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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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够了?”脚步慢慢踱近,开口轻柔地问。
龙椅后,心怦然停止跳动,归晚彻身冰冷,如掉冰窖。
一瞬间,归晚产生了种错觉,渐渐逼近的似乎不是当今天子,而是妖魔,那种只闻声音的妖异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间接影响了她的判断力。如果这龙椅是双边镂空,她一定会选择两人牺牲一人,毫不犹豫把德宇推出去,但是这御乾殿的龙椅一头连着巨大的琉璃水晶扶柱,只有归晚一边是镂空的。
郑锍似乎有意折磨,脚步放得很慢,有节奏地靠近,很轻,很轻,不沾尘似的。归晚心疾跳,头一次感到与死亡如此贴近,就算是在凤栖坡坠马堕谷,弩族长箭贴袖而过,都没有此刻这么惊慌过,心头千百个念头一闪而逝,却没有一个脱身之法。
脚步突然停下了,隔着椅背,归晚似乎都听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轻笑声。心神一恍惚,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肩膀,身子被一股强大的拉扯力拖曳出椅背,一个踉跄,只听到“嘶”的一声从领子处传来,归晚跌倒在龙椅前。
被拉扯时,归晚头上的宦官帽子早已掉落,一头飘逸如绸的长发脱离了琉璃簪子的束缚,如上好的黑绢散开。琉璃簪砸到地上,与地面的大理石一个碰撞,清鸣如同玉碎,被这碎裂之声所惊,归晚立时回神,心平如镜,神清似水,抬头,直视天子。
金冠束发,内穿一身白色儒衣,很随意地搭着黄袍,不知是不注意,还是刚才与丽妃纠缠后没有整理,衣襟略有褶皱,额边几根凌乱的发丝垂下,平日里儒雅的皇上此刻带着三分邪气,傲睨之态尽显,皇家的贵气展露无遗,眼神里颇为惊讶,细细打量着归晚。
原以为是个小太监闯入这御乾殿,拉出之后,居然变成了精灵,清雅到了极致的风韵,一眼就让他认出眼前人就是——“楼夫人?”轻笑含于口,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一般。
随意一甩袖,也没注意这个动作有多么自如优雅,归晚手撑地,正要起身,这才发现腰带松开,刚才那一下的大力拉扯,衣服从后领到左腰被龙椅上饰物所钩,裂开了大口子,此刻随着她的动作,衣服敞开,露出了玉背与香肩。仅仅是轻蹙眉,随即又一笑置之,归晚站起身,也不理会那滑落肩头的衣服,浅笑吟吟,回视郑锍,礼道:“参见皇上。”
“静谧如水,青丝如绸,笑如淡梅,如月皓然,真是可遇不可求的美人。”
薄唇吐出赞赏,郑锍眼光流转在归晚身上,还没有说出口的,是归晚身上无法形容的异魅和那随性而至的自如,观之心神荡漾。
“得皇上如此赞赏,归晚愧不敢当。”平静得好似两人在街上碰面一样。
眉一挑,利芒掠眸而过,“楼夫人在椅后做什么?莫非也对这龙源之地产生了莫大兴趣?”
今日方知这君王何等的厉害,跟平日总是依靠楼澈出主意的皇上判若两人,如非机遇巧合,亲眼所见,归晚还真不敢相信。唇瓣轻启,话音清扬动人:“皇家浩瀚之气,归晚倾慕,趁着无人,进来观赏,捣了皇上雅兴,是我之罪。”
状似无意地往周围四顾,看到殿内透进了几道光,再往龙椅处一瞥,暗惊,原来如此。
她一直疑惑皇上也是普通人,怎么知道有人躲在龙椅之后,此刻才发现,御乾殿的采光大有文章,用琉璃水晶权当镜子,此刻,从外面透进的光,正好照在琉璃上,把龙椅后的半个位置情况反射了出来。
暗自大骇,不敢再望向龙椅后,怕郑锍发现还有一人,归晚重新把眼神移回到天子身上。此刻只要能寻到机会让德宇公公出殿,那性命无疑就保住一半了。
“夫人雅兴倒好,不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郑锍笑睨着轻道,柔情奕奕,清冷的眸光却锁住她片刻不放。
这个问题无疑是最难答的,心一定,归晚缓缓露笑,“全部都听到,半点没见到。”嬉戏似的言语,说的却是最真实的答案。
“夫人的诚实真是高尚的品德,让朕也颇为犯难,如此高洁的人性,竟要在我面前消失了。”春风如笑,却隐含杀意。
心中很想退开,却不得不咬牙略进半步,归晚将掠到颊旁的发丝轻掬耳后,“皇上何必慌张,归晚并非你必除之而后快的人,难道,皇上认为今日之事全做错了?”
