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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红颜乱-第64部分

小说: 红颜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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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乍破,刚才还幽怨婉转的韵调瞬时变成了蛟龙出海,气吞万里。

    “……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透天香气袭长安,满地尽带黄金甲!”

    剑影忽现,拔地而起,狂风乱舞,扶摇直上,气冲九宵。

    “好!”一声巨喝出自赵欣之口,他本是粗人,半点不通文墨,唱词中的词,他倒是半分不懂,只是这词中如大鹏展翅的傲气,剑藏庐轩的深隐,勾起了他作为军人的豪气,又听到厢房内唱到“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只觉得胸中一口气要跟着这吟唱声一起抒发出来一般,半世的壮志凌云都在这戏中展尽了,露尽了……

    门扉突然就打开了,在众将茫然回神之时,看着厢房中走出一个翩然明净的“公子”,修美的玉项,略现苍白的面容,黑眸如夜,行动间,宽袖开合遮掩,异魅流盼,风采过人,踏出一步,眼光在众将间转了一圈,淡淡道了句:“各位随我来。”不急不缓,朝旁边一间空房行去。

    众将竟一致地跟随其后,几位统领级的军官都有些惊疑,他们平日也都是叱咤疆场的人物,今日才方知,有些人是天生高贵,让人莫名地折服。

    等众将走进房中,分布坐好,归晚毫不客气地走到上位,淡定自如地坐下。诸如赵欣,韩则鸣之类的将领面现不满,却也没有冒然吱声。

    就在房中流转着惊异,好奇,犹豫等等情绪时,归晚“啪——”地一声,将两块令牌扔到房中间的空地上。众将低头,一金一白,一楼一林。

    “我是楼相之妻,林将军伤重,不宜起身,今后由他在营中运筹,我在帐前施令。”不等众将发问,归晚先声夺人地开口,气定神闲,颇有统帅之风。她与军师商量了一夜,决定隐瞒住林将军的死讯,而军师因为官位低,林将军一死,便失去了说话的资格,因此由她代为指挥,幕后由军师定谋,而她,则负责稳住众位将领。

    故而今日施尽浑身解数,先柔后刚,采取摄人心魂的心理战术,务必要收服上下军心,共同抗敌,只要挨到一月满,相信京城必能有人来救,这希望虽然渺茫,也必要尽力一拼。

    “什么?”先跳起来的是督城守尉,他一脸的匪夷所思,“你一个女流之辈,代林将军发令,说什么笑话,你以为这是穿针引线这么容易吗?”

    众人齐声哄笑,督城守尉站直了身子,站在房中,盛气凌人。

    冷冷地看着他,归晚不怒不笑,直看地督城守尉遍体发毛,寒气袭身,才悠悠开口:“江守尉,我的代令一职是由林将军决定的,不是由你,这里谁做主?难道你不懂上下尊卑的吗?”

    众皆寒蝉,无人敢言,只因那月射寒江般的冷和利像箭刺来,眼前人明明是眉如墨画,清淡自怡,眉梢挑起,竟带了张扬的凛利,压住了一室的彪悍。

    “楼夫人既然说是林将军的命令,那就请林将军出来说句话吧。”韩则鸣徐徐开口,一针见血地提出了疑惑。

    果然如军师所料,韩则鸣是最难缠的,幸而这问题也在预料之中,归晚转过脸,悠然问:“韩副统领,难道你认为我会假传军令,来这里戏弄大家?”

    这样的反问极为尖锐,以她的超卓身份,即使有人心存疑窦,也不敢唐突开口。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现在的形势,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就在众将糊涂之时,归晚趁热打铁,手指曲如勾,扣着桌面,门外的士兵早已准备妥当,听到指令,推门而入,一副军事地形图很快摊现在众人眼前。

    众将也都是懂得轻重的人,抛下为难归晚的念头,纷纷把目光定在地图之上,想起现下城外弩军十几万的铁骑,脸色一个比一个更沉重。

    归晚从主位上慢踱到屋中央,立于图前,静观了一会,发现无人说话,清冷冷地道:“如果大家不反对,我现在就把林将军的计划说出来。”轻捋衣袖,一派潇洒,发现众将都默然首肯,她绽开一个极淡的笑,慢条斯理地开始讲述。

