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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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舟知道她的幽怨不是因为他很少来，而是因为他的主子很少来，主子的过失得由他来分担。
他谦敬地微笑：“就是有事，我也想来坐坐，能看到凤夫人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杂事繁多，实在走不开身。”
凤夫人瞟着他道：“你的主子身边不是有很多人才么？怎么忙成那样？”
叶青舟苦笑：“主子这两年不爱管事，做下属的自然要多辛苦些。”
“哦，那怎么不见你主子来坐坐？”
叶青舟小心应对：“主子现在是偷懒的狮子，终日无所事事，无聊度日。”
凤夫人掩嘴微笑：“你倒是形容得真切。这次他又交待你办什么事？”
“找一个人，非凤夫人不能知其下落。”
“谁？”
“易机变。”
凤夫人有些意外：“他已经隐退，不再过问江湖事，行踪成谜，你们怎么会想找他？”
易机变痴迷易容术，对中原之外的人物长相尤其感兴趣，而凤凰谷有很多来自域外的歌伎舞女杂艺团，他因此经常来谷中小住，研究方外人种的长相仪态心理。
对他的行踪，凤凰谷应该是最清楚的。
泪尽流红2
在来之前，叶青舟已经反复思考过了，虽然这件事能不说出去最好，但对凤夫人这样的精明人，不说清楚只怕事情不好办。
他拿出一张画纸，道：“夫人请看。”
凤夫人打量画上的人，眼神乌黑，流露出几分疑惑。
叶青舟道：“主子想借易前辈的易容之术，找人扮成此女，引蛇出洞。”
凤夫人道：“你是指地堡？”
龙宫和地堡的厮杀，正在逐步波及全江湖，很多帮派人物都参与到其中，她当然也知道。
“正是。”
“我也听说了，龙宫可还好？”
“各有得失，但龙宫根基未动。”
凤夫人又盯着画像，淡淡道：“此女何人？现在何处？”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叶青舟尽量轻描淡写地道：“此女乃地堡叛徒，已失踪半年，生死不明，我们想借此引出地堡。”
这话的漏洞不少，但凤夫人没有追问下去，江湖中的很多事，知道太多了会让大家不愉快。
她道：“原来如此。只是易机变的隐居之处，连我也不知道，而且他年纪老迈，有些神志不清，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有一女弟子，深得他的真传，而且还与地堡有仇，倒是好找些。”
叶青舟欣喜：“如此极好。不知易前辈弟子何人？”
凤夫人神秘一笑：“六年前，萧大侠被灭门一案可还记得？他的小女儿外出游玩，正好逃过一劫。”
叶青舟真的惊讶了：“天山大侠萧昂？竟然还有后人存活？”
说到萧昂，是他都会敬重的人物。
江湖中沽名钓誉的人不少，但天山大侠萧昂绝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侠客。
他武艺高强，为人耿直，行侠仗义，深受江湖人敬重，六年前却被地堡灭门，整个江湖都为之震惊和惋惜，当时龙王也前去吊唁。
凤夫人道：“萧昂这个女儿发誓要为父报仇，多年来隐姓埋名，拜师学艺，浪迹天涯，四处追杀地堡杀手。”
叶青舟叹道：“好个坚强刚烈的女子。”
凤夫人点点头：“她曾经拜易机变为师，学习易容术，有时会向凤凰谷打听情报，如若有心寻找，还是能找得到她的行踪。”
“不知她如何称呼？”
“萧红泪，所谓红泪，泪尽流红。”
“不知萧姑娘现在何处？”
“现在未明，需要几天时间联络和寻找。”
“最快什么时候能找到？”
“我会尽快找到她。她对地堡恨之入骨，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消灭地堡的机会，想来不会拒绝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只是这个计策太过危险。”
“关于这点，龙宫会派人暗中相助。”
“如此我便放心了。”
“那就有劳凤夫人了，我便在谷中小住几日，待找到萧姑娘后当面拜托。”
凤夫人笑如春风：“你难得来一趟，自然要好好地做一回客人，我找几名美妙的女子陪陪你。”
叶青舟赶紧收扇摆手：“多谢凤夫人好意，事务繁忙，实在是无暇消受。”
