抬头望去,正对上杨戬严若寒冰的目光。一瞬间,他浑然忘却了数百年恩怨纠缠,当年利用阵法瞬间破绽,舍命冲出时的颓废心态交织在胸中,只想着向人尽情倾述一番,至于对象是谁,老君此时已毫不在意。
杨戬却不予道祖开口的机会——司法天神的脸上,全是凌厉的决绝之意,以他的眼力阅历,自然知道老君此时的情形缘出何故——
法力凝结,他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成大事必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进则犹有生机,退则万劫不复。道祖,当年的封神大典你便错过一次,难道时至今日,还要错上第二次么?”声音不大,但在法力催化下有如虎啸龙吟,又如惊雷鼓荡般凛然生威,顿将老君散乱的思绪一截而断。
老君陡然僵住,愣了片刻,低头陷入沉思。半晌,神色忽转欣喜,仰天大笑一声,喝道:“至此你也不容我后退了罢?不过,老道又何须后退?但率心性,莫问前因,明白了,老道明白了!”
拂尘轻挥,漫步向前,就听他放声吟道,“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有谁知之!有谁知之!盖亦勿思!
园有桃,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有谁知之!有谁知之!盖亦勿思!”声音平和轻松,潇洒写意之极。
方才大惧之中,杨戬一番话如当头棒喝,生生击毁了他多年横梗心中的心结。封神以来他的道术再无寸进,与此也有着极大关系,此时只觉海阔天空,行止再无拘绊,心知因祸得福,终于彻底融入了物我无别的无上境界。
第九卷 百战身名 第五章 七彩蕴晶莹
杨戬一笑,紧随其后。道术只是载器,人的心性,不会因载器不同有太大变化。老君虽非善类,但此后有太多事须假手利用,是以抓住时机,为他破除心结,也不失是一件意外收获。
只有平衡不失,夹缝之中,才好左右逢源,自己虽无将来可言,但沉香和三妹,终不能全指望佛门的庇佑,多备几条退路,虽不知沉香能否善加利用,终究要稍稍安心一些。
后面依次是火、土两关,同样被破坏得不成模样。老君仔细察看,看不出是何人所为,便也不多加纠缠,却是想到一事,说道:“后面便是水关,以黑为色,以流转为能,是封神台内层,唯一一个神王以法器发动的厉害关卡。那法器不知什么来历,神王镶在洞天之外,视同拱璧,只怕除了女娲娘娘之外,就再无人能知晓其具体用途了……就算破去了此关也不打紧,只但愿那个不速之客,不知荠子须弥的密处,否则心炼洞天被毁,你我的奔波全成徒劳不说,更成了一场莫大的笑话!”
水关是个极庄严的圆形空间,正中端正摆放着一块数丈宽窄的巨大石块。空间地下四壁,全如被冲刷了百万年的河床海底,细腻润温,向外涨出,老君脸上变色,说道:“好厉害的神通!竟是强抗整个水关的流转之力,再强行反击回去,以硬对硬一举击破!”急步去看那正中的大石。
这大石正是老君提到的岩精,密密布满了奇异的符咒。老君绕石一周,见无损毁之处,才稍松口气,却又是啊了一声,伸手向大石背后抚去,道:“老道上次来时,发现这阵眼非同小可,想不到在破阵之时,竟也被硬挤压得飞出无影。不知是被闯阵之人带走,还是干脆就毁在当场了?”
那边的巨石上凹出一个六尺来高的印痕来,圆圆的形状,浅浅地倒似个镜框一般。沉香心思重重地随意望了一眼,蓦地便惊出了一身冷汗,目光再也无法挪开,向三圣母急道:“娘,您过来看看这个!”