    这本是军师的筹谋,她听了一个晚上,也练习了近一个时辰,才有了现在这样驾轻就熟的感觉。军师的计划中把首城分为四大重要部分,粮源不成问题,而城墙的根基结实,只要稍加修补,也不是最大的症结,此次弩军的“攻其不备”的确是收效良好,但是同样,因为要“突袭”,没有带重型功城装备,这一点,被军师牢牢抓住。督城死守不出,以己长来抵彼短,确是高明至极。而其中小的细节,如分配物资人员等,军师的安排也算是人尽其用,分工合理。整个计划都可以算是面面俱到,缜密无隙。

    众将聚精会神地听着,归晚的声音清润淡泊,吐字之间带着京城独有的柔和感,兼且她口齿伶俐,条理分明,丝毫不含糊,听着悦耳动人,竟无人打断她的阐述。直到说完整个计划,众将都有一种恍然之感,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眼前突然出现了希望一般。

    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几位将领时不时点点头,正在交头接耳间,韩则鸣深皱着眉,没有放松,朗声开口问:“林将军的计划的确周到,但是弩军这次的到来,显然是蓄谋已久,军心士气都处于鼎盛时期,两日后的攻城必是石破天惊,两军实力如此悬殊,如果给他们一击得中,那这些计划不就全白费了?”

    掷地有声的问话,又一次犀利地指出关键。众将听之有理,齐把目光射向归晚,等待答复。

    归晚维持着一个似乎胸有成竹的淡淡笑容,心里叫苦不迭,昨日她也曾提及同样问题,军师的计划针对一个月的防御攻势,但如果在弩军士气大振的攻击下,头一波攻击没抵挡住,后果该是如何惨痛。军师想了想,无奈地道“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她怎么把这四个字抛给众人。

    “诸位将军有何好的御敌之法?”从容地把问题仍回,归晚绕回主位,斜睇着众将的反应。

    才有点起色的气氛骤然又降到原点,寂静之中,依稀可以听见雪子随风扣门,淅沥淅沥地沁人心田。

    韩则鸣不再言语,将领中最为豪迈不羁的赵欣用力地搓着双手,不知是寒冷,还是无措。把所有神色不一的表情映入瞳中,归晚轻抿唇,在无边的静谧中整理思绪。

    督城的兵力只有两万余,而弩军却多达十几万,实力悬殊的差距,令众位沙场百战的将领三缄其口,如果今日督城的首军有十万,众将想必能想出许多实际的对敌之法,而如今,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双手绞缠,归晚怔怔地望着屋中的地图出神,这斑驳的图上满是创痍,线条纠葛在一处,还尽是一些不明其意的符号……难道这就是边疆?就是自己目前伫足的地方?林将军誓死捍卫的东西……就在这么一张微不足道的图上?

    无数沙场战士以鲜血铸就的,不是剑,不是刀,是这么一张图,甚至只是图上的一条线,咫尺和天涯,原来是这么区分的。

    “江守尉,现在督城中,还有多少弩民?”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归晚随口问道。

    听到提名,督城守尉倏地站起身,看到众将投来诧异的眼光,才发现自己突兀的一个动作,已经把归晚当成了将军,老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唯诺道:“弩族商团早在一个月前就已渐少,现下还留在督城的弩民人数大约在四百左右。”众将纷纷摇头,都扔给他一个“既然早就出现弩人减少的情况,怎么不早汇报”的眼神,直把江守尉僵在原处。

    时间似乎已经停止不前,屋内没有火炭盆,寒气阵阵,透窗望外,雪茫茫,万木萧萧,归晚没来由地轻声长叹,酥甜的吐气声里蕴着不知凡几的惆怅。

    “派人把全城的弩民抓起来,不分老媪孩童。”

    “什么?”第一跳起大叫的是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的赵欣,他怒睁双眼,“他们都是平民,抓他们为什么?”

    屋内顿时像炸开了锅。本已臣服的众将领都现出愠色。韩则鸣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他严厉地盯着归晚:“难道要用弩民来抵御弩军?这种做法也太卑鄙了。”他们是军人,双方交战,连俘虏不能轻易斩杀,如今竟要抓捕身为平民的弩民来威胁弩军,这样的计谋简直是侮辱了启陵泱泱大国。

    “弩军的士气大盛,锐不可挡,如果不避其锋芒,必为其所伤,没有比眼前利用弩民动摇他们军心更好的办法了。”平淡地论述一个事实。

    屋内稍安静了些,众将露出深思的表情,权衡着其中的利害。韩则鸣凝着脸问:“这也是林将军的命令?”