“朕怎么会错?”俯视天下的倨傲。
“只有错的人,才要掩饰错误,既然没错,皇上何必耿耿于怀?”反问一声,归晚眼神悠淡,不怒不慌,倒似在讲述事实一般。
“夫人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呀,”抬起手,把归晚拉近身旁,半是欣赏半是复杂的表情,“都让我快不忍心看你死去了。”
手猛地扣上她的头颈,稍稍用了些力,归晚脖间一紧,顿觉呼吸困难,抬眼时,注意到郑锍的眼神有淡淡的迷茫,虽然一闪而逝,但却真实存在,不管如何,这都是一线希望。归晚的手握住郑锍的手腕,似看到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一般,尖声道:“丽妃娘娘——”
颈子突然被一松,郑锍阴郁着脸,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在那听到惊喊的一瞬间,放松了力道,冷着脸看归晚慢慢调整呼吸。
轻吐几口气,归晚缓过气来,虽然心中暗恨,抬起脸的刹那,脸上还是漾开如兰似的笑容,“帝王非是无情人,丽妃娘娘死得不冤了。”
“你以为朕不杀你是因为她吗?真是可笑,她活着尚无这个本事,死了又有何惧?”
“死人固然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但是之前说过的话,却怎么也抹灭不了,即使是高坐龙椅上,也有些无奈吧。”凝眸冷吟。
“只要你死了,今日的一切,又有谁知呢?”发出悚人入骨的笑声,郑锍走前半步,又把归晚的身形罩住。
归晚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郑锍的气息来到面前,依然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在他靠近,手又再次放到她脖子处时,对上他的冷眸,细看的同时,疑惑般的开口:“我死了,难道皇上就能把那些话给忘了吗?只怕不行吧。”声音软软的,直透人心似的。
动作硬性停住,郑锍扣颈的动作不变,却一点力都没用,暂停了片刻,薄笑再次逸出口:“有趣,有趣……”状似无意的,手指脱离脖子的同时,滑过归晚裸露在外的肩,顺延着零落的衣袍来到腰间,腰带早已松开,被郑锍轻轻一解,飘落到了地上,外袍随之脱落,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如雪肌肤,纤柔身段,还有那面不改色的随性自如之态,极尽的媚惑,妖异至极。
眼神有些幽深,天子的眼光在归晚身上流连再三,叹道:“夫人的镇静让我艳羡非常。”
看他的眼神深处一片清平,暗惊此人如此莫测,知他现在杀意锐减,归晚放松三分,“皇上得尽天下,有什么不是你的,又怎么会羡慕他人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郑锍对过耳的话似乎并不上心,手指拉过归晚的发丝,在手指中绕圈打转,像是这个动作具有极大的乐趣似的,他乐此不疲。青丝绕圈,把他的两根手指圈住,他浅笑出声,一扯头发,把归晚带入怀,一手紧扣腰间,一手缠着发丝,抚着她的细致嫩滑的肩,轻语道:“你如此聪颖,当猜猜,我到底杀不杀你?”
此刻已有点摸清此人品性,极端的残暴与阴鸷,更可怕的是,他把这些隐藏在儒雅的外表下,让人胆寒。归晚启唇轻吟:“那皇上何不与我一赌?”
“你以为,你有和我一赌的资本?”郑锍轻讽出口,手上却放松了禁锢,搂着归晚的腰,让她得以顺气说话。
“胜负尚难料,何惧有无资本?”悠扬之声盈盈悦耳,归晚自信中带着狡黠。
一阵轻狂之笑响于殿堂,郑锍眼中蹿起火光,傲然而睨,扬眉冷笑,柔声轻语:“我倒很想知道,夫人和我赌什么?”
归晚心头微宽,知道他暂时不会下杀手了,唇边一勾,引出美丽弧度……
“以两年为期,看皇上是否得偿所愿。”以江山为赌,随口而出。
郑锍细眯锐瞳,更添三分邪气,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浮上唇畔,绕指青丝散开,指尖轻触归晚的脖颈,皓白莹洁的冰肌和他修长有致的手指合成一幅画面,明明是徘徊生死之际的境地,竟然因为她坦然随性,清悠如水,变得有丝诡艳。
“夫人是想用缓兵之计吗?”
归晚扬声轻笑,噙着请君入瓮的含意,反唇相讥:“既然知道,皇上何不杀我?”