“知道你的喜好，找几个会弹琴唱歌的就好。”
她拍了拍手，门外款款走进几个素雅清丽的女子，架了他就走。
只余她一人了，她收起微笑，细细地凝视画上的女子，用笔不多，却颇有神韵，清清淡淡，鲜妍神秘。
他在面对这样的女子时是不是也会动心？
泪尽流红3
连续几天了，他睡觉还是这么忧虑和不安。
她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烧已经退了大半，还有些轻微的烫，已经不要紧了，但他身上的伤还得休养一段时间。
他的武功应该不差，身上却伤痕累累，分明是在折磨自己。
她收回手，刚想起身，他就猛地抓住他的手，不安地摆头呓语，又是“夜夜夜”的，看来真的是一个为相思所苦的男人。
她没有动，任他抓住自己的手。
过了好一会，他才安定下来，脸部线条放松，呼吸平缓。
她这才慢慢拿开他的手，放到被中，盖好，随后起身关好窗口，吹熄烛火走了出去。
这城里埋伏有地堡的杀手，她要一个个地全杀掉。
这么多年来，她孤身一人，跑遍大江南北，不断寻找地堡的大本营，但她一直没找到。
她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只有传说中地堡所在的那片山。
然而那片山地形复杂，终年云雾遮敝，她几次差点在迷雾中失足坠崖，她甚至怀疑，那片山根本就是无人之地。
所以，她不再苦苦寻找地堡所在，而是全力追杀地堡的杀手。
她相信，总有一天可以从中找到丝蛛马迹。
地堡培养一个杀手不容易，总算找不到地堡的本营，能杀一个算一个。
她得到一个消息，地堡将行刺城内一家姓朱的大户人家，所以她今晚又去埋伏了。
这趟总算不虚此行，但她没想到，这次她遇上的这名杀手如此厉害，两人从城里杀到城外，纠缠了近半个时辰，不分胜负，直到有人暗中使出暗器，这场战斗才以地堡杀手的死亡而结束。
谁在暗中出手相助？
一名男子悠悠然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月光下，白衣胜雪。
她没有被他迷倒，冷冷地道：“你还我。”
男子笑道：“我想不起欠姑娘什么了？”
她道：“欠我一条杀手的命，那本来是我的。”
男子笑了：“姑娘说的是。这样吧，姑娘想要多少条杀手的命我都可以提供。”
她收起软鞭，冷冷道：“你是何人？说的可是真的？”
男子摇摇折扇，洒然一笑：“敝人龙宫叶青舟，有事与萧姑娘相商。”
龙宫？她心里一震，龙宫的人为什么会来找她？
她知道龙宫和地堡翻脸争斗的事，如果能得到龙宫的支持，甚至与龙宫联盟，对她的复仇大计自是有利无弊，只是眼前这个人年纪轻轻，真的信得过吗？
她黝黝地盯着他，道：“你有何来意？怎会知道我名字？”
叶青舟道：“来者是友不是敌，叶某是通过凤夫人找到萧姑娘的。”
她打量他：“你与凤夫人是何关系？”
叶青舟亮出一支金光闪闪的凤凰簪，道：“请萧姑娘随叶某他处说话。”
她一眼便认出那确是凤凰谷的信物，半信半颖地跟他离开。
萧红泪盯着画中的女子，半晌不语。
叶青舟道：“萧姑娘意下如何？”
萧红泪又沉思一会，才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扮成她？她现在又在何处？”
“她是地堡的叛徒，下落不明，地堡正在寻找她，龙宫与地堡之间的过节想必萧姑娘也有所耳闻。因为某些原因，龙宫不想地堡抢先找到她或杀人灭口，所以，想与萧姑娘合作。”
萧红泪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探究地盯着他，想看穿他微笑闲适下的心思，叶青舟从容以待。
“为什么要找我？”
龙宫有的是人才和高手，就算是易容，想来也并非没有人选，为什么偏偏要找她？
叶青舟微笑：“萧姑娘的目标与龙宫的目标一致，而且易容容易，举止难学，萧姑娘与这画上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地堡如此精明，如果不是真正的易容高手，要想瞒过地堡谈何容易？另外，龙宫会在暗处派人保护萧姑娘，与萧姑娘一起应对地堡杀手。有任何关于地堡的消息，龙宫愿与萧姑娘分享。”
“扮到何时？”
“待龙宫找到真正的危姑娘为止。”
“她是吗？”萧红泪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叶青舟稍加思索，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知道。”