因老君设下的禁制,镜外诸人暂听不见里面的说话,但都见沉香神色有异,一并随了他目光看去,龙八抢先叫了起来:“这印痕怎地如此奇怪?好象……好象老早就看得熟得不能再熟了!”忽然想到了答案,龙八不由惊得目呆口瞪,只当自己紧张过度,竟胡思乱想了起来。
但镜里,沉香苍白着脸看向母亲,三圣母伸手抚过那印痕,神色上有些不解,终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真的是……伏羲水镜?封神台内,水关的阵眼……竟也是神王的水镜?”再度确认了一番大小形状,沉香有些嘶哑地喃喃问道,“可这水镜如何流传了出去的。九灵洞那些人虽然厉害,但相对于古神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如何……如何能用那般强横的手段,轻易破阵取物?”
话问出口,他自己也知不可能得到答案,只得移目去看老君。就见老君剌血制符,一边拍向那岩精的四壁,一边向杨戬说道:“要进入心炼洞天,必须当年得到神王认可的诸人以自身精血为符,才能催动荠子须弥的机关前来接引。还好,岩精是一等一的坚固异物,破阵之人又误以为只是阵眼,不愿多费手脚,才总算避过了这场大劫。”
话普说完,最后一道血符也印上了岩壁。红光从壁上放出,老君伸手把住杨戬左臂,喝道:“随我来!”向前疾撞过去。
红光映到处的岩壁软若无物,如同穿行水中,口鼻微微一滞,眼前忽然大放光明,老君曾在此经历过一番生死大变,倒还罢了,余下众人中便是杨戬,也于瞬息之间神色微变,被眼前风物,深深地震撼入心底。
广漠的空间庞大得无与伦比,淡雾蒸腾,穹形石顶上寒星大小的天然晶石闪动异芒,如天体星群轨迹,丝丝不乱,庄重堂皇。远壁遥不可见,隐约的黑色跳跃在雾中,妖异莫名,发散着奇特的光泽。八十一块岩精围绕空间正中一张高大的盘云宝榻,如群星拱斗,罗列有序,透出森严的法度。但地面之上,却全是零乱到极点的衣履冠带,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法器兵刃。
杨戬虚摄起一柄量天尺,指上微一用力,顿化作一抹飞灰,说道:“连法器里的仙灵之气,都已涓滴无存。难怪天廷千余年前,便能放心毁去封神台。”老君却苦笑一声,向四下一指,道:“看到没有?杨戬,封神大典……便是你眼前的这一切……”
长叹一声,他举步穿行其中,寻找合适炼制成七彩石的原料。岩精被炼化得越多,支撑阵法转化仙灵之气时的耗费便越大,也就越难合于现在的需要。转了一大圈,他终在左首第三块石边停下了脚步,那块岩精几乎未被炼过,也是整个洞天里,唯一没有遗下冠履的所在。
杨戬观颜查色,又见岩精位置也略移动过的迹象,心中顿时明了,微笑道:“道祖处事小心,预料先机,杨戬甚是佩服。”八十一名宗主中,既只有老君一人逃出,那么自是因他见机不对,在炼石过程中有所藏私,才留得余力自顾周全的了。
老君叹道:“我若真能预料先机,就压根本不会来这劳么子封神大典。我还记得,我左侧是通天师弟。封神之战他好胜冲动,结果将门下弟子折损了大半,气恼之余,为挽回颓势,铁了心要在这炼石过程里孤注一掷,取悦古神。可他又如何想到?取悦的结果,竟只是自己最先灰飞烟灭罢了。我眼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地化为劫灰,心里的绝望一刻比一刻更甚,却还要隐忍待机,那样的滋味……”
每一堆衣履,都代表了一个曾不可一世的宗主修真。只是他们没有他的幸运,没有能力冲出这座古神为他们备下的巨大坟场,只能由着真元耗尽,成为新秩序的牺牲奠品。
“连魂魄都不复能存在了,死在这个地方,魂魄与身体一样,都会化为虚无。修道是为了解脱自我,可如他们这般,连以大法力逆回时空,都不能令他们复生的永远消亡,会不会才是真正不留余步的自我解脱呢?”
老君感慨地低语道,伸手拍拍身边这块黑黝黝的岩精。至人无梦,但将他的话都奉为圭阜的门人弟子却从不知道,多少年来,身为道祖的他仍然有梦,这块貌不惊人的岩精,曾一次次地引他重历着噩梦,在汗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