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令-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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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子时一场小雨浸透了天边一轮月色,远处马蹄踏碎水珠扬起烟雾朦胧,天色正蒙蒙鼓声震苍穹。
“我说二哥,你别是认错了路吧。”
“认错路?怎么可能……哎,这块长得很特别的石头刚刚是不是见过?”
我忍住一脚把他往土坡上踹下去的冲动,“难道所谓的万事俱备就是要你把我从军帐里带出来?”
这不是多此一举,干脆当初就不要把我推出去,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又算什么?
“差不多吧。不过混进来不容易,要出去也不简单啊。这花了我多少工夫才寻到的一条道,要不是时间紧迫我都能挖出一条比这更好走的路了。”他拉着我,因为地上泥泞所以走得很慢。
“南宫令知道自己的弱点,有句话说得好,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为了让敌方放松警惕,以为握着他的弱点在手,到关键时刻至少能全身而退。我会帮他这个忙也是看在
你的面上,往后他若欺负你记得去别云山庄找双子危让他来找我,二哥替你出气。”
“我是很安全,那他自己呢?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了?”
雨下得绵密如针,像蛛丝一样裹得人难受。
“你就不能信他一次?这小子大概上辈子没烧好香,碰上你这么个丫头。”
“那还有我儿子呢……”
“还不简单,你往前看,有看到什么没?”
“这乌漆抹黑的能有什么,下雨又这么大的雾。”
“眼神不好使的,过来!”他拍了下我的头,把我往前拉。
入眼白茫一片,将视线放远一些仿佛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建筑轮廓。
“呃,那个什么,天岐是不是?搞那么多花样,名字都不好记,那谁啊早把你儿子抱出来了。”
“阿青吗?”
“对,就是那个什么青的。”
我总算知道自己的性格是随了谁像的。
往前又走了一段,等脚下的路好不容易平坦了些再抬头我愣了一下,二哥见我突然不动回头刚想说什么,我已经斜身站到暗处顺手一搭把他扯了过来。
“貌似有人比我们还快一步。”
“什么?”
借着月光看去茅屋前有个模糊的人影,但因为四周弥散的雾气看的不甚分明。
“会是谁?”
“难说。”我想了一圈觉得谁都有可能,“你过去看看。”
“我?”
“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我睁大眼使劲瞪,他最后拗不过我只好硬着头皮摸了过去。
等他走开些我举起身边的石头就往他身上扔,他对我没防备自然会中招,就趁声响没发出前窜到了对面的暗处,要是屋子后面还有人……算了,就赌这一把!
屋前的人不出意外的被刚才二哥哼痛的声音吸引住了,我趴在屋后的土坡上大气不敢出一声,这帮人拿个孩子开刀也不怕报应!
“德馨,什么人?”
李钰你不是被押回京城了吗,怎么还垂死挣扎偏要再来参合一脚?
接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果不其然就是他,一袭月白素衫,背影清雅玲珑。
“孩……孩子啊,给口水喝吧……”
我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二哥你也太会演了,入戏倒是快。
“你是什么人怎会找到这等偏远处?”
“咳咳咳,在下一介书生,十年寒窗只为一心向西陵……”
听到二哥开始瞎掰我也没闲着,从后面的窗口望进去可以看到屋里面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昏黄一片下除了这些其它就啥也没有了,真的是啥也没有,别说看不见我儿
子的影儿,连阿青的影都没瞧见。
“这样趴着不累吗?”
乍闻这个声音,背上猛然一僵,像是有条蛇带着一股湿滑阴冷慢慢地从尾骨一路爬了上来,让人不由得头皮都跟着一起发麻。
……
“白费了我那么多口舌,还不是给人逮个正着。”
容琪拨弄着额前的一缕碎发,拿起桌上的茶就灌。
我面上一抽,“也不怕喝了什么脏东西。”
“水清如碧,温茶可口,哪来那么多脏东西。”他挥挥手打发我,“那谁,你还活着啊?”