要杀萧昂这样的大人物，地堡派出的必定是一流杀手，危入夜并非没有可能。
“她是用刀吗？”萧红泪又问。
“主要是。”
萧红泪又沉默半晌，抬起头来，脸上是铁一定的冰冷和坚定：“我要找出谁是真正的凶手，龙宫会做到吗？如果这女子是，我不会手下留情。”
叶青舟一合折扇：“会。”
萧红泪淡淡地笑了：“很好，成交。”
她拿起画卷，道：“明日晚上同时，这里再会。”
并不是有了画像就能变成那个人，还要做很多的了解与准备。
如果被地堡识破，这次行为便没有意义。
泪尽流红4
叶青舟轻摇折扇，临窗望月，晚风吹过，衣袂飘飘，悠然之至，真有随风而去之姿。
等了足足半夜，门帘终于掀开，他转过身来，凝向那衣裙微响处，她缓缓走出来，青衣素颜，云髻轻挽，螓首低垂，双手握笛。
叶青舟轻摇扇子的手停住了，笑容倏然消失，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她微微抬起眼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沉静淡漠。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忽然，她侧脸对他一笑：“怎么，看入迷了？”
叶青舟微微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如果你不出声，就有点像了。”
萧红泪探究地道：“你都看得入迷了，还敢说不象？”
叶青舟上下打量她：“是有三分相像，但远远不够。”
萧红泪立刻严肃起来：“请说。”
叶青舟挑剔的眼睛慢慢地从她的眉眼、唇鼻、发际划过：“肤色再稍稍苍白一点，眉毛太细，唇要稍微饱满些，眼睛要深些，五官要更深刻，眼神要很淡漠，表情要很平静，整个好象对什么都不关心，就象……不活在这世上一般。还有，你拿笛子的手势不太对，要这样拿……”
萧红泪听得很仔细，等他说完便向帘后走去：“你等着。”
一个时辰后，当萧红泪再次走出来时，叶青舟几乎惊呆了，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以为是她，但，也只是那一刹那。
“怎么样？”
叶青舟点点头：“容貌象了六分了。在举止仪态上，多练习几次就差不多了。”
“危姑娘平素沉静少言，独来独往，轻易不让人看出心思……”他指点着萧红泪的动作。
她不愧是天下第一易容高手的得意弟子，短短一天，竟能抓住了几分神态。
地堡的杀手本就神秘，真正的面貌性情谁也不知道，她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在他的心里，他并不愿她……太似她，毕竟，她是唯一的。
几乎一整夜，叶青舟陪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她，观察和研究着她的言行。
至少在这一夜，萧红泪越来越似她。
破晓时分，萧红泪以危入夜的容貌离去。
叶青舟静静地站在屋子门口，凝视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竟也有了两分相似。
一缕曙光出现在天际，万物即将醒来，他感受到的，却是一阵阵的冷清和落寞。
萧红泪回到屋里，天色已经朦朦亮了，她忙了一整夜，心神俱惫。
她又听到了问书的呓言，那么的痛苦绝望。
她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安慰他。
这时，问书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在沉睡中，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感受到了她的温暖和安慰，想看看她，抓住她。
他还是有些晕眩，视线朦胧，但他真的看到了夜。
是梦吗？也许是吧，就算是梦，他也很高兴。
“夜夜……”他又在喃喃自语了。
她眉梢轻挑，不由轻叹一声，真是个痴情的男人，那个叫作夜的女人也算是有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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