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有鬼盗走玄象琵琶 作者:梦枕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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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只是微微抬高下巴而已。
从正面看去,女人依然低垂着脸,加上寿水是居高而望,更是无法看清女人的五官。
女人举起右袖,遮住嘴巴,袖口中露出白皙的手指。她用长袖和手指遮着嘴,令人无法看清她的嘴巴。
女人漆黑的双眸,正斜睨着寿水。
那是双姣美又晶亮的眸子。眼神像是在哀诉什么,直直凝视着寿水。
一双愁苦,悲切的眸子。
“你是谁?”寿水问。
女人依然闷声不响。
“有什么事吗?”寿水继续追问。
但是,女人还是闷声不响。虽然不吭声,双眸中的悲凄神色却益加浓厚。
寿水跨前一步细看,女人的,摸样虚无缥缈,怎么看也不像是 世上的东西。
“妖物吗?”寿水再问,不料女人挪开了遮住嘴唇的手。
寿水大声叫起来。
三、
“晴明,那女人挪开手后,你猜后来怎样了?”博雅问晴明。“猜不出来。结果怎样,快说。”晴明不假思索地回应。“啐!”博雅啐了一声,再望向晴明。“那女人啊……”博雅放低声调。“唔。”“那女人,没有嘴巴!”板鸭得意洋洋地望着晴明。“然后呢?”晴明淡然的追问。“你不觉得惊讶吗?”“很惊讶啊!所以叫你继续讲啊!”“然后,那女人就消失了。”“就这样完了?”
“不,还没完,还有下文。”
“喔。”
“她又出现了。”
“那女人?”
“第二天晚上……”
第二天晚上,寿水又于半夜醒来。
他依然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半夜醒来,皎洁的月光同样照在纸窗上。
寿水想起昨晚的事,起身王走廊探看。
“结果,那女人又出现了。”
“之后呢?”
“跟前一晚一样。那女人用袖口遮住嘴,再挪开袖口让寿水看,最后又消失了。”
“真有趣。”
“而且每晚都来。”
“哦。”
“总之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寿水每晚都在半夜醒来,而且一走到走廊,就会看见那女人。”
“那就不要去走廊啊。”
“可是他还是会醒来啊。”
“据说寿水醒来之后,就算不到走廊那儿,那女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坐到寿水枕头边,用袖口遮住嘴巴,俯视寿水。”
“别的和尚知道这件事情吗?”
“好象还没人知道,寿水似乎还没向任何人提过。”
“明白了。也就是说,那女人连续出现了七天?”
“不,搞不好昨晚也出现了,那就连续八天了。”
“你什么时候听寿水说的?”
“昨天中午。”
“哦。”
“他知道我和你的交情,所以希望趁人还没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请你帮他。”
“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帮得上忙。”
“胡说!这世上有晴明办不到的事情吗?”
“好吧,那就去一趟看看。”
“你肯帮忙啦?太好了。”
“我想看看那女人。”
“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事?”晴明问。
“第七天晚上,和其它几晚有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你等等,”博雅右手伸进怀中,取出一张纸片,说:“你看这个。”然后将纸片递给晴明。
纸片上写着一些字。
“这不是和歌吗?”晴明看了纸片上的字后,再问博雅。
纸片上的字是:
耳成山之花祈盼摘得栀子花解我心中事染出黄底添红蓝得我意中颜与色
“大概是《古今集》的和歌。”晴明轻描淡写的说。
“太厉害了!晴明,正是《古今集》的和歌,你怎么知道?”博雅大声喊道。
“只要曾经吟颂过一、二首和歌的人,大概都知道吧。”
“可是我就不知道。”
“不知道才好,这才像你。”
“什么嘛,你又在戏弄我了!”博雅边说,边把剩下的酒全倒进喉咙里。
“接下来呢?这首和歌与那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恩,第七晚,寿水那家伙在枕头边搁盏灯火,阅读《古今集》,读着读着就睡着了。他打算能撑着不睡就尽量撑,真撑不过去时再睡,以为这样做就不会在半夜醒来。”
“原来如此。”
“结果还是没用。他在半夜还是醒来了。醒来后一看,发现那女人坐在枕头边,而《古今集》正翻到有这首和歌的地方。”
“唔。”
“然后那女人用左手指着这首和歌。”
“之后呢?”