伸手一指,指到了坐在对面,面若霜华清冷,眼毒如鸩酒的君观。
被点到的人低眉含笑,还好是在屋里头,不然又是闭月又是羞花的,太折腾人了。
“掉江里头而已,能有这么容易死岂不是要辜负当年容四小姐的一念仁慈?”
眼前这个人无论他是否是真心想要我的命,我其实没有真正讨厌过他,如今他能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事实上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很多事情并不是死就能一了百了的,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去改变,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还有……”君观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容琪不断拨弄头发的手,“你那双手是怎么凭空生出来的?”
二哥摸了摸鼻子,最后忍不住嗤笑一声,“谣言害死人啊。当时我按着爹的话跑去南宫家退婚,好像是把他给刺激到了,说话夹枪带棒,我听着不舒服嘴上也就不顾虑了,结果那小子突
然就不说话,死死盯着我看了半天,后来……竟然就一股脑儿地把那些我知道或不知道的事全倒了出来,有些事我心里原也有些底,但还不能接受有个人亲口告诉我这些都是切实存在并且发
生过的,我不肯相信便拔剑起鞘和他打了起来,那时候我还能和他拆几百招打个小半天,要换做今天恐怕十招之内我这双手还就真要没了。”
把什么都说出来的确不像是南宫令的风格,即使能做到再如何的不动声色,那时候的他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又还年少,对他来说还是太痛苦了吧。
“被余波扫及的其实是我身边的一个侍者,当时的南宫令确实是起了杀心,要不是他身边的琼华拦着他可能真会杀回来补这两剑。”二哥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尤其是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更
显阴寒。“他那时候才几岁?却是眼含珠玉,若无血染成赤红致死不可休,剑在手便宛如修罗再生。这几年他身上的锐气是收敛不少,可一旦爆发出来,只怕不是白骨撑天、血流成河能交代
过去的。”
我擦了擦手心上不知何时沁出的冷汗,屋里的其余三人脸色都有些压抑。说什么呢,搞得他南宫令像是万年一出的什么妖魔什么鬼怪一样。
“你回来时我不在家里,你待了没几天又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我也没亲眼瞧见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娘是见过的她总不会把自己儿子都搞错吧?”
二哥的表情错开一瞬间的尴尬,我心凉了一截,这摆的是什么乌龙?未免太离谱。
“那孩子失血过多,我是一路撕着自己的衣服给他包着的。传消息的人估摸着看到我们满身是血的回来给吓到了,跑去跟娘说的时候肯定是语无伦次,等娘再冲我到房间眼睛早就被泪水
糊花了,不分南北东西抱着床上的人狠狠哭了它有一个时辰,这期间我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娘就不见了,她老人家怕是被吓糊涂了,找个人问,不是给我找大夫居然先是给我烧
香去了。接着找了几个大夫来看,都是说不可能再把手接回去,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辈子积福了。我有些气,又觉得心里愧疚,总是自己对不住这孩子,等他情况稳定了些我便带了他出
去,本来想找那个和莲儿你攀交不错的药王,可惜这人用药是无人能出其左右这断手断脚的事却并不是擅长的,如此便只好去找八怪的神医,奈何他行踪飘渺,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找过去
又不见人,到头来还是南宫令帮我逮到了人,只是为时已晚,拖得时间太长,这双手始终是废了。”
第 140 章
“另外还有件事,我既然知道也不想瞒你……”
先是大哥,再是二哥,难不成连我三哥都逃不掉?
“容添从娘口中知道我双手被砍的事,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何况容家声势正盛哪里允许有人太岁头上动土。他闯去南宫家的时候正碰上南宫令闭关练心法,恰巧是最后一关,原本有琼华
他们几个挡在前面容添讨不着便宜,影响不到什么,只是谁也没想到爹的出现,在当时的情况下南宫令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一切南宫易也都看在眼里,却不闻不问,眼睁睁看着没有
任何还手之力的自己的儿子被人平白拿去了十几年的内力……”
到这里二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难怪李慕老是说容家上上下下都对不起他南宫令,也不知他是真晓得那么多还是为了唬我却不想给猜了个正着。
“换作是我,这些对不起过我的人我定要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
君观站起身,人单薄了不少,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莹冷,说话的口气仍是紧咬着狠绝。
“……先不说这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儿子呢?”