天子的骄傲,即使明知是缓兵之计,也必会接受,何况,这本是一场斗智斗力的持久之战。皇上心中大患,是朝堂中两大势力,无外乎楼澈、端王。要想集中皇权,其一是,除之两者;其二是,利用两者,照如今郑锍的真实性格,只怕是前者居多。
凝眸深锁,郑锍眼底霜意渐融,手离开纤颈,抚上玉肩,轻低头,颊旁散发触上那张清艳雅颜,眸对眸,鼻对鼻,唇间仅半寸距离,连吞吐间都能感受到对方气息浮动,一股淡淡的萦香迷惑了几分意志,再凑近几分,唇在脸颊擦过,轻言在归晚耳旁低语:“这个游戏倒还有几分意思。你说,今日之事,惑我心神的到底是这个有趣的赌注还是……你呢?”
炙热的气息在耳垂处轻拂,知道他杀意全消,归晚轻吟一笑,“皇上的深意,又岂是一般人所能度测?”
话音刚落,光亮突然透进殿中,一声轻响,一个太监轻手轻脚推门走进,跪倒在地,细声道:“皇上——”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抬头望去,哑然一惊,李公公愣住。
殿内昏暗,只有几束微光,此刻借着门外透进的光线,把龙椅前的两人显于眼前,李公公仔细辨认双方,心乱跳起来,凭心而问,自己是否找错时间闯入。皇上极尽暧昧地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女方衣缕半破,裸露出一大片冰肌雪肤,隔着半个大殿,他也辨认出,那种邪美和异魅,见之难忘,分明是楼相之妻。
忙把头俯下,当做什么也没看到,李公公敬跪殿口。门徐徐合上,殿内多了个人,又重回宁静。郑锍稍放松力量,搂在归晚腰间的手往下一探,拉起破损的衣料,遮住归晚的背,盖住肩膀的玉肤,再拾起那散落的绣纹腰带,轻系腰间。动作显得有条不紊,耐心十足。
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归晚不动声色地由他作为。转头看向依然纹丝不动的李公公,暗叹一声,原以为宫中大总管李裕是楼澈派在皇后身边的人,此刻看来,他也是皇上安插的钉子之一。心中暗叫好险,这宫中是是非非,人心险恶,真是万分难测。
郑锍低沉一笑,转视归晚,犀眸厉芒,嘴里却是温柔无限:“怎么?很吃惊吗?”
神情微敛,侧脸时,疏淡了三分,归晚似笑非笑,“人心叵测,让我体会深刻……”似感叹,却又用一种游戏的方式说出来,惹来郑锍柔声一笑。
腰带最后一根细绳系上,手中一停,郑锍侧身踏下台阶,缓步走向李公公,跪在地上的太监总管似乎极其惧怕,随着郑锍的接近,往后退缩些许。直到郑锍来到面前,不得不站起身,低声报告些什么,随着他的轻声报告,郑锍似乎越来越开心,笑容浓了几分。
“夫人,此刻可愿随我小赌一把?”噙着算计的轻笑,郑锍紧盯着归晚,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态。
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归晚莞尔置之,清怡如月,悠然一叹,徐徐答道:“皇上雅兴,我又怎敢打扰。”
料定了归晚是如此的答案,郑裕眼底浮出笑意,走到大殿右方,最不起眼的殿柱上镶嵌着一块方形的琉璃,他伸手轻按琉璃,再向左转了半圈,在御乾殿的右侧居然移开一个门,归晚默默看着,心神也慢慢定下,想起刚才躲在龙椅后,郑锍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她受惊,原来是借助了精巧的机关,此刻释然,让她安心不少。
“皇上——”赶忙叫住皇帝,李公公低头唯诺轻问,“这丽妃娘娘和宫女的尸体……”不敢擅自拿主意,看出今天主子心情似乎不错,故而大胆开口相问。
斜瞅了李公公一眼,郑锍显出不耐,还没开口,一道清悠之声已经抢言:“丽妃妒恨萤妃娘娘,居然在保胎药中下了藏红花,因为事情即将败露,无颜面对圣上,因此自缢谢罪,使女殉主,皇上念在往日恩情,不予深究,保其主仆全尸。”
归晚不疾不缓地从龙椅边踏下台阶,轻吟笑眸,似月风华,损坏的衣袍随着动作又敞开少许,更衬其人随意挥洒,雅致风流,走到大殿上,话音一转,看向郑锍:“当今天子以‘仁’治天下,此次宽容的风范更能恩泽四海