“故事到此结束。寿水望向书中那首和歌时,女人便静悄悄地消失了。”
“真有趣。”晴明低声道。
“你觉得有趣是很好,可是你应付得了吗?”
“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应付?我不是说过了,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总之,先来看这首和歌,那女人为什么会指着这首和歌?”
“我完全看不出来。”
博雅望向晴明手中的纸片:
我想到到耳成山的栀子花。用栀子花染成布后,便会成为无耳无口。别人既听不到我内心的恋情,也无法流传我内心的恋情……
和歌的大意如此。
博雅也懂得这首和歌的意思,但虽然懂得意思却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指着这首和歌。
这是一首作者佚名的和歌。
“那女人没有嘴巴一事,应该与和歌中的栀子花有关……”博雅说道,却也只猜得出这点而已,其它完全猜不出来。
“怎样,你猜的出来吗?晴明。”
“我只是联想起一、二个暗示而已。”
“是吗?”
“总之,我们到妙安寺去看看好了。”
“喔!什么时候去?”
“今晚就去吧。”
“今天晚上?”
“恩。”晴明点头。
“走吧。”
“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四、
夜凉如水。
晴明和博雅躲在庭院草丛中,边赏月边等待着。
就快半夜了,正是女人将要出现的时刻。
一轮满月高挂在夜空里。往西移动了大半的满月,发出青色月光,映照整个庭院。
两人躲在草丛中,正对着僧房走廊,月光也照在走廊上。
“时候快到了吧。”博雅开口。
“恩。”晴明只是低低的回应了一声,悠然环顾着四周潋滟的庭院光景。
凉风习习,吹得庭院树木沙沙做响。风中饱含着湿气。
“嘿!”晴明在风中伸直鼻闻了闻,叫出声来。
“怎么了?”博雅反问。
“这风——”晴明喃喃自语。
“风怎么了?”
“快进入梅雨期了。”晴明轻声回答。
这时,一直注视着僧房的博雅,突然全身紧张了起来。
“门开了!”博雅通知晴明。
“唔!”晴明点头。
僧房的门打开了,寿水自门内走出。
“女人出现了。”晴明说。
果然,走廊上出现了一团蜷曲的黑影。
正如晴明所说,黑影的确是个女人,而且是博雅描述过的,一丝不挂、只披件绫罗单衣的女人。
寿水和女人相对无言。
“走吧!”晴明悄声道,从草丛中现身,步向走廊。博雅跟在晴明身后。
穿过庭院来到走廊旁,晴明顿住脚步。
女人觉察晴明的出现,抬起脸来。果然还是用袖口遮住脸孔。黑色眸子直直凝视晴明。
那是双似乎会把人吸进去的眸子。
晴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递到女人面前。月光下,只看到纸片上写着一个字。
女人将视线移到纸片上,双眸中浮现惊喜的神色,继而挪开遮在脸上的袖子。脸上没有嘴巴。
女人望着晴明,深深的点了个头。
“你想要求什么?”
女人恬静的将脸转到后方。之后,便消失了。
“消失了!晴明。”博雅兴奋不已地说。
“我知道。”晴明回应。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让女人看的纸片是什么?”博雅探头望向晴明还握在手上的纸片。
纸片撒谎能够写着:“如”。单单一个“如”字而已。
“她消失了。”寿水开口。
晴明向寿水唤了一声,接着指向刚刚女人转脸过去的方向,问道:“那儿是?”