“我们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茶水还是热的显然才走没多久,刚想找点线索你们两就跟着来了。”
一直未开口的李钰边说边慢慢摊开了手,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小片宣纸。
“觉不觉得眼熟?”
这不废话,白色的宣纸难道都不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他见我眼里有鄙夷之色便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直跟你说了吧,如果这屋子里待的真是你儿子,他现在很有可能在封莫如的手上。”
“封莫如?开什么玩笑?而且他的动作能比你们还快?”
“我们?你什么意思?”有人一开口说话,我就觉得背上冷冷的。
“你们会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打我儿子的主意?”
君观斜来横瞪我一眼,“小人之心。我们是一路跟着封莫如后面过来的,管你儿子什么事儿。”
哦,和我儿子没关系就好,不过,“跟着封莫如做什么?”
“就是怕他来一招出其不意,好比你儿子凭空消失了这事终究是没防到。”
等等,这话听着有问题,帮我儿子,那就是……
“你们在帮南宫令?!”
“朋友不会是永远的朋友,敌人也不会是永远的敌人。既然帮萧怜绝是死帮萧宗久也是死,那我还不如帮和我并没有实质利益冲突的南宫令。”
李钰解释完了就该君观了,可我转头看了他半晌,他也回笑看着我就是只字不提。
嘿,这个人,你倒是给吭个声啊。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不是和你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我看回李钰。
“可知封莫如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十有八九是奔着南宫令去了。”
很好,南宫令的一番心思全都付与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我唰的一下站起身,几个人不明所以的瞅着我。
“还看什么,赶紧走吧!最好能在他到前面之前把他拦下来。”
可真说到要追,明明是我最先跑出去的,结果没一会个个都跑到了我前面,连李钰身边的那个小童也比我快了两步。
我因为心里不平衡,差点一口气没度上来。这要人命的,都不知道该说自己懒惯了还是被南宫令养坏了,换作以前我最喜欢跟别人比试的就是腿上功夫,这才搁了多久就退步成这样了
。
看我落下了第一个折回来的不是二哥倒是君观,只是他身子向来虚,这会儿也跑得有些喘了,不过面色是好看了不少。
“当年逃我的时候跑得比什么都快,有次骆丘追着你跑了十条巷子最后还是被你给跑了,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
我翻了翻眼,不理他,再说话要是一口真气没保住我铁定要跌下去。
他瞥眼看我憋红了一张脸,唇上抿笑,伸手一提将我带上了前。
过不多时,鼓声越渐彻响,雨已经停了,月色被乌云盖去大半,浓雾深重不曾散去。
到这时我有些急了,再近点可就要摸进战场了。想到这我脚下虚浮一点没敢用力杀出去,就在我犹豫的当口,我忘了有那么一只手不由分说的就将我甩了出去。
老兄,你不知道刀剑不长眼吗?!
“四丫头!”
二哥在后面一喊,我身子出去了半截,脚腕间被某样东西缠住,一把飞刀紧紧贴着我脑门划过。
我先是一惊,等冷汗收过,骨子里那股暴烈的性格不可避免的冲了上来。徒手拽开那条镶满逆鳞的麒麟鞭,他应该是料到了我会有这种反应,却没料到我这股狠劲,麒麟鞭硬是给我扯
了过来,甩手一挥将他的鞭子扔进了青竹林里。
他怔怔的看我半天,才慢慢撇过脸,嘴角挂起一抹苦笑,摇摇头也不说什么。
冷静下来后余光一扫,我整个人都傻住了,刚才我犹豫不前的地方斜插了一支白羽箭,几乎全部没入土中,如果刚才我没被推出去这箭的位置就是当着胸口来的。
性命攸关的事,我平时皮再厚此时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