    平静无澜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伤痛,转瞬而逝,归晚手腕一抬,拿起桌上的笔,就着眼前的白纸奋笔疾书,转眼填满了一张纸,众将皆好奇她的动作,无不张望。写完之后,愣看着纸面,迷茫,痛苦,挣扎……种种在她眸中流转。猛地抓起纸,丢向屋中央:“这不是林将军的命令,这是我的命令。”

    罪己书——众将领眼尖地瞄到纸面之上赫然三个大字。

    这不是林将军的命令,是她的!以平民之命威胁敌军,如此有孙阴德的事,出自余归晚之手。弩军欲攻城,必先踏着同族之血,四百多人命,有老有幼,是草芥还是同胞,她倒想看看弩军如何自处……

    沙场对敌,真刀真枪,她不会,她没有林将军的所向披靡,没有军师的运筹千里,她有的,是心理权谋的小伎俩。如今却要把这运用到沙场之上。

    这后世的骂名,污名,全都由她来背……

    她不知道后世丹青会如何描绘今日她这残忍的决定,但今日,她势在必行。

    众将愕然地看着那张墨犹未干的纸轻飘如絮地慢慢落地,心头说不出的沉重,望着归晚现出疲惫的仪容,那些义正严辞的话语都哽在了喉中。一时间,他们竟然分不出善恶,也无法辨别,这样的做法会有如何的是非,只知道,那一双幽如碧潭的眸,坚定如山,傲寒如梅。

    不再多言语,众将领命而去。

    看着他们鱼贯而出,归晚暗吁一口长气,慢慢起身,眼神空洞地一扫四周,压抑住满腔的郁涩,她走出屋外。

    军师正站在门外,身上薄薄一层雪粉,似乎等了很长时间,神色复杂难测。

    猜测他已听到她的做法,她张口欲解释,军师却转过身,不甚在意地迈步离开,头也不回地抛下那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归晚苦笑吟然,她满腹说辞被这句话憋在了肚里,无处施展。院外士兵的行动声渐变渐响,她几乎可以想象督城街头会发生何等场景。

    一眨眼,即到了弩军最后通牒的前晚,夜月如钩,水银似的光芒泻了一地,雪色无垠,格外动人。

    心情紧张,无法入眠,归晚走到院中,听到墙外嘈杂的声音,其中嚎啕哭声,尤其刺耳,利芒似地扎进耳膜。过了不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唱起歌来,先是微弱的,飘摇的,蔓延地极快,似有多人合着韵轻哼。这旋律是如此的熟悉,使归晚正要回房的身形停下。细耳倾听,这优柔的曲调,正是弩族的“索格塔”。

    余音萦绕,哀哀不绝……

    就是这阵楚楚韵调,使弩军整整三日不敢妄动,锐气消减,这同样也成了后代史家写“红颜乱”时,或诋毁,或批判的论调。

    常有人这样评论那个时期:督城之围和京城中的“楼氏宴”是天载五年发生的最为重大的事件,而这两个事件间接改变并引导着启陵王朝的未来。当时的文者无法用文句记载这一切,默然感叹,楼相与其妻这样的人物,也不知笔墨丹青如何描绘。

    
 


红颜乱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元宵宴
章节字数:10690 更新时间:07…09…17 23:44
    天载四年岁末,京城雪似落花,漫天飘飞,斑斓繁华的京城一夜白头。

    御医秦询低头走进相府,冬日的风后劲十足,刮面刺骨的冷,他脚下踉跄,身子轻晃,却好象半点不觉,依旧快步向前。来到相府议事厅前,他面上略现豫色,推门走进,只见内室中不仅是工,户,兵三部的尚书,还有负责京城军防的提督司何培在场。

    这四位京城高官,或坐或站的在议事厅内,面无表情,在秦询走进厅中之时,投来探索的眼光,点头做了招呼,京城提督司何培在厅中来回地踱着步,眉间处深深皱折,看到秦询的到来,现出惊疑的样子,三步并成两步上前:“秦大人,你也来了。”

    拱手做揖,秦询行过礼。还不等他回答,何培忙又开口:“难道相爷真的病重?”

    秦询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楼相从半月前称病告假,已经多日不曾理过朝中政事,真病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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