“那里是我平常抄经的房间。”寿水回答。
五、
第二天早上,晴明、博雅、寿水三人聚集在抄经的房里。房间正面置着一张书桌,其上搁着一册《般若经》……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我可以看看吗?”晴明问寿水。
“当然可以。”寿水点头。
晴明拿起经文,一页一页迅速地翻阅,而后,手和视线停在其中一页上。
“原来是这个——。”晴明道。
“什么?”博雅隔着晴明的肩膀,探头看着经文。
经文里面有很多字,其中有个字被大块污渍给弄脏了。
“这就是女人的原形吧。”晴明自言自语。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接下来的文字是:
受想行识亦复女是
文中有个“女”字,这“女”字的右边,被墨汁给脏污了。原文应为“亦复如是”才正确。
“为什么这就是那女人的原形?”寿水不解。
“正是这个,《般若经》里的一个字化为妖物跑出来了。”晴明解释。
“这是你弄脏的吗?”晴明再问寿水,指着“女”字旁的污点。
“是的。我在抄经时,不小心滴了一滴墨而弄脏的。”
“那就好办了。请你准备毛笔、墨汁、纸和糨糊好吗?”晴明吩咐。
寿水马上去准备了东西出来。
晴明裁下一小张纸片,用糨糊黏在“女”字旁的墨渍上,再拿起毛笔沾满墨汁,在刚黏上去的纸片上写下“口”。
这样一来,“女”就变成了“如”。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晴明。”博雅啪地拍了一下手掌,“难怪那女人没有嘴巴。”
博雅佩服万分地望着晴明。
“如此一来,以后那女人便不会再出现了。”晴明回道。
“你说过任何东西都有灵的存在,果然没错。”博雅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
晴明转过头,在博雅的肚子上顶了一肘:“怎样?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
“梅雨开始下了”。晴明道。
博雅往外一看,只见比针还细、比丝绸还柔软的毛毛雨,降落在绿意盎然的庭院,无声无息地打湿了草丛。
之后,女人再也没出现过了。
阴阳师之黑川主 原作:梦枕貘 翻译:茂吕美耶(全)
黑川主
一这晚,夜色美得连灵魂也清澈透底。
虫子叫个不停。
邯郸、铃虫、蚂蚱。
这些昆虫在草丛中一直叫个不停。
高悬在空中的上弦月,已经往西移动了大半。
这时,月亮应该正在岚山上方。
几朵银色浮云漂游在月亮四周。浮云在夜空上随风往东流荡,使月亮看起来好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西移动。
空中有无数星斗。
庭院草丛沾满夜露,在黑暗中点点发光。宛如天上的星辰栖宿在每一滴露水中。
庭院中,有夜空。
“今晚实在很美,晴明……”说这句话的是博雅。
源博雅朝臣,身份是武士。
长得一副耿直模样,但不时露出无以形容又讨人喜欢的娇憨情态。说是娇憨,其实不是女人那种婀娜多姿的娇憨。这男人连娇憨情态都显得粗犷刚硬。他说“今晚很美”,也是出自内心平铺直叙的话。
“今晚很美”这句话,不是奉承,也非故作雍容文雅,而是内心真是如此想,才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连听者也能感受到他那直肚直肠的性格。
这类说法,就跟如果眼前有只狗,他会直接用“这儿有只狗”来表达的说法类似。
晴明听博雅这么说,只回应一声:“哦。”说完抬头仰望月亮。
似乎认真听着博雅说话,又似乎完全不在意。
这男人全身裹着一层不可思议的氛围。
名为安倍晴明,是位阴阳师。
肤色白皙,鼻梁挺直。黑色眼睛带点茶褐色。
身上随意披件白色狩衣,背倚着走廊柱子。右手握着刚刚喝光的空酒杯,臂肘搁在支起的右膝上。
他面前盘腿而坐的正是博雅。
两人间摆着还剩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